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光乍现之后——一切都陷入黑暗。
第三十五章 断 翅
“难道我死去了吗?
有隐约的滴水声从耳边传来——李元斌挣扎着睁开像是灌上了铅的眼皮。
“我这是在哪里?在坟墓吗?”——他动了动身子,手和脚好像都被什么给铐住了。绿光在眼前慢悠悠地飘荡……好一会儿他才“看清”这是个没有开窗的房间。没有灯光。如果不是因为他特殊的双眼,这里该是伸手不见五指。
他似乎正躺在什么地方。全身是火烧火燎般的疼痛。他的手往身下摸索,接触到的是硬而冰凉的台面。倒是头下面紧挨着的一个大大的圆孔提醒了李元斌。天呐!他好像躺在一张不锈钢的解剖台上——头下的圆孔是用来排水的通道。
“你睡醒了?小天使。”一个尖利高亢的女声在她头顶上响起。
李元斌吓了一跳。他没看见有人在这房间里。这是谁在说话?好怪好陌生的声音。
“不用看。我在你的上面。”那声音继续慢悠悠地说。
“上面?你,你是谁?我在哪里?”李元斌喃喃地问。眼睛惊恐地寻找着声音的来源——房间里不但没有其他人,连悬挂的音箱都没发现。
“我们不是早就认识了吗……小天使。你的眼睛……正在把我们的命运连在一起,”一阵混浊的笑声在房间里回荡着,“不过,你现在地下二十米深的地方,你很安全。放心吧。”
“你们想干什么?放我出去!”李元斌想喊得再大声点,但声音虚得似乎只有他自己才能听到。他想把脖子尽量抬起来,但一阵剧痛让他感觉脖子似乎也要齐齐地断掉了。
“别乱动……我们的红外摄像镜头正看着你呐。你很勇敢。勇敢得像个愚蠢的堂吉诃德……哈哈,你知道那是个什么人物。”
“那又怎么样?总比你们鬼鬼祟祟地好!”
“不要嘴硬,小天使!昨晚的电压还没有升得太高。否则……你早就变成了焦炭。而且,还会散发出巴西烤肉的那股糊味儿……哈哈哈……不,不,是中国的烤肉。”
李元斌发现他的手脚已经被几个铁环固定在了解剖台上。室内散发着一股浓浓的福尔马林味道。霎那间,从未有过的绝望与恐惧在他心里翻腾。
“我知道你们在研究我的眼睛,是不是?你们要杀就杀我,要么就拿我做研究好了……不要对,对千叶怎么样。”
“哼,你还有点英雄主义!这次……可是你自己送上门儿的。别再关心别人,你已经呆在地狱里面了。”
李元斌瞪大了眼睛。如果就这么死了,他觉得简直太窝囊了。他能直觉到刚才和他说话的“女声”必是杀害韩虹与任鹏飞的凶手。而现在,又轮到他了!
“你还想说什么?临死之前。”那混浊的声音在停了片刻后冷冷地响起来,“你一定很好奇我们究竟是干什么的吧?”
“你们是疯子!混蛋!凶手!”李元斌狠狠地骂了一句。
那声音又嘿嘿笑了起来,“没你想得那么简单,小天使!照你那么推算,全世界所有的科学家都可以算是疯子和混蛋。原子弹的原理可不就是爱因斯坦先生提供的么?”
“你这是诡辩!”怒火在李元斌的心中熊熊燃烧着。
“听我把话说完,会给你留下足够思考的时间,”那个声音变得更低沉,“我们没你想像得那么低极下流。这是一项和全人类的盲人相关的事业,是人类医学发展史上的巨大革命。嘿嘿,即然是革命……总有人要流血要牺牲的嘛。你说呢,小天使?”
“原来就是你杀死了韩医生!还有,任教授也是你杀的,他根本不是自杀!”
那个声音沉默了片刻,“如果我不告诉你真相,你会闭不上眼睛的。呵呵,的确是我杀的。他们将成为上帝前面高贵的祭品。当然,你也会一样。那个任教授嘛,不过是让他看起来更像自杀一些而已。而那个女医生的眼球……可是放在我们任教授的冰箱里呐……我们不想再增添任何的……一丁点儿的麻烦!明白吗?”
“混蛋……我的眼睛是怎么回事?”李元斌觉得他听到的每句话都像毒蛇喷溅出的毒汁。这个和他对话的人远比豺狼更加凶残。
“你早就没有了人的眼睛。小天使。那是鬼的眼睛……鬼眼!呵呵……的确!”
那声音寒气逼人,而它所讲述的内容更让李元斌的背心全部湿透。
“这世界上根本没有鬼。你们休想骗我!”
房间里的每个角落都爆发出混浊而沙哑的狂笑声,“你很天真!你也很聪明!如果没有鬼,你怎么解释你所看到的一切?我是指……那个姓任的笨蛋所讲的幻视?还有,你怎么解释你眼球黄斑处高于正常人3倍的叶黄素含量?当然,更不用说你现有的视网膜色素上皮细胞层是怎样的与众不同。”
李元斌惊呆了,他们掌握得远比他想像得要多,“色素上皮细胞层?你说!”
