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格格有机会选择自己的寿命,依她的个性,她绝对会跳着脚跟玉帝争取,她绝舍不得让将军独自伤心。”将军的深情让她心折,却也心碎。
“说不定她还会大闹天庭,让一干神仙头痛。”他笑了,因为玉歆正在他心中。
“可不,她是继花果山的猴大王之后,第二个敢大闹天庭的人了。”
“会不会到后来,玉帝为安抚她,封她一个弼马温。”
“格格肯定不要的,跟马一起,染了满身臭,洗都洗不掉。”青儿也跟着笑开。
她喜欢看将军的笑容,虽说这笑容并不是为她。
“难讲,她是个那么野的女孩子。说不定整天和马玩,她会乐不思蜀……青儿,她会不会玩过头,把我忘记?”转过头,他盯住青儿问。
青儿明白,他眼里的影像是格格,不是她。
“不会的……她爱你……这么深刻的感情,怎能说忘就忘。”垂头,拭去眼角水气。
说残忍,他是不是比任何人都来得残忍?他时时刻刻要她为他保证起,格格对他的爱情不变,却忘记她多感纤细的心情,也需要别人来向她保证——保证他的心里有她。
不愿意当影子的,即使身份卑微,她也希望有一个男人专心爱她;而不是永远在看着她时,幻想着另一个女人的他。
揉揉揪起心脏,假若命运能由人更换选择,她愿当个被宠爱的薄命女,拥有的爱情虽短暂,却是永恒。
暄烨看见青儿起雾的眼眶,他轻笑,走过来拥住她。
“你也和我一样想念玉歆是不是?”要不是青儿的画像,他很担心,终有一日,玉歆会在记忆中逐渐模糊。
靠在他宽宽怀抱,青儿放任自己的泪水长奔。
“我想念格格,也……”想念你的心啊!
要到什么时候、要花多大的力气,她才能从他身边走进他心里?
她没把握。
对暄烨、对她的爱情,青儿连一分分把握都没有。
好几次,她在他怀抱中,想抬头问他:“分得清楚,你手中抱的人是谁吗?”可是,没有,她连一次都不敢张口问,怕这一问,问出他的愤怒、问出心碎事实。
以前,她庆幸过自己有张和格格相似的脸,这张脸救下自己一命,这张脸让将军在众多女人中偏宠她,可……却也是这张睑,让她弄不清,他眼里看不看得见她?
低下头,他亲亲怀中女子,然后将她贴进胸口。
暄烨的双手抱得很紧,怕松手,她就要蒸发不见,然后在每个午夜梦回,翡翠案寒无人共。
他害怕那种抓不到东西的孤独感,在玉歆逝去的那段日子里,这感觉他尝过太多,怕了、骇了,他夜夜辗转不成眠,堂堂镇北将军在孤枕中俯首哭泣。
要不是那夜青儿闯进来,兴奋地拿来第一张玉歆的画像,问他画得好不好;要不是他强留下她,逼着她扮演起他的新婚妻子,他到现在仍然害怕黑夜。
可是,天亮他就后悔,推开床上的青儿,他恨自己对王歆的背叛,于是他走入大街,寻找另一个和玉歆相似的女子。
这种举动是否就保证了自己对玉歆的忠贞?
他不知道!但他孤掷地这样做。
他搜集一屋子女人,搜集一屋子玉歆的东西,仿佛在向天上的玉歆昭告,他的爱从未改变。
可是,他的爱真的没变质吗?他喜欢抱青儿、喜欢看着她、喜欢不断不断听她说话、喜欢到一日不见如隔三秋……
最严重的是,他清清楚楚知道,怀里人是青儿、不是玉歆影子。
这样的喜欢会不会促使他的爱情变质?他不敢想、也不愿意多想,就因他害怕背叛二字,在他和玉歆中间成形。
躺在他怀中,闭起眼,这一刻青儿很幸福。
闭着眼她可以假装很多事,比如,假装他是爱她的,毕竟她和格格的性子差了十万八千里;比如,他们会在一起一生一世,因为专情的他,容不下一个不像格格的正牌妻,而那些家世良好的女子,谁肯委屈自己当影子……
这些假装带给她很多快乐,有人说人生如戏,只要她甘心当影子,那么她就可以继续假装、继续演戏,那么一年、两年、三年……一辈子很快就过去了,这回她要抢在玉帝面前,央求着下一世让他先爱上她,就算要因此付上代价,她也不悔!
“青儿,陪我去打猎好不好?”暄烨柔声问。
苦笑,他又拿她当格格看待了。
明知道她身子不好,一趟打猎会让她在床上躺过好几天;明知道她看见鲜血会头晕恶心,他还是要她去打猎,只因为那是他和格格最喜欢的活动。
唉……算了!当影子就当影子吧,如果只有当影子才能让她留在他身边,除了当影子之外,她还有其他选择吗?
