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澈在万物俱寂时才能勉强自己去面对现实。
他不会傻得看不出依月对他的特殊情感;可是他也不会骗自己那是炽热、毫无理性可言的爱。
她只是在替慕云赎罪。而他明明知道这一点却又无法控制自己。
他喜欢和她在一起,听她说话,听她笑。他喜欢感觉她的手挽着他,对他撒娇。
他喜欢她的地方太多了,而这会使他深感不安。
好久好久了!他不曾感受到情欲的召唤,可是现在,当她在他身边说话,靠在他胸前哭泣,甚至嘟起嘴生他的气,都会令他心跳加速,不由自主地产生一股冲动。
老天!他居然想尽情地吻她。
他竟成了如此缺乏自信的一个人。
他苦笑,怀疑自己还能忍受多久这种见她却不能碰她的日子。而且他还害怕,怕他对依月的感觉远超过他对慕云;毕竟从前他很满意和慕云在一起时的温暖与自在,却从未对她产生过如此炽热、痛苦的渴望。
她提出要回家的事真让他松了一口气。
是该让彼此冷静一下,好好想想他们之间的不可能。
其实他从来都很明白自己不能想她、爱她,可是她似乎一点也不了解,还极认真地告诉他她会替姐姐好好照顾他。
他深深叹口气,感叹她的天真。不需要的,他不需要任何人照顾,尤其是她。
他讨厌想起她全是为了慕云才会如此待他的事实,那真像一种同情,一种补偿。
电话铃响起,在夜里显得异常刺耳。林澈伸手捉起话筒:“喂!”
对方没说话,于是他又对着话筒耐心地说:“喂!请问找哪位?”
“林澈?是--是你吗?”轻柔又略带颤抖的声音传来,他蹙紧眉心。
“我是林澈。”
“来救救我!我受不了了,我受不了了!”她喊叫。
他终于确定是她,担心地问:“你怎么了?慕云。生病了吗?”她的声音听起来非常不对劲。
“我好累,林澈。”她低泣着。
“怎么回事?你……喝酒了?”他问。
“只喝了一点。”她说:“他……他为什么还要缠着我?……我忘了带……忘了你给我的那些……”她时而哭,时而笑,神智明显的不清醒。
“慕云!你该好好休息一下,你喝醉了。”其实她会如此,最大原因是压力太大,又没有人可以倾吐。林澈以安慰的语气说:“相信我,你好好休息一会见,一切都会没事的。”
“你会来吗?”她低声问:“你会不会来救我?我……我好想死,死了一定很好……”
“你不要乱来。”林澈第一次用命令的口吻对她说话:“告诉我,慕云!你吃了什么东西吗?你有没有吃什么药?”
“没有。”她似乎很不耐烦:“我只是喝了酒,只有酒而已。你……你关心我吧?”她又哭了:“那为什么不来救救我?为什么?……”
林澈的思绪全让她搅乱了。
她在美国,而他在台湾,距离遥远,又什么也无法掌握,他根本不晓得她将会做出什么事来。万一她醉得太过分了,跑到街上……他闭上眼,不敢去想象任何状况的发生。
看来他必须去一趟,她的精神状况太不稳定。
“好!我会去看你。”他说。
“真的?你……你没骗我吧?”
“我明天一早就出发。”他保证:“可是你要听话,在我到达之前好好睡一下,别再喝酒了,好不好?”
“好!我不喝酒。”
“那现在把你的住址给我。”林澈拿出纸笔,在纸上写下慕云的住址。
依月回到家里的第一天就失眠了。
父母因为慕云的离家返美而显得没有精神,这种状况会持续个三、四天吧!她想,以前总是如此。
一整天她都无聊地东摸摸、西摸摸,看电视、吃零食,可是最让她心神不宁的是找不到林澈。
她打电话去,是谢教授接的,他竟说林澈出国去了。
出国?他觉得他是故意躲她,又不愿相信自己的猜测。他自己说会等她电话的啊!
拿起报纸翻了翻,又气愤地将它们全摔回桌上。新闻?为何不报导些使人感兴趣的新消息呢?
比如说作家何思云的最新动向。
她懊恼地发现自己想他这么多,这种感觉是她从未感受过的;而他,他心里还是只有姐姐吧!
她是无法取代姐姐的。
想到此,她挫折地跺着地板。
“干嘛?这么闲啊?练习踩蚂蚁?”宋母推门进来,她刚做完例行的散步。
“人家生气嘛!”依月说。
“哦,谁惹你了?”
“你和爸啦!”还有林澈,她真想尖叫。
“我们怎么了?”宋母将刚才买来的一些蔬菜放到桌上,又走回依月身边。
“你们偏心。”
“偏心?”宋母皱着眉头:“不会吧?”
