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秋华不便说出,其实她也无法断定到底是不是丘星河,对方蒙了面,怎能肯定是某一个人?
“秋华……”无俦秀士弄不清她为何生气。
“先撤走再说。”姜秋华匆匆向另一处屋顶飞掠,留下无俦秀士替四位爪牙收尸。
杀死了一个大河苍龙,却损失了四个爪牙。
丘星河在黑虎砦,偕假书生深入虎穴,藏身在四海妖神的厅堂暗影中,已目击无俦秀士诱迫姜姑娘的经过,目击无俦秀士被整治得哭笑不得。
之后,更目击两人与四海妖神斗法斗武功,所以知道姜姑娘十分了得。
假书生并不知道,丘星河已猜出姜姑娘的根底。
客店交手,丘星河又将姜姑娘的道行,了解更进一层,智珠在握。
姜秋华不再找他,他却外出踩探,查出武威所的所谓腾龙大计,可惜无法查出内容,俘虏不知内容为何物,只有高阶层的人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
他所知道的是:那是一个共谋富贵的大计,本身不算秘密。
走狗都知道有这么一个腾龙大计,但只有最高阶层的首脑,才知道计划的内容。
共谋富贵的计划与他无关,他对周王府的军官们,共谋富贵的事毫无兴趣;不论文官武官,谁不旦夕谋求荣华富贵?
返回客房,他安安稳稳一觉睡到大天亮。
其实,他在等待,等待姜秋华和无俦秀士,大张旗鼓来兴问罪之师。
他并不知道,晚上姜秋华潜离客店,与无俦秀士到河南老店行凶,客店只有两位小侍女坐镇。
天终于亮了,仍然不见九华山庄的人光临。
洗漱毕,他还不准备结帐离店。
他感到很奇怪,难道姜秋华不曾派人通知无俦秀士?要不,就是无俦秀士并不急于图谋他。
迄今为止,他仍然没将姜秋华看成仇敌。
三岔路小店的罪魁祸首是无俦秀士,那时,姜秋华是第三者。
小侍女小芬不但同情他,而且一而再表示站在他一边。不管后来的演变如何,都与姜秋华无涉。
真正没将姜秋华看成仇敌的原因,他心中一清二楚。
姜秋华的美、妖、艳,他都一一见识过了。
无可否认地,姜秋华这种诡异多变的形象,给予他的震撼相当强烈,印象鲜明。
一个仗剑江湖的年轻人,不需要平平凡凡的异性伴侣,而需要一个了解他、能配合他、具有叛逆性的江湖佳侣。
姜秋华这位姑娘,就具有这种气质和形象,在内心深处,他已经将姜秋华的倩影深藏心坎了。
可是,姜秋华已先行一步找到了无俦秀士。
他认为自己不必再争,但内心却拒绝放弃。
无俦秀士与他是各趋极端、气质与性格完全不同的人。
他无意雄霸天下,志在游戏风尘自由自在,不需要率领一群爪牙耀武扬威追逐名利,他更不能欺凌弱小,任意屠杀锄除异己。
姜秋华与无俦秀士并肩联手,逐鹿江湖霸业,必将如虎添翼,必将掀起可怕的血雨腥风,不但将有无数江湖朋友遭殃,也威胁他的安全。
也许,他想拆散这一对可怕的狼与狈。
也许,他想釜底抽薪,争取姜秋华,无俦秀士就无法烧起江湖大劫的野火。
他的看法是:无俦秀士热衷于争名夺利,志在雄霸天下,但志大才疏,虚有其表,没有姜秋华帮助,成不了大事。
一个人内心如果有争的冲动,时机一到,早晚会爆发出来的,而且行动将相当激烈。
他已经产生了争的原动力:争姜秋华。
不论用何种方式,他必须进行。
欲望有千百万种,争取女人就是其中之一。
有些人会不择手段图谋,有些人则希望光明正大争取。
他对自己内心深处的渴望感到困惑:我真的为了阻止他俩狼狈为奸,而站出来竞争的吗?
当然,答案是否定的,但他不愿否定。
男人为了争一个喜爱的女人,是不需要任何理由的,只需要本能的欲望驱使,把理智丢在脑后。
有些人会替自己举出许多不是理由的理由,来支持他争的借口,其实那些理由连他自己也不相信。
等待中,他所希望的变故始终不曾出现,大院子里,甚至没有一个可疑的人出现。
“无俦秀士在搞什么鬼?”他心中暗忖:“是不是正在策划更恶毒的阴谋?我得提高警觉,小心提防他玩弄阴谋诡计。”
终于,对面廊下有了动静,小侍女小芬启门外出,站在廊下向他的客房嫣然一笑。
他从窗缝下向外窥伺,只感到脸上一热,猜想小侍女这一笑必有用意,必定知道他躲在房中向外窥伺,发觉到他内心的秘密。
“丘爷,你起来了没有?”小芬俏甜的语音,从门窗缝中透入:“已经日上三竿,该早膳了呢!
