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啊!真漫长的一个夜晚。
依月趴在病床旁睡了一个晚上,时醒时睡的,早上醒来只觉得浑身酸痛,颈子几乎转不过来。
是止痛药的关系吧!张松年依然熟睡着。依月看了他一会儿,叹了口气,决定到外头洗把脸。
医院的早晨非常宁静,她自然地举起手看看表,原来才五点多,天才微亮呢!
洗过脸,用面纸拭干脸上的水珠,精神显得好多了。她想着该去问问医生,张松年能不能吃些什么东西,她好想办法去买来,或是医院有规定的食谱。
就在她转个弯,经过医院大门口,正巧有人推开大门冲进来,喘呼呼地停在她面前。
“你……你没事吧?”林澈困难地只能说出这句话。从陈辉那儿得知她的事后,他几乎是跑到医院的,只有在真正无法呼吸时才停下来。生平第一次,他感激医院就在离姐姐家不远的地方。
依月说不出自己是什么感觉;他总是在她毫无心理准备的情况下出现。她无法控制地便想起他和姐姐的“死灰复燃”,而她现在心情已经糟透了,没有精力再去思索其它问题。张松年还躺在医院里呢!她不该再分心去理会别的男人,尤其……是她姐姐的男人。
“我很好。”她面无表情:“你怎么会来这里?谁住院了吗?”
“我……我是来找你的,听陈辉说……”
“我真不明白你干嘛什么都跟他说,我……我的事我自己会处理。”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只是眼里就要流下泪来,而她转过身去,不想让他看见。昨夜是那么恐怖,为什么他不在她身旁?现在又匆匆跑来,一副很担心的模样,这是干什么?
林澈下意识地伸手拉住她。她果然生气了,而且似乎不是普通的生气。
“你……你生我的气了?”他还是问道。
依月背对他站着,没有说话。
生气?她有资格生气吗?真说穿了她什么也不是。眼泪终于滑落,而怎么样都不想让他看见。
“我……我很抱歉这几天不在家……”林澈发现自己拉住她的手太久了些,于是把手放开。老天!他该怎么说?总不能告诉她是慕云打电话给他……唉!可是他又不懂得该怎么说谎。“我……我应该告诉你一声,可是……”
“你用不着告诉我,有了姐姐,你还会想到我吗?”她忍不住说,她真气他还是一副无辜的样子。
“你……”林澈讶异地说:“你……你知道我和慕云在一起?”
依月觉得心如刀割,他竟然……“我不知道,不过谢谢你告诉我。”她用尽全力让自己保持平静的声音:“谢谢你特地赶来医院,不过也许陈辉没说清楚,我没有受伤,一点都没有。”是的,直到知道他和姐姐的事之前,她是没有受伤,至少不是那么重。“你……你可以回去了。”她说完往前走。
林澈又一次拉住她:“你……事情并不是你想象的那样……我……”
“我没有想象“哪样”,反正你和姐姐都是自由之身,想怎么样都是你们的自由。”
“为什么?”林澈又一次感到讶异:“为什么你全知道了?慕云说……“姐也太不小心了!既然不想把事情告诉家人,又怎么把离婚证书忘在家里呢?”
此时她真的对姐姐感到生气,还有伤心。在她眼中,家人到底算什么?如此重要的事,她却只记得告诉她的初恋情人。
“慕云她……”
“你不要说了,我现在很忙,要照顾张松年,没时间听你说,你走吧!”她试着甩开他的手。
“依月!你……不要为了不存在的事生我的气,我……”他试图解释,却不知从何说起。
“我没有生气,我没有。”依月终于大叫。她也不想生气啊!一点意义也没有。
护士经过,对他们皱眉:“先生,小姐,这儿是医院,请将说话的声音放低。”
林澈连声道歉着,觉得自己的不擅言辞真是件辛苦的事。在他心里知道依月对他来说很重要,因此他才不要她为了不存在的事生气、难过。他希望看见她开开心心的,就像以前的她。
“我可以解释的。”他急切地说:“我会尽力说清楚……咦?你……为什么哭?怎么了?”他更焦急。
他终于看见她满是泪痕的脸,依月因此更沮丧,用手抹去脸上的潮湿,径自往病房走去。她才不想再理他了,他是姐姐的啊!
