“因灵儿至纯至真,我不想一些腌臜生物接近她。”
如此一说,她还要叩谢百大师看得起了?也好,有这样一个赏心悦目的小东西当宠物,感觉不坏。春眠为怀里小狐挠起了小肚皮。喜人的是,那小狐虽尚在梦里,仍递来脑瓜探出小舌舔了舔她的手心,并自动抬了后腿,让她手挠得更加容易。她忍俊不禁,不怪人家哥哥如此宝贝,如此一个让人心尖泛氧的小东西,谁能不疼?
“你把令妹托付给我,不怕她认生么?”
“你是灵儿的救命恩人,灵儿虽纯稚,身上仍有狐的灵性,她会乐意和你亲近。”
“再恕春眠多问一句,百大师为何不亲自照顾令妹?”
“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东西,为了那个无耻之徒敢说出讨厌大哥,张开眼吃饱了便吵着向我要那个无耻之徒,我为何要照顾她?”
“.....”原来爱妹成痴也能让神仙失仪呢。
“灵儿生性爱玩贪吃,明儿她醒来后,喂她吃一根鸡腿和瓜果,再放她到花园里,她自然会和雀儿鸟儿的玩在一起,累了会回来找你要吃食。我给她设了一个无形结界,她走得不会太远。”
“她会不会突然变成人,把路过的下人们吓着?”
“她成人已有两三年光景,这点分寸还懂。”
“她变成了人是如何模样?和你长得像不像?”这小东西会不会和自家小姑一般很会长,长了一张和最具美色的哥哥如出一辙的脸?
“眠儿。”元慕阳不得不叫停了小妻的好奇探讨。小狐狸是美是丑,是纯是蠢,和他实在没有干系,百鹞出现了,他只想得回眠儿尚缺的那一魄而已。“百大师,你方才提及追回眠儿心魄之事,还有后话未讫。”
百鹞正因悉他心思,适才方乐意费时陪元夫人多话,存心磨磨这人的性子。只不过,自己也被元夫人引得暴露了若干真性情也就是了。遂正颜,板声道:“话接上回。我破了道士守护一魄的阵法,即将得手之际,家人传来灵儿出事之讯。于是,功败垂成。”
也就是说,事有轻重缓急,于人家百大师,爱妹安危重于承诺未兑,元慕阳挑不出理来,但稍稍打击一下这位狐界之王的骄傲不为过罢?“可想而知,百大师是低估了对方所请道士的术力及其所布阵法的威力,若非在破阵法时费了一些时辰,也不至于功败垂成。”
“你在激我?”
“实话而已,那道士连眠儿也能找到,的确不容小觑。”
“对方找到了元夫人?”
“正是。”
“有意思。”百鹞眼眸透出一线诡亮,“想不到,如此有意思。看来,我要在你这庄里多住一些日子了。”
在元慕阳夫妻两个在书房与百鹞聊着一条狐一脉魄的话题之际,被元慕阳推出去牺牲色相的季东杰,正与花魁娘子泛舟湖上。
今日天公作美,太阳赏脸,是个天高云淡,阳光灿烂的好天气。湖面波光粼粼,清澈可见鱼儿形影,却幽深碧绿,直不见底。时不时,会见着鹭鸶掠水而过,再直冲天际。目之远极,水天一色,恍无边际。若游湖的,当真是有心休闲者,必能心旷神怡。
但,无意于山水之间者,则是处山不望山,面水不见水。
季东杰被好友替罪羔羊般的推出,为蝶仙出诊,一来二去间,成了熟识。今日美人出湖小游,邀君同行,他也欣然赴约,并在上舟半个时辰后,得以完成了一次英雄救美的壮举。
蝶仙既为花魁,倾慕追随者自不在少数,而也并非人人都有求之不得仍痴心不改的雅量。今儿个花魁娘子游湖,便惊着了如此一位。那位望族公子,乘画舫追在花魁画舫之侧,屡邀佳人过舫一叙,屡遭婉拒后,恼羞成怒,出口成脏,淫话出炉不绝,诸如“一个做妓女的装什么清高?卖艺不卖身以为自己就能成了冰清玉女?还不是婊子一个!”“花魁又怎着?也只是一朵谁都能折能玩的烂花!”“你那几分姿色还不及爷家中玩腻不要的货色,在爷面前装什么九天仙女?”
痛骂犹不过瘾,最后甚至派了几个壮丁跳到这边舫上前来捉人,准备拉过去来一个霸王硬上弓成其好事。季东杰着实看不过去,以几根飞针将凶神恶煞刺成了四肢不良,奇Qīsuū.сom书再由舫上随行看护把人扔回来处,又拿几句重话吓得那工资掉转船头疾疾离去,保住了蝶仙姑娘的颜面。
“季爷,今蒙相助,蝶仙不胜感激,请受蝶仙三拜。”
“蝶仙姑娘不必如此客气。”花魁娘子飘飘下拜,季东杰又不好出手相拦,只得大方受了。
“只是,方才那位梁公子家中有人在京城为官,季爷为助蝶仙开罪了他,蝶仙只怕会连累季爷同时也累及醒春山庄。”
季东杰笑得有些邪气,“那,你是担心季某多一点,还是慕阳多一点呢?”
