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要回台北了吗?”她低声问。
雷豹点点头,往前方一看却蹙眉咒骂。
“看来是走不了了。”
“啊﹗这是——”带着惊愕神情朝他们走过来的,是商伊伦的父亲,他在认出车里的雷豹后开始大声嚷:“你是姓雷的小子吧?哈哈﹗欢迎欢迎,我没想到你会这么早到。”
“我到附近来处理一些公事,所以顺道来看看,幸亏刚刚在巷口遇见小伦,否则恐怕要认不出哪一户是德叔的家了。”雷豹流利地编着谎言,脸上也挂出惯有的完美笑容。
德叔闻言又一阵大笑。
“算起来我们也有好几年不见,家里附近改变不少,会迷路也是理所当然的。”他说着皱起眉。“咦﹗你怎么还坐在车上?不会是见我不在,打算连茶都不喝就溜走吧?”
雷豹的笑声稍嫌大声了些。
“哈哈﹗没这回事,正要下车就看见德叔走过来了啊﹗”
“那还不快下车?”他说着转头对站在一旁的女儿说:“你先进去准备一些下酒菜,小伦,我带你雷叔到附近四处看看,一会儿就回来痛快喝两杯。”
就这样,雷豹在无可奈何的情况下和德叔一块儿走在巷道上。因为多年不见,再加上和商伊伦之间的秘密关系,雷豹想不出该以什么话题作为他们交谈的开端,只静静地走在他身侧,反倒是德叔先打破了沉默。
“你——和小伦之间可有什么进展了?”
他的第一句话居然是这个,雷豹简直说不出有多震惊。
“德叔﹗你——”
“瞧你那副样子,好象受到很大的惊吓似的。”德叔对他笑了笑,走到路旁在一张长椅上坐下。“我很了解我的女儿,她为了一个目标努力了这么久,好不容易才跨出了一步,绝对不可能就这么停下来的。”
雷豹楞了楞,随即也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
“你知道小伦她——”
“我说过很了解我的女儿。”德叔笑着摇摇头。“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经常问起你的事,因为她年纪还小,所以我也不以为意,只把你和老鹰、阿风的事迹当故事一样说给她听。但是慢慢地,我发觉她只对你感兴趣,只要提起你就能看见她双眼发亮,那种神情总让我觉得她像是作了个什么重要的决定。”看了看静静听着的雷豹,德叔回过头继续说:“你也知道的,小伦她妈过世的早,她从小就让我很头痛,既害羞又孤僻,到了小学还是一看见陌生人就躲在我身后。”
雷豹微微一笑,以前的商伊伦的确就像只惊惶害羞的小兔子。
“然而突然间她变了。她开始注意自己的外表,化妆、涂指甲油、穿怪异的衣服……样样都来,老师三天两头对我抱怨她只爱作怪不用功念会,我简直要疯了,最后还是我威胁兼利诱,才让她在高三一年中本分了些。”
回忆往事令德叔脸上出现慈爱的表情。
“后来想想,我才明白她是为了你改变的。女孩子嘛﹗总想要在喜欢的人面前表现出最美的一面,所以她一改羞怯的本性开始装扮自己。”他说着叹了口气:“大学选填自愿时,她只填了台北市的学校,那时候我就知道她在打什么主意。那孩子虽然害羞,固执却是和她母亲一模一样,我想我是阻止不了了,所以干脆把她送到你身边去,毕竟你是我信得过的老弟嘛﹗”德叔笑着拍拍他的肩。
“德叔,我——”雷豹愧疚地低下头。他彻底辜负了人家的信赖,再说什么都是空谈。
“还是不行吗?”德叔看看他,以颇为遗憾的语气道:“果然小伦并不是你欣赏的类型;或者是她在你看来还太青涩、太幼稚?虽然之前我就没有抱着太大的期望,但自己的女儿嘛﹗总想能尽量帮帮她。唉﹗昨天她忽然跑回家来,我就知道行不通了,不过你也别介意,感情的事本来就不能勉强,那丫头现在坚韧多了,会恢复的——”
“等等,德叔﹗”雷豹以诧异和不解的眼光看着他。“也许是我的错觉,你刚刚说那番话,听起来好象并不反对我和小伦交往?”
“当然了﹗”德叔也皱起眉。“你怎么会这么问?反对的话我又何必把她送到你身边去?”
“啊﹗”过度惊愕的雷豹大喊一声。“那么那封信——信上明明说要我离小伦远一点,否则要拿枪打掉我的头,你不是这么写的吗?”
“写是写了,但以你的个性,什么时候在乎过我的警告了?”
