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要对再
度回到身边的“玉歆”怎么解释?
“暄哥哥,你失神了哟。”明珠拉拉暄烨。
他勉强勾起笑容。“亭后湖畔你最喜欢的秋莲开花,要不要去看看?”
“你怎么知道我最喜欢秋莲?”拉起他的手,她就要往后头跑去。
“我知道你太多事……玉歆。”他在她耳畔轻唤玉歆。
“我、我不是玉歆姐姐,我是明珠啊!”低了头,眼光闪了闪,做出心虚表情。
这是她的高明处,她自始至终都不承认自己是玉歆,只是经常流露出与玉歆相似的神态,或偶尔提起他们共有的过去,让暄烨自己去认定。
往后,她入了将军府、扮腻了玉歆,大可随时变回原来的自己,休妻七出里总没有一条“妻不肖故友”吧。
“不谈这个,我带你去采花。”拉起她的手,暄烨带着纷乱心情离开亭台,不敢再看青儿一眼。
“大哥,你相信借尸还魂这套吗?”福承泰凑近大哥身边说。
“不信,可是她的姿态的确和玉歆神似。”
福承康对好友这种轻率的结婚态度不以为然,但暄烨的固执让他无力插手,今天,暄烨邀他们同来,他们一口应了,除了想多看看青儿之外.还想找出明珠的破绽。
“我始终觉得她在作戏。最可怜的是那一个,身份、家世……全是狗屁,存心要挑个像玉歆的女人,我会选她。”承泰指指亭外弹琴的青儿。
“喜欢她就跟暄烨要了她,娶回门当福晋。反正圣旨下了,要暄烨将身边侍寝全送走。”福家兄弟都是离经叛道、不受世俗约束的人。
“你少陷害我了,上回闹过那一场,连连半个月,他见了我就青筋暴张,一副要吃掉我的模样。”想起那阵子,他心有戚戚。
“看来暄烨比他自己知道的更在乎青儿,哎,明明是互相喜欢的两人,干嘛弄成这样子!走,我们去点点她。”承康起身。
“对,鼓吹她主动一点,不要眼睁睁把属于自己的男人给让出去。”承泰也随之离位。
两个人走到树下,一左一右将青儿拱在中间。
“你爱他是吗?”一个直接插入的问句,扰得琴声残破。
收敛心神,续下曲子,她淡淡回言:“青儿不配。”
“你认为身份条件是爱情的主要结构?”承康问。
“是的,门当户对鸳鸯双飞。”青儿无心话题。
“你太迂腐!”承泰责怪。
“青儿没见过世面,让贝勒爷见笑了。”
谈这些根本无用,她……在他眼底看见幸福,她落败了呀!世界上除开玉歆格格,还有人能让他露出笑颜,光凭这一点她就该祝福,不存私心。
“你不爱他,为什么心甘情愿留在他身边,不求回报?以你的条件,走出将军府,你会有更好的选择。”女人太复杂,承泰搞不懂。
“心甘情愿留下的不只有青儿。”但明珠格格却能让他停下脚步等待。
“这场爱情对你不公平。”承康发自心肺。
心事被解,胸中疼痛泛滥,要怎么才能求得公平?
她爱他。他只爱她那张与故人相似的脸;她用了生命爱他,他却只能回馈喜欢;她全心全意的爱情,只换得他的一响贪欢。
不可能公平了,当爱情在她心中酝酿起时,就没了立场谈公平。
“你应该积极争取你的爱情。”承泰怂恿。
哽咽在喉间,她不在他心上啊!要她拿什么去争取?摇摇头,几声轻咳,她浅笑。
“我来弹曲凤求凰,但愿贝勒爷的情事圆满。”低了头,她专心拨弦。
承康和承泰互视一眼,这会儿他们谁也无力说服。
曲子一首换过一首,从日正当中到斜阳西下,幕幕欢乐在眼前反复上映,她遗失了感觉。
手撩过根根琴弦,弹得太久,手酸得近乎麻痹时,她没感觉;过度摩擦,磨去她一层皮时,她没感觉;血染上琴弦、灼热刺上心间……她全无知觉……
☆☆☆
那天亭聚后,青儿发了一场烧,咳出的痰中带有血丝,她不教人知道,强撑起身体,依旧按平日步调过日子。
这几日将军很忙,她不想去猜测他在忙些什么,心伤惯了,再痛不过如此。
晚起梳妆,她懒懒地折下飘香桂花,远眺观日楼,那是他的居处,几日不见,他还好吗?有明珠格格为伴,他肯定是好的。
想起他挂在唇边的笑容,想起他举手投足间的温柔,久违了,快乐的赫连将军。
“在想什么?”暄烨不晓得何时走到她身边。
“桂花开了。”青儿把手掌送到他跟前,打开,甜甜花香满溢鼻息间。
“陪我骑马好吗?”
