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行苇仍旧无言,然而心中愤怒的高塔似乎在瞬间崩溃。
“对于你母亲的事,我很遗憾也感到难过,但我从来不曾故意去伤害另一个女人,至于你的父亲杜正扬,我只能说,我从来没有答应他的包养,只因他的迷恋眼神令我却步,那里面有太多的执着与爱恋,我知道我还不起的,”她苦笑的摇摇头,“但也或许因为得不到,反而觉得最好,执着就更深了……”
他的黑眸对上那双跟韩枫一样澄澈的美丽眸子,她的眼神里没有一丝虚假,而他一直以为是她刻意魅惑父亲,挑拨父母间的感情,他母亲是这么告诉他的……
“很多事,当下也许看不清楚,但现在的你应能分辨才是。”
他抿紧薄唇,仰头将杯中的暗褐色液体一口饮尽,转身步出酒吧。
“我请你喝一杯。”一名乳臭未干的年轻人很快的抢坐在杜行苇的位子上,再以倾慕的眼神看着眼前美丽又充满风情的大美女。
韩盈盈微微一笑,拍拍他的脸,“小子,等你的毛长齐了,再来找阿姨。”
她巧笑倩兮的从皮夹里抽出纸钞放在吧台,再拢拢如云秀发后,走了。
但年轻人不死心的追了出来,“你大不了我几岁的,我在床上的功夫也很行。”
她噗哧一笑,回过身仔细打量他,发现这小男生长得相当俊俏,“你几岁?”
“十九岁,我叫魏胜哲。”
咕!居然跟那个重重伤了她心的男人同名,她撇撇嘴角,“回家找你妈吃奶去!”
“我会天天来这里的,我一眼就喜欢上你!”
她受不了的拦了一部计程车离开,现在的小孩是怎样?嫩草不吃改啃老姜!?
胜哲,吱!差劲的烂名字!但虽然这么想,韩盈盈的眼眶却泛起了泪光。
今晚一点都不美好,是一个被过往记忆狠狠再伤害一次的黑夜,这个日子她得记起来,诸事不宜啊。
※※※※※
三天后,一个阳光晴朗的午后,杜行苇开车到花莲一处开满遍山百合的老人院探视父亲。
五十五岁的杜正扬看来却已如七十岁老翁,他坐在摇椅摇啊摇的,对那刺眼的灿烂阳光没有任何闪躲,手上则宝贝的拿着张皱巴巴的泛黄照片,专心的看着、笑着、念着……布满皱纹的大手轻轻的爱抚照片里的美人。
时光流转,他念兹在兹的仍是韩盈盈!杜行苇百感交集,更为母亲感到不值与心疼。
“爸。”他走到父亲前面,蹲下身来,视线与他平行。
“行苇!?你怎么有空过来看爸。”杜正扬开心的拍拍儿子肩膀,小心翼翼的将另一手的照片放入上衣口袋。
“爸,你跟韩盈盈始终没在一起?”他单刀直入,只想要一个答案,一个可以解开他心结的答案。
满头花白的杜正扬先是一愣,虽然不解,可他还是回答儿子的问题,“没有,这是我一生最大的遗憾,却也是她最值得让我放在心上的原因,她是个值得被爱的女人,至于你母亲——我对她有最大的愧疚,是我辜负了她……”
半个钟头后,杜行苇离开老人院,心里就像一望无际的天空般澄净,不再有乌云了,他很清楚自己该怎么做。
第二天,他搭机飞往英国。
※※※※※
英国。伦敦
此时的情形很诡异,三男抢一女,发生地点位于伦敦近郊、翁子伦家族自有的豪华别墅里。
挑高的天花板、镶着核桃木的壁昼、低垂的丝绒帷幕、花缎墙面及充满古典欧洲风情的家具,优雅贵气的氛围下,在几道橘红色霞光爬进落地窗,将屋内的身影拉得细细长长时,更显出室内一股山雨欲来的对峙感。
三个男人之一,翁子伦倚着大大的落地窗,一手拿着酒杯。
罗汉民则坐在蒙华吧台的高脚椅上,一手拿着可乐猛灌,至于另一个——
杜行苇就站在女主角身旁,一手拿着黑咖啡,英俊的脸上满是严肃冷峻,挺直护卫的站姿释放的敌意是百分之两百,那双阴惊的黑眸中更充满挑衅,彷佛在说着,谁敢跳出来跟他抢女人,就是活得不耐烦!
翁子伦喝了口酒,英俊的脸上带着笑意。“她会跟我来伦敦,她的选择还用说吗?”