“等一下。”林澈又伸手去拉她,却被她一甩给甩脱了。
依月看着他,激动地说:“你走吧!现在还来做什么?昨天我那么害怕的时候,你在哪里?我曾经是很诚心的,希望好好爱你,让你不再孤单、不再寂寞,不再一个人到世界各地游荡,结果……你并不需要,不是吗?我只是……我只是自取其辱。”她伸手指着病房:“张松年受了伤,现在还躺在里头,我不停地问自己,为什么不接受他呢?至少他爱我,我不用担心他随时会回到别人身边。”眼泪忍不住又涌出眼眶:“我真的该接受他的,我真的该……”
“不!”林澈几乎是在吼叫:“不行!你不能爱他,绝对不行。”
依月转身冲进病房,任林澈怎么敲门都不为所动。泪依然不断地由她脸上滑落,她却没有心力再掩饰了。
他究竟在说些什么?既然已回到姐姐的身边,又管她爱谁做什么?她反正不会缠着他。
敲门声渐渐不再响起,却似乎也吵醒了张松年。见他动了动,挣扎着要坐起来,依月忙擦擦眼泪靠了过去。
“别乱动,会弄疼伤口的。”她过去帮他坐起来。
“你……这么早就来了?”张松年勉强笑道,明显地伤口开始疼了。
“昨晚是我在这儿陪你。”她说:“我……真抱歉,害你……”
“没这回事,是我自己差劲,我早该觉得奇怪……”他指的是纪如芬,依月也明白。
“你……很气她吗?”
“谁?”
“如芬啊!”依月答。
“虽然我不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对你,却也不真气她,至少她曾阻止我过去帮你,我相信她并不想伤害我,或是你。”
“她只是想吓吓我。”依月说:“如果可能的话,我……我希望你原谅她,她是个女孩子,万一……”
“我父母不知道这件事吧?”张松年插口道。
“联络不到他们,你家佣人说他们出国去了。”
“这时候他们多半是在加拿大我姐姐那儿。既然他们不在,我也不想把事情闹大,哦……希望大家都能顺利毕业。”他说。
“你真是个好人,我……”依月苦笑:“我欠你太多了,恐怕永远也还不了。”
张松年叹了口气,挤出一个笑容:“不管如何,你是我爱了好些年的女孩啊!如果你能幸福,我……我还有什么好求的?”
依月又哭了,这回是趴在张松年身上。
“对不起!对不起-…”她连声说。
张松年摸着她的头,眼里闪过万种情意;这样的一个女孩,深深吸引着他,为什么竟不能属于他?
他疲惫地靠着枕头,说:“别这样,好象我就要不行了似的。”
依月还在哭,她为好多好多事伤心,而期望哭能减轻心底的痛。
“好了!好了!”他忍住眼角的泪:“刚刚是不是有人敲门?很急的样子。”
她拚命摇头,泪水,依然奔流。
第七章
“我还是不敢相信你竟然这么轻易就原谅了我,我……有时候,我到现在还无法原谅自己。”纪如芬坐在病床旁,削了块苹果给张松年吃。
张松年吃着香脆的苹果,笑着说:“我也不太相信你会这么有耐性,连着几天都来这儿看护我。”
“是我的错嘛!要我怎么样都是应该的。幸好你就要出院了,真好。”
“怎么?陪我也陪厌了吧!”
“不是的。”纪如芬又递给他一片苹果:“我是真心希望你好起来,你不该误解我的意思。”
“其实伤我的人又不是你,你用不着……”
“我是真的很后悔,真的。”她说着:“我……从前的我太幼稚了,经过这次的事,我也该学着长大。”纪如芬放下手中的小刀和水果:“看见你愿意为依月这么做……我心里……很感动,想着我自以为爱过那么多次,但谁肯这样待我呢?”
“别灰心,总会等到的。”他微笑。
纪如芬苦涩地摇头:“我和你相差太多了,你是如此专情,而我……我知道大家是怎么看我的,他们都认为我是没有操守、乱七八糟的女人,看了你,我觉得……很自卑,很低贱……”
“你说得太严重了。”
“是吗?你不觉得我真的很差劲?”
“每个人都有权选择自己如何活在这个世上,方式不同罢了,你又何必太在意别人的看法?”张松年诚心地说。
纪如芬除了感动,也分不清自己心里究竟是何想法。
“你……真是个好人。”她只能说,拿起刀子和苹果继续削着果皮。
“依月也对我说过这句话,就在前几天。”他叹口气,眼神落寞:“好人又怎么样呢?想要的还不是得不到。”
“她……依月都和你摊牌了,为什么你……你还能奋不顾身地救她?”
张松年笑了,又向她要了片苹果丢入口中:“其实她和我说开了以后,我反而觉得轻松多了,不再去揣测她的心意,不再去注意她的一举一动。虽然在我心里明明白白写着爱她,但她的那一番话会随时提醒我她并不爱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