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沟中的俞翕面色一沉,看了眼仍跪坐在地上的白桃,走了过去:“这里不安全。”
白桃紧紧地抱着黎侑,似是听不见似的,一动不动。
俞翕蹙眉:“白桃!你别忘了你答应过你师父什么!”
她答应黎侑,要活下去,要救他。
地上的白桃浑身一颤,缓缓地抬起了头。
俞翕蹲在她面前,盯着她毫无生气的眸子,放柔了声音:“他是我师兄,我也一定会拼了命去救他,相信我,嗯?”
白桃依旧一言不发,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他。
俞翕心里一疼,轻轻握住了她的肩膀:“先让我把你和你师父带回去,好吗?”
上方忽然传来一声:“讨伐天界,论功行赏!”
白桃的眸子忽然瞪大,抱着黎侑的手一紧,抬首望向说出此话的炎广,周身忽然爆发出了一阵巨大的灵压。
如此强大而又霸道的灵压,山峰上的人无法忽视,皆是一愣,纷纷往下望去。
感受到了她的目光,炎广一扬手,让所有躁动的魔兵安静下来,眯着眼望向她:“战神,你原来你也在此?”
他嗤地一笑:“若是在此,为何不用万花结重新封印魔力,反而让你的恩师用元神祭了千年前设下的血煞?你不是学过穆氏祖法吗?”
白桃胸口剧烈起伏,周身的灵压越来越强,已有些灵力较低的士兵感到不适。
炎广哈哈大笑:“你生气了吗?战神?”
一道粉光闪过,黎侑的身体被一张粉色的屏障包裹住,悬浮在半空。
白桃缓缓站起身子,手掌贴在屏障上,轻声道:“师叔,劳烦你,让他在安全之处,等我凯旋。”
俞翕点头:“好。”
不敢在此地久留,他立刻带着黎侑飞向远处。
“赤霄!”见他走远,白桃厉喝一声,整个人飞到半空中,立身于两个高峰的正中央,冷眸俯视着炎广。
她一身红衣,身后的乌发在空中乱舞,张扬嗜血。
红光一闪而过,白桃一把握住赤霄剑,瞳孔骤缩,声音冰冷:“你让我师父受伤,我要杀了你。”
山峰上的应元也愤怒地下令:“众将士,随我杀!”
鼓声雷雷,一瞬后,天兵和魔兵厮杀在一起,漫天都是黑点与白点。
应咺凌驾于众人头顶,七星龙渊猛地一挥,剑光带着灵力直直地劈向魔兵所在的那处山峰,巨响后,山峰断裂,山上的魔兵或是飞到半空中,来不及反应的便摔在了谷沟中,山体断裂导致碎石大块大块地落下,摔死、砸死了一大片魔兵。
侥幸活下的魔兵疯狂往谷沟外冲,可迎面又遇上带兵杀来的重阳,只好与其厮杀在一起。
白桃眼中只有炎广,握着赤霄的手颤抖着,不断地释放着灵压,她的控风术早已炉火纯青,踩在风上,一步一步地往炎广走去,高扬起手臂,挥出一道剑气。
炎广脚下的山体早已消失,他亦是凭空而立,面对剑气不躲不闪,在面前凝起一道黑色的屏障。
剑气与屏障相撞,发出巨大的声响,屏障未碎,剑气也没有消失。
炎广眯了眯眼,有些意外。
依他所见,白桃的实力不应该如此强大。
空中的白桃不徐不疾地走着,见屏障不破,面不改色地用剑刃将左手掌心划破,灵力包裹住鲜红的血滴,滴落在炎广周身,泛着淡淡的粉光。
感受到血腥味,剑气随之愈来愈强,最后竟然冲破了屏障,直逼炎广而去。
炎广立刻往后跳出数步,刚立稳身子,白桃提剑冲来,他立即拔剑,横身挡住那把猩红的赤霄,身子往下一沉,险些失衡坠向谷沟。
炎广比白桃年长数千年,修为不在她之下,被她打成这样狼狈,心中起了杀意,目光一厉,凝神往剑上注了灵力,抽出一只手猛地拍向白桃的腹部。
白桃侧身去躲,身子在半空转了几个圈,召唤出风墙,脚在风墙上一蹬,整个人犹如弓箭一般直直地冲向炎广。
只方才一掌的功夫,炎广就已经调整好了状态,周身环绕着黑烟,宝剑上也是黑气缭绕。
白桃自知以自己的实力根本无法获胜,特意在腰腹部露出了破绽,炎广一剑刺向她的腹部时,她一个转身,灵活地闪到了他的右侧,冰冷的赤霄剑剑刃抵着他的脖颈,毫不犹豫,用力一划。
炎广心思缜密,立即往后一仰,剑刃在他脖子上留下浅浅的一道痕迹,渗出血来。
“看来战神是一心寻死。”炎广摸了摸伤口,掌心上沾了血。
白桃根本不打算给他休息的时间,右手翻转手腕,一道粉红的灵力冲出,顺着方才血滴所在的地方绕了一圈,形成了一道结界。
百米之内,无人可入结界之中,结界内的他们也都无法出去。
她盯着炎广,声音淡然:“今日,除非我死了,否则你休想活着出去。”
炎广不可思议:“你困住我便算了,你还将自己困在里面?”
