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国际饭店出来,潘小伟问有没有商店他想去看看。我们就近带他去了赛特购物中心。他进去以后并没有像他说的那样只是看看,而是直接去了箱包柜台。他问服务员有没有女式的手包,服务员给他推荐了一个,他问我样式颜色好不好,我随口说不错挺好挺精致,他就买了下来。
老纪走过来看了一下价牌,吓得咋舌:“我的天,六百元?”
服务员说:“对不起,您看错了,这是盔仙蒂奥牌的,是六千元。”
老纪眼瞪着服务员,完全不信:“六千?”
这时潘小伟在收款处付帐回来,拿过那只不过一本书那么大的小手包,就往我怀里一放,说:
“祝吕小姐生日快乐。”
我半天没搞明白,他怎么还记得我的生日!可我哪能要他的礼物呢,我当着售货员的面就把手包还给他,“不,潘先生,谢谢你记得我的生日,可这礼物太重了,我不能收。”
老纪也看傻了,心想这花花公子可真是干金一掷为红颜。
潘小伟尴尬极了,拿着手包站在那里,一句话都说不出,那样子又让人可怜。
我这人爱面子,所以也不愿让别人难堪。我诚心诚意地说:“潘先生,我从没受过这么重的礼,我真的不能要。”
潘小伟说:“那你要我怎么办,把它扔了?”
我说:“我替你去退掉。”
潘小伟见我这样有点气恼了,眼圈一红,头一低,说:“我没有坏意呀。”
老纪上来圆场,说月月,潘先生有这个兴致,你也别扫他兴了,就收了吧。
按我过去所受的外事礼节教育,我也不能再一味拒绝了,我作出高兴的样子向潘小伟道谢:
“那真不好意思,这礼太重了,这只手包很好看。”
潘小伟这才高兴了,说吕小姐你刚才让我难堪死了。
晚上一回到队里我就把手包交公了。后来队长请示了一下处长,说月月也挺辛苦的,这包是不是就允许月月个人留下来,反正也不是什么大东西。处长点了头。
后来我们处有个女同志懂得这个手包的牌子,说CD这两个字母你们知道至少得多少钱吗,这在世界上也算是女式用品的顶尖名牌了,这至少得七八千。后来队长问了问老纪,老纪说没那么贵,不过也差不多。队长说哎哟,那给月月个人用怕是不行了。结果手包又给收回去了,不过规定我们女同志要是有任务需要的话,可以领用。
第一个领用的人当然还是我。
在“国际”吃饭的事也和伍队长汇报了,伍队长说你们这样灵活处理是对的,如果让潘小伟过分地感到行为不自由,他会反感的。伍队长说你们也别总让他请,你们也请请他。第二天我们就带了张支票,去北海公园时就在仿膳饭庄请他吃了顿宫廷菜。
海岩:月月,你们玩得挺痛快,吃得也挺痛快,可我这儿还等着你刚才那话题的下文呢,你说他们对天龙帮和潘氏家族掉以轻心,后来的情况是怎么发展的呢?
吕月月:在我们陪着潘小伟优游美食的时候,天龙帮的干将白头阿华已经到了北京,因为他们联络不上罗依,认为必是出了意外,所以天龙帮的帮主冯世民派了这员心腹大将,北上来京。白头阿华到北京后,联络了一个叫李百胜的人。这个李百胜是东北人,原来是吉林一个乡镇企业的工人,后来辞职跑到北京、广州、深圳一带做生意,和天龙帮搞过海上走私,电器、香烟、毒品、枪支,什么都贩过,靠天龙帮供货出货,发了财,成了大陆的一个名符其实的黑社会人物。这次白头阿华来北京,是李百胜亲自到机场去接的。白头阿华住在京广中心,交待李百股办一件事情,就是查找罗依的下落。这些过程是后来我们才知道的。白头阿华叫李百胜找罗依,却没叫他找潘小伟,其实他已经完全知道潘小伟就住在亚洲大酒店,连房号都知道。怎么知道的,我们至今没弄清楚,也许是永远的谜。
海岩:李百胜弄清罗依的下落了吗?
吕月月:自然弄不清。李百胜派人到天龙饭店找过他,这其实是很冒险的,天龙前台的接待员告诉他罗依早就结帐走了,不知去向。接待员没把这事当回事,以为是对住店客人的一般寻访。假如他报告了饭店保卫部,保卫部又报告了我们,可能会引起我们注意的。
找不到罗依,白头阿华就把潘小伟的照片和他在亚洲大酒店的住址,交给了李百胜。
海岩:让他干什么?
吕月月:这一段情节比较长,今天时间短说不完了,我们下次再谈好吗。我呼你BP机。
海岩:好,且听下回分解。
吕月月:我们接着昨天谈。昨天谈到白头阿华到了北京,他通过李百胜查找罗依, 他在香港就已经知道了潘小伟搬进了亚洲大酒店904房。这些情况我们都一无所知。在我们请潘小伟在北海公园仿膳餐厅吃饭的那天夜里十二点钟,在亚洲大酒店值班的薛宇突然打电话找伍队长,汇报了一个情况。这个情况仍然没有引起我们的警觉,以致后来发生了不可挽回的事情。
海岩:薛宇汇报了什么情况?