“季爷是蝶仙的救命恩人,元庄主是蝶仙....”娇意染颊,羞波氤目,蝶仙姑娘此时颜容,艳色笔墨难描,“蝶仙自然是两个都担心。”
季东杰偏有眼无珠,不解风情,直刺刺问:“方才蝶仙姑娘欲语还休,季某愚钝,不解其意。敢请教,慕阳又是蝶仙姑娘的什么人?”
蝶仙丽容微冷,轻摇螓首,摇得钗环叮当,眸光潋滟间,情澜尽去。“蝶仙知道,季爷来找蝶仙,是受人之托。蝶仙也烦请季爷回去替蝶仙传个话,蝶仙出身青楼,贱身贱命,从无得到元庄主垂青的妄想。兹今后,蝶仙会管住自己这颗心这双眼,不再仰望天上明月,给人添扰。”
“照蝶仙姑娘的说法,你认为我是受何人所托?”
“元夫人。”
“元夫人?”
“您尽管转告元夫人,不必将蝶仙一介青楼女子放在眼里,蝶仙只是一个辛苦讨生活的可怜人而已。”
“再敢请教,蝶仙姑娘从哪里看出来我是受元夫人之托?”
“季爷当年和元庄主同识元夫人,同被当年的春老太爷列为孙婿人选,此事,黄梅城人尽皆知。后来季爷落败,犹留庄内不去,并以精湛医术为元夫人悉心调理病体。能使一个男人做到如此地步的,除了情爱,还有何物?季爷至今未娶,皆源于您并未因春小姐变成元夫人而去情逝爱,有这份深情作保,元夫人让您做什么,您都不会拒绝的罢?”
季东杰很想拍拍掌,叫叫好。慕阳让他来此之前,一再指这位蝶仙姑娘不简单,其余只是寥寥提及,果真是不简单呢。只不过,看似不落俗套的一人,也只是俗人一个。想来曾见沧海,的确难为溪流驻足。
“季爷,您心头所爱乃罗敷有夫,蝶仙心间所慕是使君有妇,同是天涯沦落人,今儿个蝶仙请您喝五十年的女儿红,只当知音难觅,要酒醉间,忘却尘世情爱纠缠。”
“好,有蝶仙姑娘这朵解语之花作陪,季某今儿个不醉不归!”
是夜,待酩酊大醉的季东杰蹀躞作别,身影沉入夜色之后,花魁娘子的随身丫头立冬低身来问:“姑娘,此人可为我们所用么?”
“很难。”人一走,蝶仙面上的醉意即消失不见,美眸朦胧梦华陡换成精利之芒,“不贪金银,不好美色,一个男人若少了这两个致命缺点,便很难下手。”
“那您还和他浪费恁多时间作甚?”
“这样的一个人,若能和他交成君子之谊,到必要时候,反而比那些以财色收买来的男人更能顶事。”
“我们不能利用他对元夫人的那份心思作些风浪出来么?”
“这是早晚要走的一步棋,不过不是现在。你和那个襄菊的交情如何?”
立冬面现鄙夷,“那奴婢对她家主子忠心耿耿,牢不可破。”
“牢不可破?”蝶仙摇首莞尔,“这世上没有什么不可破的事。”
“以姑娘之见.....”
“现今你只需开心交朋友就好,水到,渠即成。”
湖水清静,画舫靠岸,夜已深,人已散。但有些暗潮,隐隐待起。有些心机,酝酿待发。行路人,要小心。
五十七 道行
户部文书下来,醒春山庄竞逐皇商资格遭褫。地方官府将布告贴出,又在有心人免费誊抄扩贴之下,不出半天工夫便贴遍了整个黄梅城,三日之内,又通过水、陆两路,扩播至整个江南。受其影响,醒春山庄诸多在谈的商事遇挫,各家铺面的生意也明显滑落,更有生意场上的对手趁机打压,落井下石。作为一家主事,元慕阳自然要出面施救,继续行修桥铺路赠粥馈米造福一方的善事旨在使人见识元家仁义之道同时,派了忠厚敦正的二弟安抚各家管事,遣敏活机灵的三弟游说萌生退意的商户,自己则出面应对各方对手抛来之石,暗中,还要走动上方,以期早早回复受损商誉。如斯忙碌,让他也有了推辞阳恺邀约的理由,理直气壮。
而那一方,阳恺已等到了要等的人。
“贫道见过侯爷。”因胸有成竹,随尘道长格外容光焕发,神采奕奕。“侯爷,贫道第五百道灵符也已炼成。”
“道长果然没让本侯失望。”阳恺淡笑。这句话,他等了十八年,本该滋生的惊喜早被岁月磨蚀,此时听来,只觉惘然。
“侯爷,有了第五百道灵符,贫道道行更上层楼,呼风唤雨降妖伏魔尚在其次,还可打通阴阳之隔....”
“此话,道长在炼符之前曾一再向本侯说过。”显然,这位道长炼符成功的喜悦仍未散去,过度得意,小有忘形。
“是,贫道失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