菲力深知后悔也无济于事了,但毕竟是自己亲手将所有同伴,包括自己的血液投向火种的,愧疚深深的刻在心底。
“多美妙的夜,一位信仰圣光的骑士帮助一个邪恶的巫师完成了一个可怕的法术――这故事多美妙!”
奈特越来越兴奋,声音越来越尖锐。
“现在,没有谁能阻止我踏出这最后一步了!”奈特转身,走向碧蓝的火光。
“你错了!”伊凡琳娜大喊着,飞快的跃起,一下将奈特击倒在地。
不知是奈特有过了上一次的教训,还是现在这个肉身增强了他的力量,竟然迅速的爬了起来,开始朝门外跑去。
伊凡琳娜直追了上去。她也不知该怎么解救躺在地上的人们,但她相信,只要制服了这个恶魔,一定有解决了办法。
奥列佛真想大叫出来,阻止伊凡琳娜,但浑身疲软无力的他什么也做不了,只能和其他人一起,看着伊凡琳娜的身影远远的消失在黑暗里。
奈特飞奔了好一段距离,终于停了下来。伊凡琳娜很快追了过来。
“我真是疏忽了!”奈特面对着伊凡琳娜,摇着头感叹道,“收集血样的时候竟然没有盯住你,上一次已经察觉到你不是人类了,居然还是疏忽了。”
“你不用管我是谁,现在,只要你除去他们身上的魔法,否则――”
“否则怎么样?女士。”奈特轻蔑的问。
“你会后悔的。”伊凡琳娜淡淡的回答,并开始集中精神。
“那我倒想看看你能带给我怎样的意外了。”
伊凡琳娜接下来的举动,着实让奈特有些意外。她的身体突然蜷起,一道亮光闪过,她已不再是那个伊凡琳娜――现在,她是巨龙伊凡尼萨。
尽管自恃有着强大的魔法,但这还是他第一次单独面对一只龙,并且是能够化作人形的高龄巨龙。
奈特开始念动咒语,一道道淡蓝色的暗焰火光砸在伊凡尼萨庞大的身躯上。巨龙发出声声怒吼,展开双翼,一次次的俯冲,上升,一次次的冲向地面的巫师。
奈特的魔法力量超出了伊凡尼萨的想象,被暗焰击中的部位有明显的灼痛感,但她已经什么也不顾了,只是一次次的冲击着对手。
龙的利爪和强有力的冲击,也让奈特有些招架不住了,他不停的寻找机会后撤,直到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海边。
伊凡尼萨再一次升起。
“等等,等等,龙女士……”奈特喘着粗气,大声喊。
龙停在空中。
“你杀了我也无济于事,想解救你的朋友们,我就不能死。”
伊凡尼萨依然没有动,她不得不相信巫师的话,以血液为献祭的黑魔法,以她的能力也是无法解除的。
“我们做个交易!”奈特缓过气来,站直了身子,“你放过我,我告诉你解救他们的方法――并且我现在就离开这,再也不回来。”
“信任你,凭什么?”
“凭你没有别的选择――”奈特不无傲慢的回答,“我告诉你方法以后,你可以看着我离开这个城市,这总没问题吧?”
伊凡尼萨想了想,还是决定冒着极大的风险,相信眼前这个恶魔的话。
“要解除我的魔法,很简单,尤其对你来说,只要你把那团暗焰吞掉,就可以解除魔法对那些人类的禁锢。”
“说完了,你走吧!”巨龙怒吼着。
奈特故意迈着大步,开始往通向城外的那条马车道走去。
伊凡尼萨一直跟着他,直到他离开很远,才折返飞回教堂。
巨龙开始拆开教堂的屋顶――否则她庞大的身躯是无法进入教堂里的。整个屋顶被掀掉的时候,她看到了坐在地上,已经虚弱得昏死过去的人们,以及那团熊熊燃烧的蓝色暗焰。
伊凡尼萨毫不犹豫的将火焰吞了下去。剧痛袭来,她痛苦的向后倒去,开始不住的翻滚,吼叫,仿佛有无数支利刃正刺向她的心脏。
但原本瘫痪在地的人,却开始苏醒。很快,所有人都能站立,能走动了,似乎都已经恢复如常。他们望着痛苦中的伊凡尼萨在剧烈的抽搐着,没有人作声,他们知道一切的语言都是苍白无用的。
当抽搐停止的时候,伊凡尼萨的气息也永远停止了。
没有人知道奈特去了哪里,什么时候还会回来,但这似乎已经变得不重要了。奥列佛男爵向地方官透露了神甫被杀案的一些细节,让奈特成为整个瑞典,乃至整个教会的通缉对象,而伊凡尼萨的行为也让官员们暂时抛却了人类对于龙族千百年来的偏见,并允许奥列佛为她举行公开的葬礼。维京人开始打造一艘超出常人想象的巨型帆船,作为伊凡尼萨的葬船。
这里的人们,似乎都快忘却了海葬的古老习俗,而这一次,古老的仪式将为一只死去的龙送行。
巨龙伊凡尼萨的事迹很快传遍了整个斯德哥尔摩。葬礼的当天,人们纷纷来到海边,那艘载着巨龙的葬船边――无论信仰,无论种族,所有的人都聚集起来,目送这艘意义非凡的葬船飘向大海。有人认为它会驶向天国,有人认为它将抵达阿斯加尔得,但无论是持哪种想法,人们都怀着同样的心情。