吕月月:薛手那几天很辛苦,除了在白天我们陪潘小伟出去以后他可以到附近派出所去睡觉外,每天要在楼层坚守十几个小时。那天白天他没去睡觉,骑车跑了好几个地方为我去买生日纪念卡,因为时间太紧,他没法把纪念卡送到我家,就交给亚大九楼的领班,托他送到地安门交给我妈。那几天他和领班混得已经很熟。
晚上大约十一点多钟,薛字正在楼层工作间里洗从客房撤出来的茶杯,听见九楼的客用电梯当的响了一声,心想是有人上来了。他开始没介意,继续洗茶杯,后来下意识地感觉到有点不对。因为有人乘电梯到了楼层,如果是客人的话,紧接着应有房门开关的声音。但是薛宇只听见电梯响,没听见房门声,他想是不是饭店里夜班查岗的干部啊,于是他放下手中的活儿走出工作间。楼道里静悄悄,没人,也没有查岗的干部。他赶紧往904方向走,隐约听那个方向有点响动,但走到904门前,又不见一个人影。904的房门紧闭,听不见里面一点声响。这时他猛然一眼看见904房斜对面的消防疏散门被人打开了。心里一惊,把手枪都掏出来了。从消防安全门出去,就是疏散楼梯,他隐隐地听见下面楼梯上有一个仓促的脚步声,在快速地往底层走。他连忙追了下去,追得越快下面的声音似乎越远。薛宇从九楼一直追到地下二层,从安全疏散楼梯出来,就是酒店的地下车库了。薛宇在车库里转来转去,除了一排排汽车外没见任何可疑,他顺着车道一直蜿蜒搜到车库的出口,除了一个正在打瞌睡的值班临时工外,就是满天的星斗了。
薛手连忙返回九楼, 他在工作间给904打电话,是潘小伟接的,听声音他好像已经睡下了。薛宇放了心,又一次嘱咐他如果有人敲门要先看门上的观察镜,不认识的人一定不要开门。潘小伟睡意蒙断地说了句知道了,就把电话挂了。薛宇心里骂:“小兔意子,不怕死你就开!”
想想那电梯声和疏散楼梯里的脚步声,确实很奇怪,薛宇心里总前咕。。嚼咕前哈放心不下,就给队长家挂了电话。队长不在家。薛字就呼叫队长的BP机,队长当时正在公安医院,因为焦长德心肌梗塞报了病危,队长晚上十点多钟接到医院通知就赶去了。他到了以后焦长德已经脱离了危险从急救室送回了病房,伍队长是在病房外面给薛宇回的电话。他听薛手把情况汇报了一遍之后,说;如果有人在电梯里错按了九楼的按钮,电梯到九楼停下,也要响一下,可人并没下来,这种事常有,你说疏散楼梯有脚步声,能肯定吗?是肯定有还是感觉有?小薛这下也含糊了,说不能肯定。也许确实是自己太困了产生了幻觉。队长又问他是不是和潘小伟联系过,他有没有事。小薛说联系了他也嘱咐了,他没事。队长说那先这样吧,你提高警惕,但也别风声鹤晚自己吓着自己。
海岩:薛宇碰上的这个情况后来是不是证实确有其事呢,还是他真的听错耳朵了?
吕月月:后来证实确有其事, 是李百胜手下的两个人来找潘小伟的。他们在904房门前还没来得及敲门, 就听见有服务员从工作间出来往这边走,所以就从安全楼梯逃了。薛字没追上,也许是因为当时薛字不敢肯定,也许是因为薛字在平时的工作中总是表现得过于机警,干过好几次小题大作一惊一乍的事,所以伍队长没太重视,所以第三天我们照样陪潘小伟去香山玩儿,没做一点调整和变 更。
海岩:作为一个侦察员,机警难道不是一个好的素质吗?
吕月月:薛宇是有点过了。队里好多人都说他不像现实中的刑警倒像惊险电影里的刑警,特假,或者用北京土话说,特“事儿妈”,现实中的刑警要是真像电影里那么满脸机警满身精明一看就训练有素不是凡人,那就什么侦察也甭搞了,肯定也特可笑。
海岩:月月,这个案子我们已经谈了十来次了,作为一个听众,我想跟你说说到目前为止的感觉。我感觉现在有两个方面的内容比较吸引我,换句话说,就是有两个比较让人感兴趣的悬念。第一个,就是围绕这把小提琴,围绕着潘小伟,中国的警方和香港的两个黑社会组织都在走自己的棋路,下一步究竟鹿死谁手,确实想看个分明。第二个悬念,因为涉及到你本人,我不知道当讲不当讲,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也想说说。
吕月月:你说吧,没事。
海岩:这几天我这么听着,我总有一个感觉,就是觉得潘小伟,对你有特别的好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