“你很虚心好学,嘿嘿!”那个声音冷笑着,“你听好了!正常人的视网膜色素上皮层是排列整齐的的单层六角形细胞,鬼眼——你的眼睛却是呈放射状排列整齐的复层八角形细胞。在最多的地方,可以达到十二层。哈哈。你可以想像得到……这样的眼睛是多么优秀和完美!”
“那些绿光是怎么回事?它们和色素上皮细胞层有关系?”
“多聪明的小天使呵!如果你不死,将来会是一个多么出色的医生。可惜啊可惜,”那声音在李元斌听来,简直就是地狱魔鬼的叫嚣,“那不是什么绿光,是一种鬼眼特有的射线。我给它取了个很好听的名字,叫阿诗玛射线。A—S—M—A,记住了吗?它与视紫红质的合成过程有关,至于它的穿透力和杀伤力……想必你已经使用过多次了!更不用说你能像鬼一样地看到死去的生物体发散出的光芒。哈哈哈,罪孽啊罪孽!”
李元斌蓦地想到了那八只眼球。他悲愤交加地说:“原来,这就是……你们的视杯再造计划。是吗?拿我做人体实验?”
“哼,你还知道视杯再造计划。不过……不必讲得那么难听!没有我们,你现在就是个瞎子。是我们拯救了你,小天使。而且,你所知道的只是一个庞大计划的一小部分,哈哈哈……”
“这真的已经不是我的眼睛了吗?”李元斌骤然心悸。他的脑海闪回到樱园里的一幕——千叶在他身后抽泣着说:“你在用他的眼睛……快走!快走吧……元斌君!”
“呸!”李元斌简直从未见过这样厚颜无耻的人,“那我还不如是个瞎子!”
“是吗?会满足你的。你马上就会进入黑暗。而且是永远的……永远的黑暗!”一阵狞笑仿佛恨不得要把李元斌绞成碎片,“你死去吧,再见!”
晚上七点半。暑热未退,蝉鸣聒噪。
刚从学生活动中心回到家的夏天顾不得擦把汗,匆匆地拔起了电话——下午李元斌没有参加训练,也没有请假。
离形象设计大赛的正式比赛时间只有三天了。她对这个学生寄予着很大希望。
电话接通,“喂,406宿舍。请问你找谁。”
夏天听不出是谁的声音,虽然她和406宿舍的四个小伙子都认识。“你好,请问李元斌在吗?”
“是夏老师吧,”那个声音兴奋起来,“我是廖广志嘿!李元斌昨晚就没回来啊!今天也没上课。我们正着急呢!”
夏天愣了,“去哪儿了知道吗?”
“没说去哪儿啊!好像沈子寒说昨天在学生活动中心的多功能厅还见着他了。等我们下晚自习回来就没再见他的人。”
“哦……好的,我知道了,”夏天无可奈何地说,“如果他回来,让他迅速和我联系。”
“夏老师你别急!严浩和沈子寒都出去找他了!我也刚回来。如果有消息我们尽快告诉您!”
放下电话,夏天的心里如火上浇油。
其实在她心里,一直觉得有什么事情不太对劲。她隐隐觉得雷鸣的那个对什么胚眼的研究课题似乎与李元斌有关——她想不通雷鸣三番五次阻止她和李元斌接触是什么意思。
一个普通的大一学生能有多大的危害性呢?
当然,李元斌奇迹般地恢复健康也曾让她暗暗吃惊——她记得几个月前廖广志把李元斌的病历拿给她看时,她就知道那无异于一份死刑判决书。“原发性视网膜色素变性”在医学界是公认的无法治疗的绝症。
一时间,这个世界的复杂程度与变化的速度简直让刚踏入职业生涯的夏天有点无法招架了。特别是雷鸣,这几个月来简直像换了个人——夏天经常看他半夜里魂不守舍地坐在床头发呆!问他有什么事,他只是摇摇头说睡不着。
想到这里,夏天自嘲似地笑了笑。她慢慢走到洗脸盆前,对着镜子端详着自己的脸——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吗?真的古板到跟不上时代了吗?为什么人们不能活得单纯点、简单点,而非要互相揣摸、玩弄心机?
刚洗了把脸,电话又响了。
“小天,我晚上不回来吃饭了。”是雷鸣的声音。
夏天对这样的电话早就习已为常,她刚想说“好吧”,又突然想问问雷鸣知不知道李元斌的情况。于是把要出口的话缩回去,改口说:“雷鸣,李元斌下午没参加训练,你知道他到哪儿去了吗?”
雷鸣没吭气儿,半晌才说:“你怎么问这个?”
“你不是认识他吗?还一直让我把人家开除出去!我就随便问问呗!”
雷鸣压低了声音说:“我怎么会知道。我这儿忙得一塌糊涂呢。好了……我挂咯。”
电话那头咔嚓一声挂断了。
夏天越来越觉得不对劲。她虽然不太爱管闲事,但绝对是个聪明而敏感的人。从雷鸣的口气里她能听出有问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