被点燃的葬船,背负着伊凡尼萨冰冷的身躯,在暮春的海风里飘向海洋深处,留下一道滚滚的浓烟久久未散。
“伊凡琳娜,或许,你真的不应该来到这俗世里……”
第三十八话 信使,来自彼岸的消息
巨龙的死,让菲力很长一段时间里都打不起精神,而艾莉每天默默的陪着他静坐着,往往一坐就是一整天。
“是我害死了伊凡琳娜,也是我害死了你的族人。”菲力常常痛苦的把头埋在胸前,对身旁的艾莉说着这句话。
每到这时,艾莉都会轻轻的抱着他,侧耳倾听他的鼻息。
大家都知道奈特的一席话,和巨龙的死,让菲力陷入了自责的深渊,没有人忍心打搅他,整整一个月,菲力的身边都只有一个身影相伴。
一个阴雨连绵的天气里,艾莉正在厨房熬制着自己拿手的鱼汤。菲力一个人走出了屋子。
菲力不知道自己要走向哪里,只是漫无目的的挪着脚步往前。
不知不觉中,他已经走到码头边。
似乎有暴风雨将要来临,各种船只都停靠在港内。菲力走到水边,木然的看着一个健壮的高个男子,在收拾着自己的船。
船上的人偶然间抬起头,也看见了菲力。
“年轻人,为什么一个人在这里淋雨啊,看起来你也不像是水手。”
菲力没有回答。
船上的人摇摇头,自顾自的继续忙开了。
“你是水手吗?”菲力开口问。
“你这人还真是怪,我问你的时候你不回答,现在你倒问起我来了。”那人笑着,依然摇晃着脑袋,“我不是水手,准确的说,我是个船长!”
“那你的水手呢?为什么不是他们来替你收拾这些?”
“我没有水手,我一直以来都是一个人驾着这艘船――我是个见识过无数次暴风雨的冒险家。”船上的人骄傲的回答。
“一个人冒险?”
“不,不对。我的确是一个人驾驭着这艘船,但我有三个好兄弟,他们都永远和我同在这艘船上,所以,我并不是一个人出海冒险。”
“船长”的话里透着无比的自豪。
“你的兄弟们,他们死了?”
“是的,有两人在暴风雨中葬身大海,还有一个在海上修船时被钉子扎破了手,后来伤口恶化,死去了。”
“你是他们的船长?”
“是的,从一开始,我就是这艘船的船长,直到现在也是。”
“你的朋友们跟随着你出海,因你而死,难道你就不感到愧疚吗?”
“不,我为什么要愧疚?他们的确是跟着我出海才死的,但他们不是因我而死,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抱负,同我一样,他们都梦想着征服大海,梦想有一天到达大海的尽头。他们现在一定笑着,陪在我身边,只是我再也看不见他们了,但我能感觉到他们的存在。”
菲力不再发问,默默的转过身。
艾莉将一件宽大的斗篷披在他肩上。
“……”
“你怎么一个人跑出来了,我们到处找你,奥列佛和我父亲都担心你,他们也和大家一起在外面找你。”没等菲力开口,艾莉一连串的话已经让他没法再说什么了,他也不想说。
菲力转过身,走出几步,被艾莉一把拽了过来。
“这边!”
菲力默默的朝奥列佛宅邸的方向走着,心里却还在不住的回想刚才听到的。
“他们的确是跟着我出海才死的,但他们不是因我而死,他们是为了自己的梦想和抱负……”
“难道,真的可以不为无辜死去的人承担责任吗?到底他们,是不是因我而死,上帝,你能够听到我的忏悔吗,你能够原谅我的罪孽吗?”
看到菲力平安回来,在屋子里等待了人总算是松了口气,几个维京人离开屋子,去唤回出去寻找菲力的人。
菲力早已经被淋透了,头发乱成一片――一如他的心情。
极少生病的菲力,竟然病倒了。
夜里他不断做着噩梦,不断的从梦中惊醒,醒来时,额头上不住的淌着汗水。闻听喊声赶来的艾莉摸了摸他的额头,烫的炙手。
艾莉想起在落雪谷的时候,自己也这么躺在床上,而如今自己却陪在菲力身边,照料着他,也体会着那时候他的体会,焦虑煎熬着自己的心。
菲力的病情,三天来都没有好转的迹象,这更让大家担心了。他的身体要说很是健壮,但这一个月来的消沉,几乎将他整个人摧垮了,越来越消瘦。近乎致命的伤害,他都能很快恢复,但意志的消沉,又能有什么办法复元呢。
雨季很快来临了。
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一辆马车风尘仆仆的来到奥列佛的宅邸门口,两个侍从打扮的人,敲开了奥列佛家的大门,无意中也叩开了菲力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