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心中暗暗赞叹:老大的身体素质极好,而且当初一定下过苦功,我几次想要借力推他倒地,都被他硬生生地稳住了身形。估计老大也就是练功不得法,否则他的实力绝不止今天所表现出来的这么一点。一边想着一边应付老大的攻击,同时体味着坤字诀运用的真髓:意生于内,力取于外。老大用力越大出拳越猛,我所需要使用的本身劲力也就越少,太极挥洒也就愈加轻松。我且战且退,一次次将老大的攻击化于无形,老大的神情也越来越凶猛――如果每一次全力攻击都像打在水里空气里一样无力可着,真的会很郁闷吧?
原来苏仪曾经使用过的“以极慢打极快”并非坤字太极的最高境界,我现在所运用的无力打有力,“借十分力,打十分力”才是坤字诀运用的极限啊!以我身为器,运彼之力,反击彼身。彼强而我愈强,彼快而我愈快,如轻絮随风、瘦苇从流……心中自然地回味着曾经听苏仪念过的口诀,我的唇边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惬意的微笑。
老大突然一声大喝:“七弟小心我这招!”他双腿向后力蹬,突然全身腾空而起,双拳齐出,鱼跃向我扑击而来。这一招叫什么?蛟龙出洞?猛虎出柙?不管叫什么,这的确是至刚至猛的一招拳法。不过,我摇头而笑:这一招若能以内力为基础,自然会挟带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但老大用这一招却仅仅是使足了招式,虽然他本身气势亦很哧人,但在内行看来,却无一处不是破绽。我以坤字诀或挥或带或推或半渡而击,皆可破之。心念动处,我却决定行险。双足微用力向前蹬,我身子向后腾起少许,跟着伸掌在老大已经击至我面前的双拳上轻轻一按,身体借势跃起丈许高,老大的身体因我一按之势,不得已落回地面。在他讶异的目光注视下,我的双手保持下按姿势不变,双腿却向两侧踢出,以一个标准的“跳鞍式”又在半空中轻飘飘地上升了尺许,方收腿向后稳稳落地。
“好!”叫好的却不是老大,当然更不是我。清脆宛转的娇声应该出自女子之口。
我与老大向声音传来之处望去,却同时愣住了:又是一个该死的巧合!这么晚了“班花”赵悦怎么会跑到这里来的?赵悦此刻也已经看清了我和老大,脸上渐渐显露出吃惊之色:是啊!这种比武过招的场合出现老大张飞也就罢了,可我林光这种“全校最弱人士”竟然也参与其内,就不得不令人惊诧莫名,更何况一眼就看得出这场比武占上风的人竟是我呢!
三个同班男女莫名地对视了一阵。赵悦突然反应过来,脸一红,一声不吭地转身就走。随即我与老大互看一眼,也心照不宣地撤退了。
可以使用有限的功夫令我当晚剩下的时间都沉浸在欣喜之中,而老大似乎也在拼命消化“最弱”的七弟竟然会功夫这一事实。我们都已经把不久前才发生的“短信风波”忘得一干二净了。
第二天晚上,我背着一摞书去了自习教室。部分恢复自己的功夫固然是意外之喜,但大学功课还是要认真应付――总不能弄个不及格吧?
不过,看了一会儿书后,我的思想却还是自然而然地转到了“功夫”上面:坤字太极的运用看来是没什么问题了,但在无法动用内力的前提下,反应速度过慢和感知能力太弱这两个问题却是我自己无法解决的。也许等寒假回家应该向继父请教――只是不知道继父会不会因为我不听他的忠告擅自使用功夫而生气?
但我的思绪却很快被打断了。抬头一看,赵悦正脸罩寒霜站在我面前。迎着我诧异的目光她冷冷地说道:“你出来一下,我有话要说。”说完当先向外走去。
什么跟什么啊?我立刻被周围男性同学嫉妒的眼光射得浑身不自在――他们一定在想:这个家伙,居然有美眉找他哦!赶紧逃一样跑出自习教室,却见赵悦已经快走出自习楼了。我犹豫了一下,决定还是跟上去。
“为什么?”站在自习楼旁的一棵大树树荫下,赵悦没头没脑地问道。
“什么为什么?”我自然摸不着头脑。其实我当然知道赵悦找我跟昨天周路与我的争执有关,只是她这么突如其来地问一句“为什么”,叫我如何回答?心里却不禁暗暗苦笑:看来事情并不会因为我的遗忘而小事化了啊!
“为什么要用这种方式来接近我?”赵悦的语气中带着浓浓的责备,“如果想做朋友的话,直接说不就好了吗?而且,”她仰起脸来紧紧地盯着我的脸,“你不应该用这种手段来对付你的结拜兄弟周路。”
一阵被冤枉的愤怒暗暗自心底升起。“你是这样想的吗?”我毫不示弱地看着她的眼睛,与她的目光直接冲突。“如果你百分之百地肯定我就是你所说的那种人,那么又有什么必要找我出来?你在希望什么?希望我向你表白我对你的用心良苦?对不起,我从来对你就没有任何用意!过去、现在、将来,永远也不会有!”我冷淡中略带愤懑地说道,随即我转身向自习楼走去:“我们就不要浪费彼此的时间了。当这一切从来没有过不就好了吗?”
