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呀,就爱紧张。”岳添翎不禁摇了摇头。
“什么?真的很灵的,上次你出事的时候,我的眼皮也有跳。”
岳添翎只是笑。
两人回到赏芳梦苑,日头已经西斜,大地被拢入了迷人的黄昏。
“回来了。”
岳添翎刚一进门,就看见了这几日的常客——荆野冥河。他果然没有食言,说每天来,就的确每天都来,风不误,雨不阻。
他好像很开心,半倚在床上,望着她的眼神竟有些欣喜得意。
对于软硬不吃的荆野冥河,这几天,岳添翎已经采取了全新的战术——沉默是金,磨灭他的耐性。无论他说多少话,他说什么话,她都当他透明,不理不睬不回应。她祈祷着那个薄弱的可能,他会因此真地厌烦于她。
“翎,这失忆这哑巴你都装不了多久了。”红衣少年走过来,抬起岳添翎的下巴。
岳添翎毫不客气拂开他的手,转过头去,不看他一眼。
红衣少年,耐性极好,笑嘻嘻又转到她面前,矮下身子低下头,与她平视,道:“今天真是我最最高兴的一天了。”
岳添翎“怒”视他。
荆野冥河笑了,无奈地挑了挑眉,道:“先别瞪,这种眼神还是留给别人好了。”
岳添翎瞬时拧起眉。
荆野冥河笑看着她,道:“翎,你就不关心我为什么这么开心?”
岳添翎干脆转过身来,看也不看他。
荆野冥河“好性子”地拉住她的手臂,笑道:“我终于可以不必再这么苦地追你了。翎,我已经迫不及待地等着那天了,等着你看清他的真面目,等着你意识到珍惜我的心……”
岳添翎这才有些明白过来了,也忘了自己正在跟他装口障,张口就道:“你是不是听了什么……”
荆野冥河却忽地揽过她的头去,轻轻在她额头一碰,然后纵身一跃,就飞走了,轻快得如同风中纸鸢,没一会儿,远处"奇"书"网-Q'i's'u'u'.'C'o'm"飘来他欢快的声音,“是真是假,很快便明。翎,我等你。”
次日盎然轩
“轩哥哥,好消息!”岳添翎兴冲冲奔进宇印沉轩的书房,差点跳到他身上去。
“怎么了?”宇印沉轩护住自己身前的案卷,稳住岳添翎的身子。
“独爱我箫有消息了哎!在缎州!”岳添翎一双眼都要亮过一百瓦的灯泡了。
“就这个,你就这么高兴?”宇印沉轩赶紧整理了下被她弄乱的东西。
“当然!”岳添翎仍旧兴奋着,道:“他终于肯露面了,都几个月没他的消息了!再找不着他,我急都急死了,但愿这次赶得急。”
“缎州,很远的,你要亲自去?”
“嗯。”岳添翎点了点头。
“那不是很久?”
而岳添翎的身子已经在向外赶了,道:“不多说了,这就走了,十天后差不多可以回来。我来就是告诉你一声。”
“翎儿!”宇印沉轩又唤了声。
“这次,我一定要找到独爱我箫,再揪出恋箫神侠。”她的声音已然很远。
岳添翎哪里会知道她刚一踏出房门,宇印沉轩就露出了放心的笑容,似是大大松了口气。
吟风颂月楼
“什么,独爱我箫不在缎州?”岳添翎惊得自凳子上弹了起来。
“独爱我箫一代侠盗,亦正亦邪,往往哪个地方有大灾难,他才会现身,而且他一现身,必定有地方恶霸遭劫。然,方才,负责缎州天缘布坊的天缘姑娘来京城领这一季的货,说缎州城内近日极为平静,都没有这些迹象。所以,按常理推断,独爱我箫应该并没有像传说中的那样,正在缎州。”杜嫣然紧蹙眉头。
“那消息怎么传出来的?”
“恐怕有人故意放出假消息,至于目的是什么,那就有待查证了。”
“啊?”岳添翎失望极了,一下子趴到桌上去,道:“好坏的人,害我白高兴一场。如若不是天缘赶来了,我傻乎乎赶过去,就整个被人家耍了。”
“芳主,总会有消息的,别太担心。”杜嫣然拍拍岳添翎的肩膀,宛然一副老者的样子。
岳添翎噗哧喷笑出来,拿开她肩上的那只手,笑道:“然儿,我实在受不了你这样子。算了,既然没消息,那么我就继续等,这就回宫了。”
“慢!”杜嫣然高声唤回了岳添翎。
岳添翎奇怪地停了脚步,刚刚转回身,谁想竟然看到杜嫣然搬来了足有一尺高的账本!岳添翎恐惧地瞪大眼,旋即摆出一张比苦瓜还苦的脸,可怜兮兮地道:“然儿……”
杜嫣然“啪”地拍了拍那账本,道:“崩跟我装可怜,最近的账啊,又多又乱,总不能就我一个人做,这些你负责。否则,普天号倒了,可别把账算我头上。”
“然儿……”岳添翎继续可怜兮兮地叫着,伸出小手去扯杜嫣然的衣袖。
杜嫣然才没给她面子,一甩袖子,丢开她的手,还瞪了她一眼,然后自己抱了一摞账大摇大摆、也不知是不是故意地还踩出“咣当咣当”的声音上楼去了。
岳添翎瘫软到凳子上,天啊,地啊,各路神佛啊!这么多账啊!什么时候是头?
