揉乱她一头及腰长发,他无法停止疼爱她。
从他有记忆开始,他就在追着要她吃饭、强迫她不能吃糖,她老是在前头惹祸,然后他跟在后头收拾。
常常她哭得一身眼泪鼻涕,抱着他的腰,一次次控诉,说她妈妈是巫婆,不让她吃冰淇淋;常常她笑闹著不回家,硬要躺进他的被窝,和他共枕一夜春梦……
是时间将她归类成他的责任,是成长让他们成为一体,自然而然地,疼惯、溺惯了,他爱上她,没有半分勉强,就像一个母亲宠惯了孩子,很难要求她不去爱自己的孩子。
她是他第一个牵手的女孩,第一个初吻、第一个拥抱、第一次上床,他的很多个第一次都是跟她。他们的爱在青涩的少年时期就发芽滋长,彼此认定对方,这辈子就是他“她”了!再不会换成别人。
“会啦,这次我一定会努力照顾好自己,不再让你担心。”
“最好是这样,不然……不管你长多大,我还是会打你屁股。”他笑着恐吓。
“假设我倾了全力,可是仍然救不了自己,你可不可以答应我一件事?”她扯着他的手臂软声请求。
“不可以,你救不了自己,我就让那群权威来救,要是他们敢说声救不来,我就让他们的医院在一夕间全关闭。”
“好暴力哦!我不喜欢你这样。”嘟起嘴,她背过身不理他。
“所以,没得商量,你非好不可!”她生气,他也不开心。
“我说的是假设、万一、如果,你都说不敢保证自己会不会住进医院,我就不能假设自己不能好?”很委屈,被他管了二十几年,连生个病都还享不了特权。
“不能!”他不容置喙。
“就算不答应,你也听我说说好吗?不会浪费你太多时间。”瘪起嘴,两颗泪咚咚,重力加速度,打在他心间,痛了他两大下。
“先讲好,只是说说,你讲的情形永远都不会发生,知道吗?”
“知道。”抱住他,她把头埋在他心间。“我常想,当年我要是不要那么任性就好了。”
“你任性了一辈子,谁知道你说的是哪件事。”
“就是吵著非嫁给你那件事,那时,如果我好好去念书,说不定就不会害到你了。”握住他的大手,她把它贴在脸上,她悔不当初。
“说实话,你那时怎会一直闹着想嫁我,才十八岁耶!大多数的女生都不乐意那么早就被家庭捆绑。”这个谜他不曾解过。
“你又不会捆绑我,而且……如果那时我不嫁给你,说不定再过几年,你就不要娶我了。”
“谁告诉你的?”
“你妈说的,她那时想安排你和雨菱在一起,说要等你们完成学业就马上结婚……比起我,她是漂亮、聪明得多,要是换成我,我也要选她,所以我才会先下手为强,把你抢过来当老公。”
“这就是你放弃上大学的原因?呆瓜,我喜欢的人是你,又不是她。要是每个人的结婚对象都要又美又聪明,我的小子柔不是一辈子都没人要了?”
“你的意思是说,我又笨又丑罗!”叉起腰,她佯装生气。
难得见她精神这么好,皇甫的心情被烘托出快乐。“对啊!可是我就是对又笨又丑的小子柔情有独锺,你说怎么办?”
在子柔面前,他的冷漠尽退,成了个满口甜言的一百分情人。
她笑了,用两手包住他的大拳头。“我也是,虽然你又凶又爱管人,可是我就是喜欢被你管。”
“那就快快好起来,让我一天骂三餐外加下午茶一顿。”又揉乱她好不容易弄齐的头发,他最喜欢她这头长发,细滑乌亮,每次看到都要玩上几回。
“,偷偷告诉你一件事。”圈住他的耳朵,她爱娇地对他说起悄悄话。
“你说。”
“雨菱到现在仍然很喜欢你,如果说……我好不起来了,你就跟她结婚好不好?”说完最后一个字,泪忍不住滚下。
雨菱是她最好的朋友,是她最深爱的丈夫,以后她不在了,知道他们在一起,知道他们很幸福,她就会安心,所以不行小心眼、不行自私、不行再坏下去,她已经抢了发一次,这回她要把人还给雨菱。
“不好,我不答应这种事,因为你不会好不起来,我不会娶施雨菱,而且我怕胖,不把说出口的话吞回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我绝对绝对不会和她结婚。”
“可是……”
“没有可是,再说一声可是,下星期三我不帮你办出院、不带你回家,让你继续留在这里忍受药水味和医生护士的唠叨。”
“好!我投降,不说了,全都不说了。下星期三你一定要来接我好不好?”这次谈不拢下次再说,她很怕生气啊!“好!”吞下气,抱起她。“要不要到庭院里走走?”
