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越过那人的肩头向唐霜看去,只见这位一向从容淡定的女子此刻竟然一脸羞红,不知所措。怪人、怪招、怪行止!想不到,他竟然以这种方式来破了唐霜精心布置的阵法!
那人回头对着唐霜等人哈哈大笑:“放了这么久的饵,还是没钓到鱼儿!小霜,你可生气?”唐霜没有答话,脸上一阵红白不定。
“你是谁?”我突然开口问道。
那人转回头,一双眼精光闪烁地紧盯着我。良久,他突然咳了几声,我清晰地看见他脸上的黑布被浸湿了。原来,刚才唐霜的两掌虽然没有使足力气,却还是伤了他啊!
“你怎么样?”我关心地问道。不论他身份如何,毕竟刚才是他将我从危难之中拯救出来的。
我得到的回答却是一记耳光。苏仪惊呼了一声,而我抚着脸颊,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
“鲁莽、轻信、天真。”那人开口骂道,“一个二十多岁的男人,凡事也不用自己的脑子去好好想一想!若不是你运气好得出奇,早他妈死N次了!”
我一低头:“对不起!”
“哼哼!对不起管什么用?”那人冷笑道,口气中那浓浓的戏谑之意却让人听不出他是真生气还是搞古怪。“老子为你操了太久的心,已经腻烦了!这次索性一次把你小子教到懂,以后再有事老子就不管了!“
他为我操心?为什么?
我来不及将自己的疑惑想透。数道劲风已经在我们身边卷起。唐霜他们已经再次攻过来了。
那人长笑声中,突然伸出双臂将我和苏仪一左一右挟住。我没有反抗,苏仪也没有。一阵头晕目眩之后,我感觉到自己正腾空飞翔。那人长声笑道:“小霜,别再找我了!下次再遇到你,可不只是亲个嘴这么简单了!”
唐霜的声音响起时,竟然已经隔得很远了。耳边风声呼啸,我无法听清楚唐霜喊什么,只断断续续听到了几个字:
“……寒……可恶……我恨你!”
寒?是那人的名字么?怎么有如此熟悉的感觉?正思虑着,却听那人道:“两个小家伙都睡一觉吧!路还远呐!”跟着我颈后一麻,不自禁地晕过去。
第七十六章 父亲
“你是谁?”再度问出这句话时,我正身处一家温泉旅馆中。苏仪坐在我身边,我们一起面对着那怪人――他的忍者装和蒙脸布已经去掉了,却又换上了一张面具――我依然不知道他的真正身份。
正值盛夏,离温泉旅馆的旺季到来还很远。这家小小的旅店竟然只有四个人入住,其中三人自然是我、小仪和那怪人。另一个,出乎我意料之外,竟然是北村次郎――当然,他是非自愿的――当晚他离开宿营地不久就被‘寒’制住了。早一些时候,我们已经对北村进行了一次很不友好的“询问”,得知这一次忍者的刺杀行动正是由J国柔道联盟的好几个大道场联合授意并出资进行的。
现在我发现这个叫“寒”的怪人是个很懒的家伙。比如,我和苏仪在他面前正襟危坐,而他却很不雅观地四仰八叉在我们眼前躺成一个大字形。看来,这是个能坐着绝不站着,能躺着绝不坐着的家伙。
当然,这并不重要,重要的是问题的答案。
“我只说了我会教你一些东西,可并没有说过我要告诉你我的身份。”他懒洋洋地说。
这时苏仪插嘴道:“那小光和我怎么称呼您?我听见唐霜叫你‘寒’?”
他怔了怔,然后才说:“什么寒啊热的?我听不懂。你们可以叫我大叔啊!也可以叫我前辈嘛!”
苏仪莞尔一笑:“要是您的年龄和我们差不多,那我们叫您大叔或者前辈岂不是被您占便宜了?”
“喝!小丫头好厉害的一张嘴呐!说来说去,还是想逼出我的真实身份。”‘寒’笑了一声,坐起身说道,“我可以很负责任地告诉你们,我绝对有资格当你们的大叔或者是前辈!”
接着他转而面对我说:“喂,小子,她是不是你的女朋友?这么厉害的丫头……”
我望了苏仪一眼:“是!”
“你打算娶她?”这个问题就有点涉及个人隐私了,而且问得也很无礼。不过,却让我有一种不得不回答的感觉:
“是。”
“年纪轻轻的就被一个厉害女人捆住手脚,真是没出息。”‘寒’不屑地说道,“真是一点也没有继承到优秀的基因呢!”什么基因?
这一来苏仪却不乐意了:“当大叔或者是前辈的人,可以这样教坏自己的晚辈吗?”
‘寒’干咳了一声:“不说这个,不说这个……”他不敢看苏仪,还是对我说道:“下一步你有什么打算?”
我看着他:“自然是回国……”话音刚落,头上挨了轻轻一凿。‘寒’骂道:“我说小子,你搞清楚一点,那些J国人可是派杀手来取你的人头呐!你就这样算了?等你回国以后,人家问你去J国都干了些什么呀?你怎么回答?‘我刚到J国就被刺杀,所以我吓得屁滚尿流地逃回来了’?”