当岳添翎终于看完那厚得吓死人的账本时,天已经快黄昏了。伸了个懒腰,拿眼瞄瞄楼上,担心杜嫣然再推给她任务,岳添翎贼溜溜转了几下大眼睛,赶紧收回了胳膊,然后小心翼翼蹑手蹑脚地溜出了吟风颂月楼。
回到宫里,还没走到赏芳梦苑,岳添翎忽然调皮地笑了笑,掉了头奔盎然轩去了。
轩哥哥如若知道她没走,一定会吓一跳!
桃花开得很茂,竞吐着芬芳。偶尔有风儿飞过,花瓣纷飞,飘飘扬扬,如缀香海。
此时,正是黄昏。
西方,一轮红彤彤的夕阳,正散发着绚烂耀人的光芒,映得整个天地红红的,像极了害羞姑娘的脸颊。
美景之中,人的心情也变得格外地好,岳添翎感觉这满目的花,满鼻的香,铺天的橙黄色甚至已经驱除掉了她看了一天账本的劳累,竟是那样轻松惬然起来。
桃花林配黄昏,一个字——美!
然而,又走了几步,什么轻松什么惬然顿时都被卷得无影无踪了。她的身子更是恍若顷刻间便化成了那僵硬的石头。
想动,非常想动。
可那脚却偏偏重似千斤!
花雨香海中,岳添翎的心轰然跌到了谷底,缀下了深渊,沉沉浮浮,空茫没有了着落。
那不是真的。
她宁愿相信,是她的眼睛被施了魔法,宁愿相信,或许这是夜晚,她是在做噩梦。
透过重重花影,她清楚地看到千丽公主正坐在宇印沉轩的腿上,依偎在那个她何等熟悉的怀抱里。刺耳的娇笑声一波一波传来,绕着她的耳膜回响叫嚣。轩哥哥在对她笑,那是宠溺充满爱意甚至还带着那么点痴迷的笑。他左颊上那个浅浅的酒窝依然那样迷人好看。还记得在卓然山庄的时候,她夸他的酒窝好看,他还红了脸,她逼迫他以后在其他女孩子面前笑不可以露出那个酒窝,他还坏笑着答应了……可是他现在……
他和她……传言果然不是空穴来风呀。假消息?有人故意放的假消息?难道竟会是他吗?呵……真不知她是该哭还是笑,这算是还在意她的表现吗?至少人家还愿意花力气废心思“支走”她,至少人家还考虑到她看到这一幕会是什么感受。
忍住冲到眼眶的泪水,岳添翎握紧了拳头。咯吱的响声,映着风吹过桃花的沙沙声,更添了几分诡异几分恐怖。又一声娇笑传来,怒气急剧地在她的胸腔聚积,她不要这样忍受,忍受的就不是岳添翎。她要冲出去,她要去质问他,这些年,他对她说过的话,都算什么!若有苦衷,苦衷又是什么!
“轩……”桃花那侧传来一声嗫嗫的呼唤,千丽公主的胳膊缠上了宇印沉轩的脖子。
岳添翎的掌心顿时被指甲抠出了血。他竟然没反抗,依然好看地笑着,而且还似很受用!
“嗯?”
岳添翎身子更是一僵。那声音竟是这样温柔,温柔到她似乎都未曾听过。他竟然……他竟然!
“你和我在一起就不怕锦木公主生气哦?”千丽公主扭了一下蛇腰,脸向宇印沉轩脸上噌了噌。没有人注意,那刻她用眼角瞄了一眼躲在桃花树后的岳添翎,悄悄露出了一抹计谋得逞的阴险笑意。
岳添翎掌心的血,正在滴答滴答。红,慢慢地落在地上,掉在零落的花瓣上,透过粉色,渗进了土壤,怎样地凄凉怎样地华美。然,尽管痛,尽管觉得自己已经就快要死去,她悲哀地发现她的心里还是存着那么一点点的期冀,她竟然还在暗暗期待着他的回答。她是那样傻气固执地觉着,他不是个花心的人,不是……
“哈——”宇印沉轩竟像听了多好笑的事情一样哈哈大笑起来。岳添翎的心不由得抽得更紧了,似是有血立刻淌了出来。她讨厌极了他这种反应。到底……她那点微弱的期望还是破灭了吗?
“公主,你也是皇室中人,自是最了解皇室。身为盛景皇朝的太子,未来的天子,后宫三千是避免不了的。岳添翎,呵……她是不错,我也的确喜欢她,不过我又怎会只为了一棵树甘愿舍弃整片森林?她心又软,善良得太过分,除了我竟然还同另两个男人纠扯不清,这段日子,实在让我很不快。幸好,这时遇见了公主,如今她吃醋也罢,生气也罢,我都不会去管,我只知道现在我更喜欢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