昆山绵长,从北至南万里有余,横跨北方六国,直至南墉境内。
此时,北方小国西契境内的昆山之中,黑鹭候一脸阴沉,看着珠子若有所思。
“奇怪,是何人唤醒秘珠?”他自言自语,实际上并未想让旁人回答。
然而熊大却不知趣,咧嘴一笑:“莫非是刘敬免死而复生了。”
啪!
翠依恨铁不成钢的狠狠捶了他一拳,俏丽的脸庞上愠色毕现。
回天返日的仙术只存在于传说之中,如果秘珠另一端是刘敬免,岂不是说明二人去长青镇探查的消息不实!
黑鹭候上次前往南墉,携带了三枚妖族秘珠便于行事,一枚留做己用接收讯息,另外两枚交给刘敬免,让他和受托人各持一枚。
实际上这并不符合规矩,双方心里都清楚。
但刘敬免尚有赤潮要务在身,实在无法离开长青镇,故而才出此下策。
实际上说下策也不尽然,毕竟碍于熊大从中引荐,刘敬免只收取了象征意义的一个铜板,故而让委托方和受托方直接联络,也无不可。
没有中间商赚差价,两方也不介意暴露身份,所以最好还是直线沟通。
不过黑鹭候并不知道,自从盗取道明寺疾火印之人被误杀在将军府,那枚秘珠便被刘敬免收回。
而后赤潮的公务临时加快脚步,刘敬免无奈之下便把秘珠交给脱狱的大妖,便于自己联络掌控它们。
若此时刘敬免若泉下有知,自然清楚秘珠已然落入对方掌中,但黑鹭候却一头雾水,兀自狐疑道:“既然刘敬免已死,交易又已经完成,将军府还联系我做什么?”
实际上,那笔交易仅仅包含一块炼狱大印罢了。
翠依适时发声道:“崇兆魁为人世故真是了得,或许得知我们没有接出银毫大人和朔骏大人,想再送一块大印用以弥补?”
黑鹭候缓缓摇头:“饭可以乱吃,话不可以乱讲。此事受托方分明是将军府别院管家癫罗刹,崇兆魁是否知道还要另作别论。”
翠依闷不吭声的点点头,不再多言。
不过黑鹭候忽然欣慰道:“但你有一点应该说对了,癫罗刹还真是通晓人情世故,定是又取来了一块大印。”
他豁然起身,无数黑羽随之纷飞:“既然如此,我们便再前往南墉一次吧。”
然而话音刚落,林间深处便传来脚步声。
黑鹭候俯视山道,嘴角上扬,露出久违的笑意。
“你来了。”
“我来了。”
黑暗中两道影子渐渐清晰,出口应声的白衣人锦衣夜行,神情悠闲而洒脱,负手踱步而来。
他身前的青衣人却是身形矮小,一张死鱼脸上不喜不悲,毫无表情。
但却昂首挺胸,双目环顾间,睥睨天下的姿态尽显,气场异常强大。
他们便是在地府与郁垒交手的白猿侯,和脱狱成功的三尾青牛。
黑鹭候喜出望外,蹬蹬两步跃到青衣人面前,伏身下拜:“属下黑鹭,恭迎三尾妖王。”
白猿也随之拜倒,表情凝重。
然而新皇鹿弥座下两位侯王跪倒在面前,三尾青牛却仿佛并不满意,冷声问道:“朔骏和银毫身在何处?”
黑鹭候无言以对,额头上冒出冷汗。
青牛妖王冷哼一声:“新皇继位,所立九位新侯除白猿之外也不过如此,时至今日,原来本王才是第一个脱困的老臣。”
他眸中忽然变得冷峻:“莫非新皇根本未将我等老臣放在眼里,营救一事只是说说而已?”