“怎么不会?”依月抱怨:“你们只疼姐姐,她一回来你们就开心,她回美国你们就难过,我特地回来陪你们,结果你和爸还是整天愁眉苦脸,哀声叹气的,好象见了我就烦。”
“没这回事。”宋母在沙发上坐下:“瞧你说成这样,真没良心。”她叹气:“主要是你姐姐……嫁那么远,我生个女儿就像丢了似的,一年不过回来个两、三次。而你那个华侨姐夫又不晓得对她好不好……”
依月见母亲越说越难过,觉得好抱歉,她不是有意这么说的,开玩笑成分居多嘛!
“妈!别难过,我乱说的啦!我知道你跟爸都很疼我。”依月忙笑着说。
“你明白就好了。”宋母站起来:“你爸快下班了,我得去做菜。”
“我帮你。”依月也站起来。
“不用了。”宋母笑道:“看来你真是太闷了,以前你从没说过要到厨房帮忙。”
“是你不让我去,说我笨手笨脚,妨碍你。”依月委屈地说,故意嘟着个嘴。
“好啦!你真要帮我的话,不如到你姐姐房里收拾一下,她那天赶很早的飞机,房里一定没整理。”
“好啊!”依月点头答应。
“唉!下次回来也不晓得得等到什么时候。你把床单和棉被收下来,我洗一洗收起来,免得惹灰尘。”
依月于是到了姐姐房里。她先把一些衣架摆回衣橱,再把地扫一扫,垃圾装一装绑好,拿到门外,最后是拉下床单,然后一把抱起棉被和床单准备下楼。
抱着这么大体积的东西真不好走路,她小心翼翼,还是碰到了桌子。她手痛得快叫出来了,桌上也有些东西掉到地上。
依月无奈地叹口气,只好又把棉被先放回床上,再走过去拾起掉在地上的笔、面纸盒,还有一个纸袋子。
纸袋?重重的,是什么?姐姐忘了拿走的吗?
依月考虑了一会儿,终于好奇地打开它。
里头有两本书,作者是何思云,还有一个发带,上头有一个“云”字,另外是夹在书里的一封短短的信。
她又忍不住看了信,伤心地了解到这些东西是林澈给姐姐。看了书。只大略看了一会儿,依月明白了许多事。林澈毕竟还是爱着姐姐的,所以才会取了“何思云”
这样的笔名。他是无奈地问自己,何以还苦苦思念一朵远去的云彩。书中的他游遍各地,每到一处总是见山慕云彩,见水思佳人,他的书,至少两本,全为了诉说他对姐姐的思念而写的。
她无声地哭泣,说不出心里那么痛是为了什么。依月双手紧握著书和纸袋,克制着自己不要失声痛哭,反正这是她早就明白的,她不是知道她永远也无法取代姐姐吗?还哭什么?
可是林澈为什么要把这些东西给姐姐?她伤心地想,难道姐姐已经结婚了,而他还未放弃?
不!不会,他亲口说他们之间已经结束了,那这一切……她的手将纸袋捏得更紧。
就在此时,她发现了纸袋中似乎还有东西,她的手感觉到了。于是她将纸袋反过来倒了倒,抖了抖,一本东西掉落在地上。
依月弯腰去拾,手却停在一半。
她楞住了,只为了那东西上头的几个字:“离婚证明书”。
第六章
依月懒洋洋地走过去拉开门。不管来的人是谁,她都发誓要用两句话就把他打发掉。她没兴致,也没耐性招呼任何一位客人,她简直太心烦了。
一看见来的人是陈辉,她几乎要申吟了。这家伙不一样,如果有人能用两句话打发他,那个人就是“神”。不过话虽如此,她依然得试试,因为以她的精神状况看来,留下他只会让她发疯。
“嗨!依月。”他笑着挥挥手。
依月耐心地叹口气:“我头疼死了。”
“真的?”陈辉同情地说:“要我去替你买药吗?”
她摇头:“请你改天再来吧!”这是第一句,说完用力关上门。其实不用那么用力,门根本没毛病,好关得很。可是来者是陈辉,什么都不同了。
果然,他用脚阻止了门关上,虽然疼得直叫,终究他还是死皮赖脸地进了屋子。
“别这样嘛!看看我的脚,一定肿起来了。”他愁眉苦脸地叫道。
“如果你的脚断在我房里,我会仁慈地丢出去给你。”(奇*书*网.整*理*提*供)她没好气地说,径自走回床边:“你这家伙不会察言观色也就算了,我都说这么“明”了你还不懂,难不成你是外国人?我现在不想跟任何人说话,你知道了吗?”
“我只是……”他想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