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问起这个,我心里一阵酸,我对小仪的改变现在是有苦说不出啊!不过口里还是说道:“还不错吧。我说这关你什么事啊?”
徐绩笑道:“跟我是没关系,不过跟你练功有关系啊!门主交待过我都忘了告诉你了,你现在正邪兼修,一定要随时保持心情平静愉快,不能有什么负面情绪。要是你大悲大喜的话,等不到冲关那天你就可能会出大乱子,懂了吗?”
我拷,你怎么不早说?!
第二十一章 遗事之天一门
我决定和苏仪谈一谈。主要是为了恢复不久前曾经亲密无间的关系,次要则是为了不致影响到我的修炼。我想跟她谈一谈我对功夫的认识,谈一谈我对正派功夫和邪派功夫的看法,我希望谈过以后,她能够减少一些对邪派功夫的恶感。
在我的预计里,谈话应该不会太困难。因为在我看过天一门主写的册子、在我自己亲身练过邪派内力后,我已经认识到所谓邪派功夫与正派功夫的区别,其实并不是正义与邪恶的对立,只是双方的修炼途径和运用方法不同而已,正邪两派功夫最终还是要殊途同归,正如阴阳会汇集为一个完美的太极一样。我想以苏仪的聪颖,她是能够理解我的。
那是寒假结束前的最后一天。我得把握这个机会。近来苏仪对我露出笑容的时候越来越少,她对我的回避似乎已经在从无意识向有意识转变。如果我再不与她沟通一次,等到开学以后,我能够和苏仪见面的时间会变得很少,可以预见那以后我们之间的隔阂会越来越难以消除。
但我在她的房间里却没有找到她。我楼上楼下找了一圈,也没有苏仪的人影。最后我已经有点开始慌乱了,难道她又被什么人绑去了吗?
抱着最后的希望我推开了苏七静静躺着的那个房间。我之所以最后找这里,是因为苏仪曾经说过她怕看到这个又高又壮却躺着一动不动的人。我想苏仪是不会跑到这里来的。
但当我推开房间却看到了令我惊讶的一幕:苏七仍然神志不清地躺在床上,苏仪却坐在床边的地板上,她拉着苏七的手,头靠在苏七僵硬的胳臂上,香甜地睡着。
我连忙推醒了苏仪,问她怎么一个人跑到这里来了?
苏仪勉强地对我笑了笑,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很想陪陪他,所以我就来了。”她说的“他”,当然是指苏七。
她说完这句话,不等我再说什么,就绕过我的身子离开了。
我怔怔地站在那里,看着苏七躺在那里的样子。他曾经威武得象个金刚,现在却连一个幼童也能轻易地把他杀死。我就那么一动不动地站了快一个小时,直到无奈的泪打湿了我的双颊——面对着正邪之间数千年的争斗所积累下来的血仇,我的那些大道理还是太苍白了啊!
苏仪的记忆力似乎在一点点的恢复。我想这是好事,但内心深处我却希望她还是变回刚失忆时那个白纸一样什么都不懂的她。如果有一天苏仪的记忆全部恢复了,她会怎么样看待我呢?我怀着忐忑之心等待着。
我终于放弃了说服苏仪的最后机会。第二天M城一中开学了。这是我在一中的最后半年高中生活,半年之后会怎么样,我的未来将以何种方式展开?我不知道。也许是上大学,也许是混个毕业证然后去打工,也许会复读一年……在人生之路上的每一步前进都会遇到无限多的可能。但有一点我却几乎可以肯定:从我认识苏氏兄妹那一刻起,我的生命注定要打上“功夫”的烙印!
开学第二天,放学后我走出校门,却看见徐绩的“凌志”停在校门口,徐绩站在车门边,一看到我就起劲地向我挥手。我走过去问道:“还没有一个月啊。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徐绩笑道:“跟你妈商量了一下,你现在已经是高三下半期了,学业那么重,所以我跟你妈决定提前结束蜜月来当你的强力后援!”
我盯着他:“这么简单?”
徐绩嘿嘿一笑:“其实我也不放心让你自已琢磨着练邪派功夫,当然这个我不敢跟你妈讲。”
“什么时候也学会关心人啦?”习惯地嘲笑了他一句,心里却缓缓地涌过一阵暖流——在小仪渐渐疏远我的今天,我的确是需要有人来关心了。
徐绩笑着,拍拍我的脑袋:“小子,上车吧!请你喝饮料去!”
“怎么突然想到要请我喝东西啊?会不会有什么企图?是不是跟老妈闹别扭要我当调解人啊?”心情大好之下,禁不住跟徐绩开起了玩笑。
徐绩笑骂:“你就瞎扯蛋吧!我跟你妈感情可好着呐!你不是问关于天一门的事吗?今天就是特意找个清静的地方给你好好说叨说叨。”
……
“近些年大城市里流行日本的茶道,”徐绩一边亲手给我的茶碗里续水一边用轻蔑的语气说道,“那些有文化的白领们在趋之若鹜时怎么就没想一下?小日本的所谓茶道根本就是从中国偷师过去、净在繁文缛节上作文章的皮毛玩意儿。真正要品茶,还得品我们自己的功夫茶!”
