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然后挨个儿热烈拥抱一番,最后还被沈子寒吧唧一下在脸上亲了一口。
“想死个人啦小兄弟!”沈子寒半唱半说地溜进了病房。严浩和廖广志手上都拿着水果,花花绿绿的补品,还有一大束的康乃馨。
本来死气沉沉的病房刹时间热闹生动起来。
其实,李元斌也不过是昨天早晨才和他们分的手。一天之隔,却让他觉得像是分别了一年。李元斌这个看看,那个瞅瞅——平时太熟悉的同学此时怎么看怎么亲切。
“过得怎么样啊,斌仔?”老大廖广志嗡声嗡气地问。
“就,就那样儿吧。就系太无聊了,”李元斌嘿嘿笑着挠挠脑袋。“现在就系做了些检查,没吃药,也没打针。还不让多看电视,不让乱跑啊……”
“元斌,我刚看护士站的小美眉真不错啊。你没事可以找人家谈谈心,汇报汇报思想嘛!”沈子寒搂着李元斌的脖子嘻皮笑脸地说,“像你这样的万人迷,杀伤准确度保证百分之百。”
李元斌刚才被沈子寒冷不防啄了一口,脸上的红晕都还没褪尽——这下红得更厉害了。以前在宿舍,沈子寒就老开他的玩笑,他可是有点怵这个东北大傻。
“斌仔,任雪菲没来啊?”严浩笑眯眯地问。
李元斌愣了一下,笑容从他脸上一点点褪去。然后有点尴尬地说:“没,没让她来。反正也没什么事啦。”
“话儿可不能这么讲。斌仔!”沈子寒把话接过来,“现在不正是她送温暖显爱心的时候嘛!我回去就骂骂这雪菜包子。”
“啊……千万别啊……求你们啦!”李元斌有些急了,拽住沈子寒的胳膊结结巴巴地说。
这仨儿疑惑地望着李元斌。他们都还不知道李元斌与任雪菲分手的事儿。
“好了好了,就听外星仔的啦,”沈子寒忙说。“看你小子无聊,我给你讲个鬼故事吧!”
李元斌瞪大了眼睛,一时竟说不出话来。
“这是个真实的故事哦,在这个医院实习的俺老乡亲口告诉我的,”沈子寒开始故意把他的一双鹞子眼搞得阴森鬼气。
“事情是这样的!Long long ago……就在附院住院部大楼地下二层的太平间——知道吧,存放有一具十七年无人认领的女尸!据说,死去的年龄只有十八九岁。据说,还很漂亮。”
其他几个人都听呆了。病房里除了沈子寒嘶哑的声音,安静极了。他们都紧张而兴奋地等待着沈子寒的下文。
“她一直被放在冰柜里。虽然过了十七年,但容颜没有变化。谁也不知道她叫什么,因何而死,她的病历都也不翼而飞。据说,她在最近一年里,开始寻找替身准备还魂呵。”
廖广志噢地失声叫起来,“妈的,你能不能好好说,别用装神弄鬼的口气,想吓死老子们啊。”
沈子寒眨眨眼。“急什么,恐怖的还在后面呢……她有一个最显著的特征,你们都想不到,她有一张……一张白脸。是白的,是白纸和牛奶那样的白,就像外星仔这床单的颜色。就在最近一年,太平间里尸体的眼球经常不异而飞。大家怀疑就是她干的。传说中人的三魂六魄还会有一点精气深藏于人的眼球,即使死后也难以散去。她把它吸出来,等精气积攒足够了,就可以还魂到人间。”
“你,你讲的不会是真的吧?”严浩脸色煞白。沈子寒的故事又让他想起了蒋伯宇,想起了“心煞”的厉害。
沈子寒鼻子里哼了一声,“想和我打赌?你们就是孤陋寡闻!这事儿都不算新闻啦。不过被医院方面保着密嘛。”
“后来呢?”李元斌觉得心跳速度也在加快。
“后来?据说,她现在开始在医院里游荡……游荡……寻找活人的眼球。因为,这样可以加快还魂的速度!”沈子寒伸出两只手,干瘦的十指弯曲,在李元斌眼前摇晃着。
剩下的仨儿集体发出惊叫。
“闭嘴,大傻!你想吓死外星仔啊!他可是一人住这房间里,不知道他胆儿小么?!”廖广志擂了沈子寒一拳。
“信则有,不信则无。是吧?外星仔!我就怕你这双漂亮的大眼睛哦……会,会被她看上滴……”
“哼,我不信,瞎掰!”廖广志撇撇嘴。
严浩和李元斌都没说话。都在各怀心事。
门外,突然有阵细碎的脚步声快速地远去。
李元斌腾地站起来,“谁?”他的声音都有些变了。
一个箭步,李元斌冲过去扭开门锁。走廊上空无一人。斜对面主任办公室的房门也紧闭着。远处,有几个护士来来回回地忙碌。
李元斌呆呆地立在门边,阳光落下的暗影在他脸上轻盈地浮动。他的眼睛被光线射得有些晕,只能虚眯着眼四处张望。突然,强烈的来苏水气味儿刺激得他猛地打了个喷嚏。
“好难闻的气味儿啊!”李元斌回转身说,脸上带着掩饰性的笑容。
沈子寒他们站起了身。“外星仔,我们得走啦。后两节还有系统解剖课呢。有空再来看你,”廖广志代替那两位一起向李元斌告辞。
李元斌愣了愣,有点失落地说:“这……就走啊?”