握住她的手,不晓得为什么,将失去她的不安念头在心底隐隐翻搅。推开不愉快想法,他要她在、他已经习惯她在。
“好。”扫开羞涩,青儿大胆地回握住他的手,她没多少时间在害羞上浪费,她能做、该做的是把握住时时刻刻,制造他们共有的“回忆”。
不久,他们并坐在马上,置身在将军府后方的梅林。
这里,在格格未去世前,他们经常来,一来就是整个下午,格格和将军并辔骑马,她弹琴、彩苹准备点心……
她总是偷眼瞧瞧将军,看着格格和将军的亲昵,她幻想着,躺在宽阔怀中的女孩是自己。
她常告诉自己,影子本就不该爱人,影子能看着主人被爱就是幸福,于是,她很幸福,因为,她的主人正在享受幸福。
过去了,都过去了,那段看着他和她幸福而幸福的日子过去了,而这段扮演主子接受他疼惜的幸福也将告罄,剩余的还有什么?
剩下与君别后泪痕在,年年着衣心莫改?背靠他的胸怀,她要纵情享受最后温暖。
“青儿,大婚的日期定了,下月初七。”他猜她会心伤,但不肯去多想她的心伤。
“我的动作要加快些,否则喜服会赶不及。”笑在泪光中闪烁。
“皇上的赐婚圣旨里,要我将侍寝全送走。”话落,他的心在胸间隐隐抽痛,是心疼亦是心怜。
爱她是事实,他再不能否认自己的心意,但这却是个不能公开的事实,公开了对她的爱,要教玉歆情何以堪?
他的手下意识地环紧她的腰,没安慰过人,他不晓得自己的方式是否正确。
终于轮到她了吗?从柔柔离开时,她就计算自己会在什么时候被遣走,然后,一个一个,连最晚入府也最受宠的羽裳离开,她就明白快了。
虽然,他保证过不送走她,但明珠格格对她的愤慨那么明显……他终是敌不过明珠格格的要求……圣旨,嗯,很棒的借口。
“十日吧!十天内青儿将喜服赶出来,就马上离开将军府。”她给他一个安心时间,她不会赖着不走、不会哭、不会闹,更不会忘记他最欣赏她和别的女人反应差异的“特别”。
“我不是这个意思,事实上,我在郊外帮你购得一栋别院,现在正在整修中,等整理过后,你就可以搬进去。”
看来,又是这张酷似格格的脸为她造福,不过……不需要了,她正努力让自己从梦中醒来。
曾经她幻想过他的爱,现在不了,他的爱……求得太难;曾经她幻想过一生一世,现在不了,配她,他太牺牲;他有皇上赐婚,有个能让他微笑的富贵格格为妻……他们是两个世界的人物。
“谢谢将军。”他不习惯她说不,所以她把不留在心间。
“那里环境很好,你放心。”
“我没有不放心。”回头,她特意让他看看自己脸上的“安心”。
秋天了,枯黄叶片纷纷落下,落在地上、落在肩上、落在她的发稍,青儿抬手为他摘去发间凋零,干净的笑,一如干净的她,吾本洁来还洁去,来过,走过……够本了,去时别忘记带走一箩筐“曾经”,那将是她最珍藏的宝藏。
握住她的柔荑,暄烨轻轻在上面烙下一吻。“你是个很好很好的女孩子。”
但是不够好到能放进你心间。青儿转回头,偷偷在心里说话。
“这些日子若非有你相伴,我熬不过这段艰难。”
“不对,将军很勇敢的,有没有青儿您都会走过来。”他在她心中是百折不摧的巨人。
“但是绝不会走得这么轻松,我很庆幸自己在九年前突发的善心。”
“好人有好报啊,您救我,我陪您,我们是互相扶持的同生植物。”
“同生植物?我喜欢这个说法,这代表我们谁也离不开谁,终是要一处归宿。”只要有爱就会一处、就会同根相生是不是?他和青儿有心、有情、有爱,那么……他们就该不分,就该相守。
他对玉歆有愧、有挣扎,也有很多很多抱歉,在往后的婚姻中,他会尽力弥补;至于青儿,他的爱不容否认,只能掩盖。
自背后环住青儿,他将她整个纳入自己怀中。
从什么时候起,她对他变得重要?细思量,若他是硬石,她则是涓涓细流,一点一点在他身边流过,渐渐……清水涓滴,她腐蚀他的心,进入他的身体,成为他不能分割的部分。
他在说笑?上有圣旨、他心中有玉歆格格、接下来新加入的明珠格格……他们要怎生“一处归宿”?
小手贴覆在腰前的大手上,他磨出厚茧的掌心带了温存,舍不得啊……舍不得这样一双大手……
不说话了,他们在彼此的体温里寻到慰借。安安静静走过一段,耳边马蹄叩叩,敲在地板上,宁静的幸福也随之烙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