☆☆☆
不适几日,青儿好不容易才起得了床,梳洗罢,她走出圈子。
门外风冷,一阵咳嗽,青儿扶着门柱站直身,半倚着柱子,淡淡笑起。
上回已嫁为人妇的彩苹来看她,劈头就是一串唠叨,她骂她格格不在,就不懂得照管起自己,多年下来好不容易养出的几两肉,居然被风吹化,转个头就不见踪迹。
可不是,那些年,格格天天把参药补汤往将军府里送,总在她皱着眉喝下一堆黑色的“好意”后,格格才会笑着带她上街逛逛。
上了街,格格总爱买许多珠翠给她,她没戴过,全身上下,只有一条镶了银链子的断玉,那是娘留给她的东西。
春花在枝头绽放,风吹,花瓣迎风舞动,一个不小心舞得太过,艳色缤纷落地,张扬的青春、张扬的美丽,能张扬……多么幸福……
“你就是青儿?”一个年约十六、七岁的女子走来,美目里满含挑衅。
青儿一颔首,但笑不语。
这女子她没见过,不过只消一眼,她就知道对方的身份。
那双和格格一个模样的灵活大眼,顾盼间皆是风情……她是……将军的新收藏吧!
“你几岁?十八、九岁了吧!老姑娘一个,就不懂将军为什么会特别宠爱你?”
因为她像格格的地方最多呀!想说这话,又觉自己太刻薄,同是沦落红颜,何苦再去相欺?
“将军这几天都在我的春莹楼过夜,你失宠了。”
她双手横胸,骄恣地斜眼看向青儿,那张扬的笑容……好美丽……
青儿看呆了,那年格格一生气,也是用这样的眼神看人,直要人家百般道歉,哄过半天,她才笑眯眼说:“哈!你们都被骗了,我才没发脾气呢。”
“看什么看,你没见过人呐!”她推过青儿,害她差点站不住脚。
“你做什么?”将军冷冷的声音自她们身后传来。
“羽裳没要做什么……刚刚我是在和青儿姐姐说笑。”她被暄烨的冷肃表情吓坏。
“是吗?”喧烨斜眼看过,等着青儿回答。
青儿仰头对上,往昔她曾误以为这是将军关切,多次之后她懂了,并不是;将军只是不喜欢女人在府里吵吵闹闹,甚至于他还会厌烦起她老招惹别人挑衅。
“是。”青儿不想惹事,更不想再挑起众人对她不满。
“那就好,你随我进来。”话说过,他领身走进她的房里。
关上门,没人理会门外气鼓鼓的羽裳。
“羽裳是新来的,你要多照应她。”一入门,他先开口言。
“是。”他未免高估了她的能力。
“不要让她在府里惹是生非。”
他习惯对她下命令,她则习惯顺从他的命令。
“是。”连续几个是字,她连自己允过什么都不知道。
“记不记得你跟我提过的吴知才?”顿了顿,他想起请托福家兄弟的事情。
“青儿记得。”就算再过十年、二十年,她都不会忘记这个名字。
“他因贪污被捕入狱,家产全数充公,家人发配边疆。”
乍然听见这消息,青儿忽地怀了,这是……天网恢恢?爹爹的冤屈得偿?
凄然一笑,她感觉不到丝毫快意,只觉松口气,憋了多年的一口气终得抒解。
“青儿谢谢将军,也感激皇上体贴黎民百姓。”
“皇上怕失去你这颗‘民心’。”严肃表情退去,他开玩笑说。
他还记得那天夜里的对话?青儿感动万分,他心中并非全然无她的,是不?
“对了,您要的锦囊绣好了。”青儿扫去心中窃喜,慌地转身,从抽屉里寻出新做好的锦囊。
“这是福家小格格想要的,她听说我们有个织工赛过京城凿芳斋的青儿,硬要我跟你要来一个。”福家兄弟总是跟他要来青儿制作的东西,四处做人情。
“如果不够,我可以多做几个。”她喜欢自己对他有用处。
“不用了,好好养着身子吧!彩苹告诉我你又瘦了。”
她瘦不瘦,日日相处的他看不出来,反而要久久才见一次的彩苹来告诉他?对于自己有没有在他心里,青儿又起了质疑。
不过,这是不能计较的,想留下、想平顺度日,她就无权在乎这些,计较只会计较出心底晦涩。
“我没事,将军要不要吃点东西?青儿帮您去做茶点。”
“也好,福家兄弟待会儿要过来,你顺便准备琴筝,他们喜欢听你弹琴。”
以前暄烨爱听青儿弹琴,是为贪看玉歆开心,现在爱听她弹琴,是为贪看她的身影,他喜欢她时时刻刻在他视线里,一刻不离。
福家兄弟是赫连暄烨少数好友之一,他们经常来来回回,对这里熟得跟自己家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