听到这里黑鹭候居然不管不顾的直起身来,沉声说道:“新皇一直把迎回诸位大人当做第一要务,只不过银毫大人无故失踪,朔骏大人……”
黑鹭候把事情原原本本的叙述了一遍,青牛妖王这才面色稍缓,接过飞沙印沉思半晌:“待我确认过之后,如果真如你所言,倒确实不能怪在鹿弥身上。”
“不过…”
他话锋一转:“切莫忘记,如今鹿弥可称妖皇,你等可以位列侯王,都是拜她许下定会迎接我等脱出牢笼的诺言所赐。”
“我等谨记。”
黑鹭候交出飞沙印,大步后退开,伏身行礼。
不过低下头去,眼中却不易察觉的闪出一缕寒光。
倚老卖老,还不如永远留在地府好了。
他沉声说道:“黑鹭尚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这便告退了。”
“去哪里?做什么?”
青牛妖王不依不饶,仿佛刚刚脱困,便要开始夺权一般咄咄逼人。
黑鹭候神色不悦,只是回答了一句“南墉”,便闭口不言。
回答一个问题是尊重,知无不言那是对主上,你一个前朝老侯王凭什么事无巨细都要插手?
青牛妖王眼珠一转,皮笑肉不笑道:“我只是听说白猿也要去南墉,便随口一问。既然同行,那我也和你们同去,等回来再拜见鹿弥好了。”
黑鹭候没有开口,一声不吭踏上飞羽,当先消失在天际。
青牛妖王连连冷笑,也驾起一道遁光追了上去。
白猿侯撇撇嘴巴,却不着急,耐心十足的看完这场大戏,又在原地回味了一会,才迈开走向南墉的脚步。
嘴里却在嘀咕。
“十二枚大印,十三位妖王魔头。一位出来便身死道消,一位失踪,一位不肯出来,另一位脱困就开始搞事情,甚至还想挑拨新皇座下侯王的关系。”
他念念有词:“等到剩下的九位临世,我怎么觉得南墉倒不一定乱,反而是妖族要坏啊。”
……
京师,更月楼雅间。
清丽可人的女子一身罗云裙裳,异常华贵。
一张精致的容颜可谓人间绝色,就连用羞花闭月来形容,都要算作辱没了她。
星月般的眸子异常有神,但其中似有化不开的愁云。
她敛起云鬓,推开窗向外看去。
酒楼下热闹非凡,人声鼎沸,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
但此情此景却让她心里更觉孤独。
女子悠悠叹了口气,此行从长青镇返回京师,日后便又要回到那深宅大院里,忍受绵绵无绝期的寂寞。
想到那美如画的山中景致,和那小镇里让她心动的人,陆欣彤就开心不起来。
若不是以缉妖司抓捕的身份出现,某一刻她真想就留在那边陲小镇里。
她嫣然一笑,心道如若就那么平平淡淡的度过一生,其实也没什么不好。
然而就在此时,雅间的门开了。
陆欣彤妩媚如桃花的眸子里眼波闪烁,下意识就想拜下去。
但低头看见裙袂的百褶,猛然醒悟过来,便只是微微点头示意。
进门的是位老者,霸气尽显,不怒自威。两鬓已然灰白,一张脸却不显老态,依然能看出精气神十足的干劲。
他挥挥手屏退左右。
当房门关上的一刻,却又换上一副温和的面孔。
老者并未多话,嘘嘘鼻子便坐在桌旁,哈哈一笑,自己给自己倒了杯酒自斟自饮,颇为悠闲自在。
也不在意满桌看似陆欣彤吃过的狼藉,抄起筷子便大快朵颐。
边吃还边说道:“等下再聊其他,先坐下陪我闲聊两句。”
“闲聊啊。”
陆欣彤盈盈坐下,撅起嘴巴:“丰伯伯来得好早呀。”
缉妖司北三郡统帅丰显离抬起头,笑道:“你又在取笑老夫。今日不能怪我,是垂州出了事情,太子面授机宜,所以耽搁了些时间。”
如今南墉殇昊帝退居幕后,太子监国已三年有余。
陆欣彤点点头,继续说道:“若是来得再晚些,上一桌人吃剩下的饭菜可能就收下去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