“等等!”赵悦突然叫起来。我站定,却并不转身。只听她放缓了语调说道:“其实那些是周路跟我讲的,我、我可能有点偏听偏信了。对不起!你……你可以为自己申辩啊!为什么要那么骄傲?你一言不合就一走了之的做法对女孩子很不尊重哦!”什么嘛?开始还算是在跟我道歉,到后来怎么又成了我的不是了?我又好气又好笑地转身看着她,她的脸色倔强中带着一丝故意装出来的可怜,那神色顿时让我心头的气消了一大半。
“好了好了,”我无奈地说道,“赵悦同学,在四哥――就是周路说出来以前,我根本不知道和我一直用短信聊天的女孩就是你。而且不客气地说,我和你之所以能当这么久的‘短信聊友’,还是你先找上我的(赵悦的脸腾地红了)。更何况我早就已经告诉过你我有我自己要寻找的美好爱情――如果我对你有任何企图的话,我会说这样的话吗?”停了一下等待她消化我的话,然后我继续说道:“不管你信不信,我在不知道你的真实身份之前,只当你是一个谈得来的陌生朋友,不妨说实话,我很享受这样轻松而又深刻的交往,我想你也是吧。而这一切之所以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我只能说是巧合。哪怕它巧得再过份,但它的的确确是巧合!如果说其中有人为的因素,就是周路告诉你所谓的“真相”这件事,他做得很不明智。我本来打算就这么悄无声息地和你断掉联络――那样他可以继续对你展开追求,而你也可以继续在是否接受之间作自己的选择――现在不行了,只要我能证明自己没有不良用心,那么周路在你心目中就会自然而然地变成搬弄是非的小人。”
在我说完这段话以后,赵悦已经完全沉默了,夜色下她微微地埋着头,似乎在思索着什么。我轻轻地点了点头:“我已经解释完了。我可以走了吗?”
她突然抬起头来:“恩,还有一件事……我们可以从短信聊友进化成现实中的朋友吗?”
这倒是出乎我意料之外。我苦笑了一声:“赵悦同学,你应该考虑清楚一点,和‘全校最弱男生’交往可是会损害你的名誉……”
赵悦脸上突然显出一个狡黠的笑容:“最弱男生吗?一定是你装出来的。能打败我们班的猛男张飞的人能用‘弱’来形容吗?而且,你为什么要掩藏自己的实力装出一副弱不禁风的样子呢?这件事也非常值得研究。恩,和你带给我的好奇比起来,被别人说一点点闲话算得了什么呢?更何况,我对你在短信里说的那些‘很有美感’的语言还记忆犹新,还指望着你有空再教诲小女子呢!怎么样?你要是不答应和我做朋友的话,就只能证明你是个心胸狭窄喜欢记仇的人哦!”
我无语。心中却一遍又一遍地念叨起了《沙家滨》里刁德一的唱词:这个-女人-不寻常!
见我不答,赵悦倒真有点急了:“哎!行不行呀?你倒是表个态嘛!男子汉大丈夫不要像姑娘一样忸忸怩怩的!”
我苦笑:“好。不过……只是朋友哦!”
赵悦做了个鬼脸:“我才不会做你女朋友呢!”我再次无语――而且,好像男人的自尊心也受到了一点点打击……
答应和赵悦做朋友的不良后果第二天就显现了。从我走进教室赵悦大声招呼我开始,男同学们嫉妒的眼神、女同学们的议论纷纷、当然,也包括周路那想杀人的目光……一齐包围着我,一节课下来,发现自己背后竟然冷汗涔涔了。苦笑中……也是啊,班花和“最弱男士”的组合,其令人侧目的程度实在并不比“鲜花与牛粪”更低呢!
空闲的时候又被老大找着:“昨天怎么回事?”我想了想,实在没有办法用简练的语言向他解释清楚。“三言两语说不清楚呐,老大。”
“那你就从头一一道来。”
晕。“可是,知道的人太多也不好。”我看着周围的人来人往说。
老大二话不说,拉着我一口气跑到自习楼顶――好累!“好,现在没有外人了。你跟俺说吧!”他用纯真而又执着的目光望着我。
好吧,我讲。我苦笑道。于是我开始讲,从夕阳红,一直讲到满天星辉。
“教俺真正的功夫!”老大听完所有故事后,第一句话就说。他很严肃,所以我也就严肃地回答他:“这件事等过了寒假我再答复你。”老大听了有点失望。
但我没办法。现在我自己屁股上的屎都还没揩干净,怎么能教别人?那不是误人子弟吗?这个寒假我必须向继父、甚至向唐霜姐姐求助,解决我眼下使用功夫时的几个弱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