“我不是还没说完呢嘛!”我悠悠道,“J国人干这么卑鄙下流的事,回国以前,当然要让他们头痛一番!而且,我也不用有什么顾忌,反正大家都撕破脸面了。”
‘寒’赞许地一笑。笑容扯动他脸上的人皮面具,显得生硬古怪无比:“这就对了!这次派忍者来刺杀你的几大道场中,最有名的就是J国东京江道柔道馆,就把他们作为第一个目标吧!听说,在二OOO年九月,俄罗斯普京总统访J参观该柔道馆时,曾经被馆里一个十岁的小女孩叫五味夏生的来了一个过肩摔呢!”
“哦!”我吃了一惊,“这么厉害?”
“江道馆可是一直把这件事拿出来到处宣扬炫耀。”‘寒’冷笑着说道,“天知道,普京总统可是柔道黑带高手,再加上俄国人天生的大块头,如果不是不愿意和一个小女娃娃较真,怎么会被摔倒在地?”
“问题在于……”苏仪再次插话,“您一声不吭地把我们带到这里来,说是要教小光什么,却又不肯透露真面目。我们为什么要按你说的做?”
我看了苏仪一眼。她的话不错,经过了这么多事,我们的确应当学会小心谨慎。不过,不知道为什么,对于眼前这个藏头露尾的“大叔”,我竟然本能的不愿意去怀疑他――这感觉很奇怪,让我有些惊惶失措。不能不说,苏仪问出了我想要问、但却被自己的内心阻挡了的问题。
‘寒’望向苏仪的眼光里竟然有褒奖之意――为什么?然后他说道:“看来,在你这样聪明的女孩面前没有必要作什么伪装吧!”他站起身,伸手向脸上揭去,揭到一半时却又停了下来。他很严肃地看着苏仪,使用着恳求的口吻:“但我在露出真面目之前,你要答应我一件事。”苏仪点了点头:“你说吧。”她很聪明地没有马上给予肯定,而是用了模棱两可的回应方式。
‘寒’苦笑了一声:“看得出来,你的想法是可以影响小光的。当我揭下这张面具,我要请你引领小光选择正确的方向。”
苏仪一皱眉:“为什么?”是啊!为什么?我也疑惑地看着‘寒’。难道当他揭下面具后,我会做出什么不理智的决定吗?应该不会的!
‘寒’再次苦笑,他指着自己的脸:“这张面具一旦除下,你们就会明白为什么。我想过了,如果我始终不以真面目示于你们,就无法取信于你们。而且……而且霜儿也迟早会告诉小光。”
我承认我的好奇心已经被‘寒’成功地勾起来。我急迫地看向苏仪,等待她的答复。
苏仪的回答不见得会令‘寒’满意:“等你揭下面具,如果发生什么事,我会给小光我认为正确的建议。”
‘寒’哈哈地笑起来。他站在那儿,居高临下地冲我挤了挤眼睛:“我说小子,我看你傻头傻脑的,怎么能让一个如此绝顶聪明的女孩对你死心踏地?”他没有等我回答,径直伸手将那张碍事的人皮面具揭了下来。
我“啊”的一声,腾地站了起来。苏仪飞快地伸手掩住了自己的嘴,以免惊叫出声。“你、你、你你你你……”我指着‘寒’,说不出话来。
他不乐意了:“你什么你?见到老子也不叫声‘爸’?”
其实我从来没有见过我的亲生父亲――他在我懂事之前就已经跑得无影无踪了。我妈很少提到他,偶有几次说起,也只是一句恨恨的“花心大萝卜”。但是我仍然可以确定,眼前这个人的确就是我的亲生父亲――我跟他长得太像,像到仿佛是同一个模子倒出来般!所不同的只是他已经有了苍老的痕迹,而我却正值青春年华。
眼泪“唰”地涌上了我的眼眶。一声“爸”已经在喉咙里打转。但我终究没有叫出声来――我要怎么去喊这一声?这么多年来,是妈一个人含辛茹苦地把我拉扯大,可不关这个抛妻弃子的家伙的事!
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我尽可能把自己的目光变得像冰一样冷:“对不起,我不认识你,我的事也不关你的事。”我转身向房间外走,拉开木纸门,走出去,关上。然后,我的眼泪流了下来。我飞快地奔出旅馆,个子矮小的旅馆老板一个劲地冲我点头哈腰,没理他。旅馆外是一片树林,再过去就是温泉浴。我冲进树林,一拳打在一棵较粗的树身上,没用内力,鲜血一下子迸溅出来。
难怪听唐霜叫他“寒”的时候我会有熟悉的感觉,难怪我对他兴不起敌意和警觉,难怪他对我如此随意――只因他是我的亲生父亲:林寒。这个名字只听妈说过寥寥几次,但我却深深地刻在了脑海里。
少年时,偶尔看见妈躲在自己的房间里哭,我知道是为了他。那时我曾经想过,如果有一天让我遇到他,我一定会揍他一顿为妈出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