“德叔﹗你——”
“你不会因为我在信上写那几句,就什么都不敢做了吧?以前你不是这么担小的。”
雷豹终于忍不住站了起来。
“拜托,德叔,难道你写那几句话是希望我对小伦做些什么?”他咬牙问。
“我以为激一激你可以帮小伦嘛﹗”德叔很无辜的样子。
“我已经三十几岁了,又不是脾气火爆的年轻小伙子。”雷豹又气又恼,但是看着德叔一脸的遗憾,他反而开始思索这荒谬的一切。
小伦爱上他荒谬、德叔的行为也荒谬,虽然如此,他们给他的却是百分之百的真情和信赖;反观他,明明为即将失去小伦而手足无措,就是顽固地不肯面对自己的感情﹐心里只想着用什么手段阻止她的离去,完全不曾顾虑到她的心情。
爱上他这样的人是件多么辛苦的事,但她依然那么坚决,不曾要求或埋怨什么,事事都为他想、时时都想着他,虽然只是个不满二十岁的小女人,却比任何人都了解爱情的真谛,如果他因为骄傲和愚蠢而失去她,往后他的生活还有什么快乐可言?
雷豹下定决心,拉起德叔的手转身往回走。
“我们回家吧﹗快﹗我有话跟小伦说﹗”
“哎呀﹗何必急呢?时间还多得很……”德叔说着,但显然话没飘进雷豹的耳朵里,他依然拉着他快步疾走。
商伊伦瑞着盘小菜走进大厅,恰好看见父亲和雷豹一块儿进来。于是她露出笑容,正想搁下手中的盘子告诉他们酒菜都准备好了,雷豹却大步朝她走来,当着德叔的面低下头狠狠地吻了她。
“先别休学﹗”他无视两人惊愕的神情说,声音低沉沙哑且语带要求:“给我一点时间,我会处理好一切回来找你,拜托,你一定要等我,一定要﹗”他说着又吻了她一次,然后冲出门外驾车离去。
屋里商姓两父女则还杵在原地,因为过于错愕根本就忘了追出去。
尾声
方沁白蹙眉看了看雷豹,转头不解地问方岚若:
“他真的要这个样子去参加婚礼?不能想想办法掩饰一下吗?”
“如果你指的是他脸颊上的掌印,很遗憾,怎么都遮不住,尤其他又不肯搽上粉。”方岚若回答,最后一次在大厅镜子前打量自己的穿着。
“有点可惜不是吗?”方沁白边盯着雷豹。“他本来是那么好看,出现在婚礼现场一定会吸引无数仰慕的目光。”
“饶了他吧﹗雷豹现在就和老鹰、阿风一样,不需要女人的青睐,他有小伦你忘了吗?”
“那也用不着急着在几天内和所有的女朋友摊牌嘛﹗婚礼前脸上忽然间出现那么多指痕,几乎将他的帅气抹去了一半。”
“不急不行啊﹗小伦差点就要休学出国去了。”方岚若对着镜子又摸了摸头发。“这下可吓坏了雷豹,我认识他们以来,第一次看见那家伙这么慌乱,真是太过瘾了。”
方沁白闻言笑了,但随即又疑惑地蹙眉。
“不过说起来也真奇怪,那天我们的老公对他嘲讽了一番,三个人不是又到道场里﹃打架练身体﹄吗?雷豹没让半个拳头打上他的脸,以这种功力怎么会躲不过那些女人软绵绵的小手呢?”
“也许雷豹就是要她们打中他,这样那些被他从生命中除名的女人会舒服点。”
“真没想到他居然会这么做。”方沁白看着西装笔挺的电豹喃喃自语。
“没什么好奇怪的啊﹗”方岚若在镜前转了个圈。“虽然博爱了些,但雷豹始终是一个对女人很温柔的男人哦﹗”
“这倒是。”方沁白颇为赞同。
“喂﹗你别再盯着雷豹瞧了﹗好不好?当心你那醋坛子老公又找他练身体。来啦﹗过来看看我这个样子行不行,第一次跟德叔见面,又是在他的婚筵上,好象还是该穿那套浅红色的比较喜气些。”
“这套也很合适,用不着担心。”方沁白替她抚平裙子上一些细微的皱褶,然后颇为开心地说:“过几个小时就可以看见小伦了,从听了她的心事之后,一直很替她担心,今天终于可以笑着跟她说恭喜,太好了﹗”
“没错,记得把雷豹这几天的糗样仔仔细细告诉她,这辈子肯定没有第二次机会了。”方岚若说着和她互看了一眼,按着哈哈地笑个不停。
“两位夫人为了什么事这么开心啊?不会是在回忆自己当新娘子时的美艳模样吧?”司徒青鹰抱着女儿走过来,扯高了嘴角对她们说:“小伦的两位朋友小罗和筱蔚已经在门口等着,看看时间差不多了,我们准备上车吧﹗”
方沁白在走向丈夫时,又看了雷豹一眼。他依然帅气非凡,而且风度翩翩,虽然并没有什么特殊表情,她却觉得那双闪动不已的双眸更增添了他的自信。
一定是因为小伦。方沁白想着,不由衷心地笑了。原来爱情不仅可以令女人变漂亮,似乎也能让男人更散发出迷人的魅力呢﹗
一回过神来,发觉老公正在车外皱着眉等她,方沁白于是轻拉裙子朝他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