沈子寒又搂住李元斌的肩膀,伏在他耳边边走边低语,“斌仔,小心你的眼睛哦!呵呵呵……”
严浩拉拉他胳膊,“别听大傻吓你的话。他是逗你开心呢!”
李元斌点点头笑笑,“知道!沈哥是怕我没事儿干在这里,编个鬼故事给我解闷儿!”
李元斌一直把他们送到电梯口。下行的指示灯亮,电梯门缓缓滑开。严浩、沈子寒、廖广志挥着手说:“回去吧……我们会再来的……”
电梯门关上的一瞬,李元斌赶忙抬起衣袖在眼睛上擦了一把,刚才他是强忍着才没让眼泪流下来。
多么好的兄弟!多么重的情谊!李元斌恋恋不舍地站在电梯口。看见另一部电梯的上行指示灯亮了,电梯门缓缓滑开。
电梯洞开的空间里,只有一个人,一个微微低着头站在角落里的女人。
是她?是她!李元斌差点失声叫出来。
她抬起眼看了李元斌一眼,似看又似没看……然后电梯门缓缓地再次关上。
她就是樱园里那个奇怪的女孩。那个有着过于明亮清澈眼睛的女孩……还有她的眼神!恍若梦中的眼神!
一切都显得那么奇怪!她又怎么会在医院里?
李元斌狠狠掐了一下自己的手背——疼!自己没有做梦嘛……应该不是幻觉吧?!又是一个不眠之夜。都快十二点了,李元斌还是睡不着。
他还在反刍着沈子寒的鬼故事。鬼故事不怕听,就怕想!白天听时人多也无所谓,但晚上独自回忆的效果就大不一样。李元斌特意让护士别拉上靠走廊的大玻璃的窗帘,因为屋里太黑的话——他就什么也看不见了。透过走廊的灯光,他还好歹能看清楚点东西。
即使这样,李元斌还是觉得心里有些慌。他又想起了那张奇怪的纸条——纸条就压在他枕头下的褥子里。不用再看,那两个歪歪扭扭的字也能从脑海深处清晰地浮现出来——“鬼路”!
难道沈子寒的故事是真的么?就在自己的身下,就在地下太平间里,有一个白脸的女鬼?换了平时在学校,李元斌会觉得这是一个编得太俗气的鬼故事,哄小孩儿还差不多。但此时此景,再加上联想翩翩,李元斌的心跳速度一直就没降下来。
不知什么时候他才闭上了眼睛。但睡得并不踏实。各种稀奇古怪的梦境纷至沓来。突然胸口像被千万块儿大石头压住……他想动,但身子软得像摊泥;他想喊,但怎么挣扎都无法发声。
在那一刻,李元斌突然直觉到有人在观察他。不在别处——就在那扇透明的玻璃后,在走廊上!
他猛地一动弹,头向右边偏过去。
微弱的光线下,一张白脸,真的有一张白脸紧紧贴在大玻璃上。漆黑的空洞的眼睛,血红的被玻璃压扁的嘴唇直冲着他而来!
李元斌的身子整个儿都僵在床上,甚至喊不出一个字。他明白——这次真的不是梦!
冷汗一下子浸湿了他的后背。然后他抬起头摸索着想去按床头的急救铃。
白脸在那时迅速地消失了。待李元斌摁下急救铃,回过头时它已不在。
护士闻迅赶来,屋内重新明亮起来。
“有什么事吗?”值班护士睡眼惺松地问。
“我刚,刚看见有人在玻璃外。你,你们这里有没有脸是白色的人?”李元斌的话说得结结巴巴语无伦次。
“白色的脸?”护士疑惑地反问。她看着李元斌那张有些惊恐,有些孩子气的脸,然后笑了笑,“没有!你是做了恶梦吧,看你头上的汗!”
李元斌低下了头。
“睡吧……没事儿的。这里很安全的。”护士重新关上灯出去了。
李元斌坐在床上,盯着透明玻璃外的走廊。他敢百分之一百地保证,刚才所看见的绝对不是什么恶梦。
看看表,已是凌晨一点。李元斌觉得他一定要搞清楚——要不以后他就只能靠舒乐安定来睡眠,岂不糟糕!
翻身下床,趿拉着拖鞋,李元斌出了病房。他把病区的两条走廊都巡查了一遍。从东头一直走到西头。什么也没发现,什么也没听到——除了一些此起彼伏的鼾声。他甚至还到男女两个公共卫生间去看了看,还是没人。
最后,他又来到了昨晚到过的安全通道——也就是靠近他的病房的走廊最东头。
打开活动木门,一股冷风扑面而来——外墙上的玻璃窗并没被关上。但就在靠墙角的地上,又有一张同样大小的纸条。
李元斌惊呆了!根根汗毛倒竖起来。
他深吸一口气,拣起纸条。几乎是同样的笔法写着鲜红的两个字——“鬼路”!
天呐!李元斌的手一软,纸条飘然落下。
难道自己真见鬼了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