“除非你死绝,否则我绝不会将结界打开!”说着,白桃提剑又冲向炎广,满眼恨意。
对于她以命搏命的做法,炎广十分惊讶。
他今日本是想逼着白桃启用万花结,让她魂飞魄散,此番下来,花族和天界的盟约也就不复存在。
十全十美的法子,偏偏被黎侑搅了局,又偏偏白桃爱她师父爱得死去活来,最后竟是他自己给自己惹了一个大麻烦。
他灵活地躲避着白桃的进攻,看着她眼底的恨意,莫名地兴奋,笑道:“战神以为自己真的可以奈何得了我?”
白桃挥剑砍下,炎广向左一闪,却不想是个假动作,白桃横劈一刀,将炎广的胳膊生生划出一条血痕。
她睨着眸子,轻蔑道:“我想杀你,很久了。”
炎广捂着伤口,歪了歪脖子,看向白桃身后混战的人群:“我出不去,你也出不去,何苦呢?”
白桃没有多说,再次发起进攻,炎广也不再只是防守,剑上的黑气纷纷飞向白桃,将她环绕住后,黑气立刻化成了条条绳索,将白桃捆得严严实实。
“你方才对我太过无礼,我便替你师父好好教导你。”
炎广抬手,黑气猛地收紧,犹如带了刺的荆棘一般,狠狠地刺入白桃的皮肤里。
“你,不配!”白桃疼得满头是汗,拼命地想要挣脱开,可越是挣扎,那些黑刺刺得越深。
值得庆幸的是,炎广并没有再给她来上几剑,或许是因为自负与自大,但这确确实实救了白桃一命。
黑烟缭绕在炎广身边,连接着捆住白桃的黑气,二者间似乎有着一定的联结。
白桃来不及再考虑,在体内凝起一团灵力,却不让灵力释放出来。
灵力疯狂地在身体里横冲直撞,四处寻找着带着魔气的尖刺,附着在尖刺上向炎广冲去。
炎广根本没想到她会用如此两败俱伤的法子,反应过来时,白桃的灵力已经顺着黑气将自己身边的烟雾冲散,连接着二人的中介物被冲断,白桃身上的黑气自然而然地消失了。
体内的灵力太过汹涌,冲破了她好几处血管,一团血从白桃的心口涌上,从她的口中喷出,赤霄猛地刺入土地里,她握着剑柄,单膝跪地,浑身都疼。
炎广也被这凶猛的灵力震得不轻,两处刀口不停地冒出血来,五脏六腑也都受伤,好在他灵力深厚,见白桃已经再没力气动作,提着剑,向她走去。
黑影将她的身子笼罩住,冰凉的剑刃挨到了她的脖颈上,白皙的肌肤立刻就划出了一条血痕。
“很可惜,战神败了。”
炎广笑着,竟然缓缓地抬起了手,剑刃离开了她的脖颈,下一瞬,那把剑刺入了白桃的左肩。
左肩受的伤还未好全,便又受到创伤,白桃浑身一颤,疼得面目狰狞,一双眼仍然死死地瞪着炎广。
“啧啧啧。”炎广猛地将剑抽出。
嗤的一声,鲜血如雨一般洒向四处,血液落在她的嫁衣上,和那大红的布料融为了一体。
他依旧笑着,捏起白桃的下巴:“我就喜欢你气极了的模样,既然奈何不了我,那便带着这张面孔去见你师......”