“要!你再告诉我,你那些新女朋友的事,好不好?里面有没有长得比较漂亮的?”说起那些女人,她的精神又好了起来。
“最近没空。”他把时间全拿来整那个新秘书。
“我说过,不要你为我……你是男生,不做那种事很可怜的,阿翱说,男生一个星期不碰女生会憋出病来,不好、不好,你快去交一个新的女朋友,你这样我会良心不安。”
“不是每个男人都和阿翱一样好色,我憋几个星期都不会有问题。”
“谁说,我就觉得你这次来脾气变差了,”直对我大吼大叫。都是我不好,我这个烂身体害你不能……,你快去找个人发泄一下好不好,不然我会很过意不去。”
一翻眼,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站在这里,和妻子讨论发泄问题。俯下身,他吻住妻子喋喋不休的嘴巴。
病房里有了暂时的安静,明亮的夏天飘进屋里,带动攀升的体温……
“第五章”
累……累……累……连声累,出差让她忙到连注意“小心黑手党就在你身边”的力气都没有,喘口气,倒躺在床上,两条腿挂在墙上。早知道要走这么多路,她应该准备一双布鞋,足蹬三寸高跟鞋,和皇甫东跑西走,两条腿已经从肉鸡升级为道地土鸡,价格要连连翻涨个两倍。
两手拿着干毛巾,擦掉满头湿,想起明天早上飞机,她心雀跃不已,可爱的家,我要回来了。啊……美丽的宝岛,人间的天堂,四季如春啊!冬暖夏凉……她要回天堂去,可是有皇甫的地方何处非地狱……眉头垂落……衰衰衰连三衰……
门板上两声叩响,她不甘愿地走到门边,该弄好的资料她全打齐了,这会儿不会再有要紧事找上她吧!
赤脚走过长毛地毯,她一身慵懒。打开门,皇甫站在门外。
“总裁,有事?”站不直了,驼起背,她忘记要在他面前维持端庄。
“今天是在意大利的最后一个晚上,下去喝杯酒轻松一下,顺便庆祝这次的丰收。”皇甫说。
哇塞!好长的三句话,看来他的心情好到无可复加。
“这是选择题还是肯定句?”先弄清重点,免得预设了一堆答案全是多想。
“你想呢?”他狡猾地不做正面回答。
“肯定句,我了!等我三分钟。”再关上门,她随手套上一件洋装,用指头拨弄好半干短发,再现身,她仍是一脸疲倦。
“走了!”早死早投胎,早喝完早了事,皇甫太上皇是不接受拒绝的,这点她比谁都清楚,既然如此还浪费时间。
跟在他的身后,看他那双大脚一步一步在长廊上踩过,稳实沉重,他都不累的吗?
对了!她忘记,他全身上下的主架构是铝合金,那种东西最耐操耐磨。
童昕几乎是小跑步跟着,要配合他很辛苦,他从不停下脚步等人,不知道他的妻子是怎样做,才不会让自己职业倦怠?
看着他宽宽阔阔的肩背,想像起一个大男人在前面走着,后头一个小女人抱孩子、牵小狗、提包包,气喘吁吁地跟随,那画面让她噗哧一声笑出来。不过……能这样一生一世跟在这种男人背后,是一种幸福吧!
幸福?什么乱七八糟的想法,她一定是累昏头了,一定是被他折磨得人格异常了,跟着他怎会幸福?只有永无止尽的痛苦吧。
摇去莫名其妙的思绪,童昕快步拉近他们的距离。
酒吧里人不多,倒是各色人种都齐备了。
很好,回去她要跟于优和辛穗说,她做了一次国民外交之旅,要是时间够多,她还要搜集各色种男,回国开一家“国际牌猛男餐厅秀”,保证夜夜笙歌、高朋满座。
“我可以做个朋友和你吗?小姐。”一个身材修长的欧美男子端来一杯鸡尾酒,用文法七零八落的国语在童昕耳边说。
“哇答西哇日本咧司,欧嗨优扣哉一妈思……”童昕胡乱说起半生不熟的日语,把对方搞出一头雾水,结束他的友善之访。
要不是她太累了,加上那个制造她精神压力的男人就在对座,或许她会跟他开讲几句,现在?毋力啦!挥挥手,男人识趣离开。
“你在说哪国语言?”摇摇杯中物,他噗哧一声笑出来。
“我告诉他我是日本人,听不懂他那种怪中文。”一口喝下手上那杯颜色漂亮得没话说的酒,嗯……甜甜的,味道赞!“教你一招,出国碰到糗事,就谎报自己是日本人准没错。”
“嗯?”他两道浓眉扬起,眼中带著怀疑。
“那是他们大和民族欠我们炎黄子孙的,想当年的南京大屠杀、殖民地之恨,替我们担当几件区区糗事也不为过。”酒下肚,脸酣耳热,童昕的话变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