我从不知道M城还有“聊斋”这样高品调的茶楼,印象中的所谓茶楼茶园,无非是提供给麻友、牌友们过瘾的庸俗地方而已。不过眼下这家“聊斋”不太一样。我和徐绩所在雅间的地板是用原木拼合成的,踩在上面有一种厚实而又弹性的感觉;四面墙壁都镶着竹子,竹身上还伸出许多枝叶,刚进来时我摸了摸,竟是真的!不知道他们怎么做到不让这些竹枝竹叶枯黄脱落?雅间一角地面用小石子和着灰泥砌了一个小池子,里面放着活水,几尾金鱼悠闲地轻轻摆着鱼尾;另一角放着个仿古的熏香炉,一缕缕轻烟轻轻地从炉中逸出,使整个房间充斥着淡淡的檀香味;坐的是竹制躺椅,两把躺椅之间则是一个小小的古色古香的茶几,两碗盖碗茶和一把长嘴铜壶放在上面。而我无论如何也找不到音箱藏在哪里,因为一直有若隐若现的清翠鸟鸣回响在房间里。徐绩叹道:“这真是个讲传说的好地方啊!”我深有同感。
“天一门的前身是四川唐门。”幽幽竹香缭绕中,徐绩的讲述开始了。“唐门的传说你应该知道一点吧?”
我点点头。武侠小说看得多了,知道四川唐门以暗器和用毒闻名江湖。而且,我还很喜欢温瑞安笔下那个可爱的唐方。
“唐门的起源可以追溯到大唐盛世。南宋时有一个将军叫陆登的,是唐门的外姓弟子,他曾用唐门秘法制成‘粪毒’抵抗金国入侵,虽然最后仍不免城破身死,但‘粪毒’的厉害却令金兵谈虎色变。这件事在《说岳全传》中有记载,倒并不全是小说家言。”
“唐门的历史一直持续到清朝雍正年间,雍正皇帝火烧少林寺,对当时的武林人物大肆屠戳,许多门派毁于一旦,有相当幸存者为避杀身之祸而远循四川,托庇在唐门,因为当时唐门与朝中许多大佬关系很好,所以朝廷也不便追究。后来这些武林人物便索性加入了唐门,各流派的武功也随之与唐门原先的功夫融合起来,形成了新的武学。因此到了乾隆年间,唐门内部发生重大变化,最终更名为天一门,成为武林黑道第一大门派,领袖黑道群雄。后来又从天一门生出许多分支,其中比较有名的就是四川的哥老会,现在人称为袍哥。”
“到了嘉庆年,白道武林的元气有所恢复,其中以南京的武林世家苏家声势最为浩大,白道武林人士瞧不起我们黑道,说我们是邪门歪道,双方时有争斗,或大或小,每次双方都会折损一些人手,争斗一直延续到民国时期。”
徐绩说到这里,我突然想起心里一直有一个问题,便趁机问道:“我听苏氏兄妹讲过,日本人入侵搞南京大屠杀,当时苏家伤了元气。按理说国难当头,武林黑白两道应该尽弃前嫌合作抵抗外侮,为什么你们天一门要落井下石,趁机进攻苏家而使江南苏家最终分崩离析呢?”
徐绩长叹一口气,面有羞色说道:“当时的天一门门主跟国民党执政的高层私交很好,国民党当时不是说‘攘外必先安内’么?说起来也巧了,之前苏家一直有人与当时的‘共匪’有联络,所以苏家早就被国民党内定为‘不安定因素’,必欲除之而后快了。所以天一门在那个时候进攻苏家,其实是来自执政大佬的授意,被人家利用了哇!听说那一任门主后来想通了这一节,一直郁郁不乐,以致练功走火入魔英年早逝。”
我默然。只听徐绩又接着说道:“继任的门主,也就是我们现任门主的师公却没想明白其中关窍,反而说老门主是因为苏家人而死,要讨还血债,所以就一直安排人手对苏家传人进行追杀。”
“其实那时天一门等许多武林黑道势力也在衰落,许多人对江湖争斗厌倦退出了,还有许多人觉得时代进步已经不适合练武,也退出了。到了解放初期那会儿,天一门正式的弟子也就三四百人左右而已。但是对苏家传人的追杀却一直持续着。”
“跟着共产党执政的新中国搞起了运动,全国一片大乱,当时武林中人人自危,深怕被别人当成牛鬼蛇神或者封建余毒给‘专政’起来,所以天一门也就暂时蜇伏起来。我记得门主跟我讲过,一九七六年是天一门最衰弱的时候,连当时门主在内,天一门上上下下加起来才十来号人。”
“改革开放那年天一门也换了门主,也就是现任门主的师父,那个恶女人杜笙的父亲。老门主也算是有远见卓识的人,一方面号召天一门上上下下一齐努力壮大实力,另一方面又从有限的人手中抽调了一部分到全国各地寻访苏家传人的下落。”
我问道:“为什么还不放过苏家传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