原来小芬并没发现他窥伺,正友善地向他呼唤。
他心中疑云大起:“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按情理,姜秋华三女,决不会再有好脸色给他看。
就算无俦秀士不提着太阿剑怒火焚天赶到,姜秋华也会打破他的房门叫阵的。
这一双志在雄霸天下的年轻男女,从不理会江湖禁忌,不在乎武林规矩,在光天化日大庭广众间,不怕惊世骇俗挥刀舞剑百无禁忌。
片刻,他肩门外出。
“丘爷早啊!”小芬表现得更友善更亲呢。“家小姐准备了早膳,请丘爷过来一同进膳,好吗?”
客店对有女眷的旅客,通常将膳食送到房中,他是单身客人,通常要到膳堂进食。
“这……”他又是一怔,情况控制不住啦!情势的变化,与他想像中的完全不一样。
“昨晚一时误会,丘爷量大如海,不会计较吧?”小芬能说会道的小嘴甜得很;“家小姐知道错不在丘爷,特地备膳向丘爷赔不是呢!来啦!”
他仍在迟疑,房内出来了风华绝代明艳照人的姜秋华。
“你要是不屑领情,我会真的反脸成仇,没完没了。”姜秋华落落大方,嗓音似银铃:“就算是要好的朋友,有时也各持己见吵吵闹闹,是吗?”
就算是吕太后的筵席,他也得冒险赴宴。
据说,吕太后设筵请客,客人已注定了凶多吉少。当年的大汉一代功臣韩信,就是赴筵送掉老命的。
“那就先谢啦!”他怎么拒绝邀请?干脆大方些.走向回廊绕过去:“好朋友多几个无所谓,我可不想和姑娘作反脸成仇。”
早膳摆放在外间的圆桌上,颇为精致,几碟精美的小菜,烙饼加小米粥,似乎不合粗壮大汉的口味,可知并非是真为他而准备的。
内间外间幽香醉人,姜秋华也是美得醉人。
任何正常的大男人,此情此景不醉者几稀。
敌对的情势依然存在,他不能醉。
客套一番,两人相对进膳,两位小侍女在一旁侍候,把他当成贵宾,笑吟吟地为他盛粥布莱。
“不打算继续行程?”他主动打开话匣:“来去匆匆,不到少林返开封。”
“梁少庄主错了,那条路真的有好些年中断了。”姜秋华简略地一语带过:“并不急于返开封,反正我这次南来,志在游山玩水,行程没有一定。你呢?”
“到处流连,我是一个冶金师,行程不定,随遇而安。”他又信口敷衍:“我这种人谋生容易,找到一处矿山,十年八年都不愁衣食,写意得很。”
“冶金师挂剑?”姜秋华盯着他微笑,笑容好动人,妖媚而不妖,与对无俦秀士的笑完全不同。
“找矿山出入穷荒莽野,强盗野兽危机四伏,不带剑老命难保。”
剑,他没带在身上。
而姜秋华佩了剑,两侍女佩有短匕首。
“丘兄。”姜秋华亲热地称他为兄:“你的剑术一定非常高明。”
“见笑大家,会使几招而已,姜姑娘的剑宝光四射,想必品质不下于梁少庄主的太阿。”他发觉自己提到无俦秀士,心底便涌起妒意:“恕我冒昧,姑娘仙乡柯处?”
“京都,宛平。”姜秋华的京都口音,不带凤阳腔,表示她的确是所谓燕京土著:“谈剑术,昨晚你那两位同伴,剑上的内功火候,并不比你差多少呢!”
“昨晚我的两位同伴?”他一头雾水:“我邀游天下,从不结伴。而且,昨晚你明明只看到我一个人……”
“嘻嘻!你还想赖?”姜秋华的笑不再矜持:“你蒙了脸以为我不知道是你?”
“姜姑娘,我有时候办事,为免牵缠偶而蒙脸。”他正色说:
“昨晚,我可是以本来面目与你们……”
“我指的是城外的河南老店。”
“河南老店?那家店很复杂,但相当规矩,颇有名气的老字号。”他怎知道昨晚河南老店发生的事故?所以胸无城府据实回答:“听说启东老麦是条好汉,绰号叫大河苍龙。可惜我不吃江湖饭,从来就没光顾他的店。姜姑娘,那家店怎么啦?”
“唷!看你,一脸无辜相。”姜秋华调侃他:“说得像真的一样。你说,昨晚你没暗中跟踪我前往河南老店?没蒙了脸与两位同伴向我攻击?”
“这是从何说起?”他有点明白了,昨晚这位姑娘悄悄溜走了,“昨晚我一觉睡到大天亮,为了避免你派人带无俦秀士前来报复,我怎能离开表示我心怯?老实说,我真希望你邀他来,杀人偿命,欠债还钱;我是债主,怎能逃避?他来,我就可以名正言顺向他讨债,可惜白等了一夜,迄今仍不见他的形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