罗汉民仰头将可乐一门气喝光。“喀”地一声将铝罐单手捏扁后,瞪向他。“你跟行苇都是大众情人,一点都不可靠,我相信韩枫不是笨女人,知道跟我这种老实又忠诚的男人在一起,才有好日子过。”
一竿子打翻两名大帅哥,长相斯文、个性随和又不花心的他,这句台词说得连他自己都忍不住洋洋得意起来。
翁子伦轻哼一声,嗤之以鼻。
杜行苇的表情也差不了多少,不以为然的黑眸则定视在一直静默的韩枫身上,“我这一次是认清了自己的心才追过来的,你应该明白我指的是什么。”
他爱她吗?她似笑非笑,巧妙的遮掩了心中的愉悦,在轻叹一声后,侧转过身子对着翁于伦,“你有未婚妻,你的心势必得分一半给未来的妻子,而我将成为破坏别人家庭的第三者,还会被唾弃。”
翁于伦浓眉一蹙。
“而你,你心中的阴影太过,你也不够爱我。”她回身看向杜行苇。
“该死的!那我为何千里迢迢的飞过来?”
她抿抿丰润好看的红唇,“男人的心态我会不懂?自己得不到也不希望别的男人得到,弃之可惜,又不愿承诺永远——”
“我可以,这一次要我三生三世——”
但她显然没打算听完他的天长地久,温柔的眸子突然定在罗汉民的脸上,“罗大哥一直没变,他一直很关心我,也是个贴心的好男人,我相信爱是可以培养的。”
“狗屎!”这句话成了英雄所见略同,杜行苇跟翁子伦异口同声的怒斥,接着又怒视彼此一眼。
“杜行苇、翁子伦,你们有点风度啊!”
眉飞色舞的罗汉民就算被骂也爽,他未曾想到会有这么一天,他能让这两名俊到让男人自卑、女人爱慕的超级帅哥羡慕嫉妒,他恍若置身在云端上。
“我现在只想要一份平凡的幸福,我轰轰烈烈的爱过了,但也伤痕累累,我怕了,也倦了,你们就放手吧!”
韩枫的神情平静。嘴角挂着抹浅浅的笑意,彷佛看透了、释怀了、无欲无求了。
这样的神色令杜行苇害怕,他当下一窒,想也没想的就握住她的手,“不可能!我不会放手!”
她咬着下唇,“你放手过的,你放过——”她的心像被一把利刃又刺了一次,她哽声道:“两次!你怎能那么自私?”
他明白她说的都对,但此时此刻,他知道自己不能再退怯,他坦承,“我是混帐,我承认,我是笨蛋,我也承认,可最重要的是,我很爱你,深爱着你!”
她笑,笑得很灿烂,她终于从他口中听到这一句话,“不会是永远,不可能是永远。”这话是提醒自己他的试炼尚未结束。
“我可以证明,只要你给我时间、给我机会。”他不想像他的父亲一样,在年老时只能对着一张发黄的照片叹息度日。
“回去吧。”她挣脱他的手,走到罗汉民身边,牵住他,目光却是看着杜行苇,“汉民,我们回台湾去准备婚礼。”
罗汉民眼睛倏地一亮,“好好好!”他兴奋的抱起她。
杜行苇铁青着脸要冲过去,翁子伦一闪身挡住他。
“说好了,这是君子之争,而君子有成人之美,她没选择你跟我,我们输也要输得有气魄一点,所以,我们就像个君子一样从她的生命中消失吧。”
消失!?不,他深情的凝睬着韩枫那笑靥如花的容颜。
这一次,他清楚的知道他要的是什么,不管用什么方法,他一定要她重回自己的怀抱。
※※※※※
“厚!我这辈子生眼睛也没看过这么厚脸皮的人,连拍婚纱照也要抢着照,到底谁才是新郎!?”
朗朗晴空下,西装笔挺的罗汉民一脸受不了的双手交叉在胸前,一双发妒冒火的黑眸直瞪着不远处,在绿云山庄那楝充满欧洲风情的中古建筑物前,一对亲密相拥的新娘跟“伴”郎!
俊男美女,加上这浪漫迷人的氛围,简直像在拍偶像剧。
“杜先生不是新郎吗?”摄影师的随行小弟还傻愣愣的反问,气得罗汉民用力的瞪他一眼,再气呼呼的走过去,一把拉开美到不行的韩枫,再一把拉开俊到他想咬人的杜行苇,再恶狠狠的瞪着让他气到不行的摄影师。
“是你耳朵有问题还是我的国语有问题?我、才、是、新、郎!”他大力的拍着白色西装下的胸膛!
摄影师一脸尴尬,“呃……罗先生,我知道啊,可是杜先生说你不会摆姿势,所以他要示范,而我看镜头里的俊男美女那样契合,就忘情的一直拍、拍……”
“拍拍拍!你拍伴郎跟新娘的照片,我会买啊!?”他大声的吼他。
“我会买!”一旁的杜行苇倒是答得爽快。
噗哧一声,一身白纱的韩枫忍不住笑了出来。
罗汉民大眼一瞪,一把将娇笑如花的新娘子拉到自己的身后藏好,再气呼呼的看着脸皮像铜墙铁壁般的好友,“你没机会了,我早就说过,是你先弃权的,我让你当伴郎是因为我的人缘太差,只有你这一号朋友,你可别恩将仇报。”
“所以我也把丑话说在前面,你敢娶她,我一定让她外遇!”
“你、你、你……”罗汉民气得跳脚,却说不出话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