原以为白桃已经彻底失了力气,炎广已经放松了警惕,可话还没说完,地上的白桃居然一把抽出赤霄,猛地刺向了他的心口!
剑刃刺穿了他的身体,剑上的鲜血递到了土地上。
白桃张了张嘴,满口银牙上全是血:“你不配提他。”
炎广愣愣地看着胸前的赤霄剑,剑柄上还沾着未干涸的鲜血。
她手腕上的镯子泛着淡淡的粉光,将底下悦动不止的白光压抑得死死的。
炎广忽地咧嘴一笑,笔直地伸出手,掌心中凝起一道黑光。
白桃知道他是冲着自己来的,可她已经无法躲开,耳边传来炎广虚弱的一声:“让我看看一个死人的影响有多大。”
炎广笑道:“你在镯子上设下的禁制,早已经被解开了。”
似是在应证他说的话,白桃手腕上的白玉镯子开始剧烈地颤动,那股被压抑的白光似乎就要倾巢而出。
不给她反应的机会,炎广用尽力气向她挥出一掌,黑色的光直逼她的腹部。
这一掌下去,镯子为了救下她,必定会释放灵力,然后消失。
白桃想也没想,立刻将镯子从手腕上摘下,与此同时,炎广一掌将她拍飞。
白桃的身子撞在坚硬的结界上,发出一声巨响。
炎广冷冷地看着地上的她,“愚蠢。”
内脏和骨骼都被一掌震伤,血液顺着白桃的七窍流出,她死死地捏着手中的镯子,费力地支起身子想要与炎广再战。
炎广不由得一怔,眼下他的情况,很难战胜盛怒之下的白桃,更何况她有赤霄剑加持。
炎广手心覆上结界,咬牙道:“没能在凡界时将你的元神烧死,是我炎广今生所犯最大的错。”
语落,他在掌心凝力,准备趁着白桃虚弱,将结界生生震开。
一掌,他用了五分力,结界没碎。
白桃撑着赤霄,缓缓站起了身,从上到下一身的血,她冷漠地看着炎广,用力地扬起手臂,火红的赤霄在战火微光的映照下滴着血。
第二掌,炎广用了八分力,结界开始剧烈地颤抖,他也跟着颤抖。
白桃高扬着的手臂猛地挥下,一刀赤红的剑气直逼炎广,他一手继续破解结界,一手放在身前,凝起一道屏障。
砰——
烟雾四起,结界消散,一身玄衣被巨大的力道拍飞到了半空中,直直地撞上山峰的石壁。
白桃的声音随着巨响传来:“炎广,受死!”
交战的双方皆是一愣,纷纷仰头向声源望去。
只见一个如罗刹般的女子高举起赤红的宝剑,直逼着石壁上的炎广而去。
砰——
又是一声巨响,另一处山峰开始剧烈地颤抖,紧接着,石块开始顺着山体滚落,砸向谷沟之中,谷沟中的魔兵和天兵躲闪不及,纷纷向出口奔去。
应咺早已命人死守在出口,见魔兵涌来,下令道:“弃械投降者生,助纣为虐者,杀!”
魔兵本不屑苟活,拼死一战,可有了第一个放下刀剑的魔兵,紧接着,又有了第二个、第三个......
应咺又说:“炎广为一己之利开启万花结,既未将你们的生命当一回事,也未将三界众生的安危当一回事,放弃这样的主人,并非耻辱,是明智之举!”
这回,就连拼死抵抗的魔兵都逐渐停下了动作。
凉风四起,烟雾散尽后,众人只见一抹火红的身影高立在一片碎石上,以剑为杖撑着身子,眺望远方。
四处爆发出天兵的欢呼声,在他们眼里,白桃将炎广杀了,代表着此战天界大捷。
不知是谁带了头,高呼道:“天帝万岁!战神英勇!”
“天帝万岁!战神万岁!”
“天帝万岁!战神英勇!”
一声一声的声浪此起彼伏,白桃却召唤出一阵飓风,将自己卷到高空之上,众人本以为她要归来,却不想她飞去了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