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帝王业 良人

《帝王业》良人

作者:寐语者 字数:5327 书籍:帝王业

  鸾车已经离开宫门,驶往回府的路上,车驾微微摇晃,深繁重绣的垂帘隔绝了外面阳光。

  我端直坐于软榻,头颈挺直,手足僵冷,始终保持着这幅倔傲姿态,踏出东宫,穿过宫门,步上鸾车……直至此刻,终于只剩我独自一人,紧绷的全身却仿佛再不受控制。有一股强大而冰冷的力量,贯穿了我,支撑着我全副意志,不致松懈软弱。

  可是,脑中一片空白,神思昏沉,如同坠入茫茫迷雾之中,看不清四周,抓不住一切。

  离宫城已经很远了,姑姑方才的话,却还在耳边清晰萦绕。

  她的话,一句句,一字字,仿佛火炭,又如寒冰,令我的身子一时冰凉,一时火热。

  我交握双手,指甲用力掐进自己掌心,连这尖锐的痛,也惊不去心头的惶乱。

  前面隐约传来侍卫扬鞭开道的声音,道边围观的百姓纷纷走避,人声喧哗。

  明知道仪仗森严,隔得再近也不可能看见我半根手指,人们却依然争先恐后,冒着被长鞭抽打头脸的风险,也要争睹上阳郡主的风华,哪怕只看一眼鸾车的影子,闻到一缕薰香的味道,也令他们雀跃不已。

  早已听惯这样的喧哗,这一刻,我却突然觉得辛酸苦涩。

  他们看的并不是我,而是上阳郡主。

  世人争睹的是那个名动天下的王氏之女,宠冠一时的名门千金。

  我是谁,是美是丑,是哭是笑,并没有人在意。

  刹那之间,恍如梦醒,我突然想纵声大笑,泪水却抢先涌上眼前。

  喧哗声中,我慢慢挑开了垂帘。

  围观的人潮忽然静了下去。

  绚烂秋阳之下,我静静侧眸,凝望眼前人群,展颜微笑。

  寂静的人丛中陡然发出更惊人的呼声,铺天盖地的喧哗几乎将我湮没……

  重重放下垂帘,我闭目仰靠了软榻,终于笑出泪水。

  如果我不姓王,如果我没有出生在这个家族,此时此刻,我也不会坐在高高的鸾车之中,接受众人仰慕……或许,我会像那个卖花少女一样,挤在路边垫脚张望,又或许像某个侍女,跟在车驾后面,任由尘土沾衣。

  谁会在意一个卖花女的绮颜玉貌,谁会相信一个侍婢也可能惊才绝艳。

  我比她们多出的,不过是一个身份。

  一路恍惚,不觉已经到府。

  跨进内庭,还未来得及回房,就听见母亲的哭泣声隐隐传来。

  我扶着锦儿的手,只觉得地面微晃,心中忽沉忽飘,望着眼前熟悉的庭院,竟没有勇气迈步。

  从前庭到内堂,短短的一段路,仿佛走了那么久,那么艰难。

  哐啷一声裂响,惊得我与锦儿双双一颤。

  贡窑冰纹白玉盏被掷出门外,跌个粉碎,伴随着母亲的悲泣,“你算什么父亲,算什么宰相!

  “瑾如,你身为长公主,应当明白这是国事,并非我们一门家事。”父亲的声音苍凉无力。

  我停步,立在门口,一动不动。

  身旁传来锦儿止不住的颤抖,我侧头看她,这小小的女孩子被吓坏了。

  我对她笑了一笑,却在她清澈亮眼眸中照见自己的笑容,比她苍白面色更加惨淡。

  母亲的声音隐隐嘶哑,哀伤欲绝,全无往日的雍容,“什么公主,什么国事,我只知道我是一个母亲!天下为人父母者,爱子女远胜爱己,难道你不是阿妩的父亲,难道你就不会痛心?”

  “我不只是这双儿女的父亲,我还是王氏长子,是当朝丞相。”父亲的声音在发抖,“瑾如,你和我,不仅有女,有家,还有国!阿妩的婚事,不是我们嫁女,是王氏,乃至整个士族的联姻!”

  “让我的女儿去联姻,去笼络军心,你们这满朝文武却做什么去了?”母亲厉声斥问。

  这一声斥问,针一样扎在我心上——是啊,娘,这也是我最想追问的一句。

  父亲没有回答,沉默,陡然而来的沉默,让我的呼吸凝滞在胸口。

  我以为父亲不会回答了,却听到他沉缓无力的声音,“你以为,如今的士族还是当年的风光,如今的天下还是当年的太平世道么。”

  父亲的声音陡然暗哑,这还是父亲的声音么……我那伟岸高旷的父亲,何时变得这样苍老,这样无力!

  胸口紧紧揪扯,像被一只看不见的手揪住,直往下拽。

  “你生在深宫,嫁入相府,所见所闻都是满目锦绣,可是瑾如,难道你真的从不知道,朝廷沉疴已久,兵权外落,民间流乱四起,当年何等煊赫的门阀世家,如今早就风光不再……你以为,我们王氏能够显赫至今,真的只是靠着与皇室的姻亲吗?”

  母亲不语,只剩长长抽泣。

  父亲的话,却如同冰水浇下。

  “你也眼看着谢家和顾家是如何衰颓下去,哪一家不曾权势遮天,哪一家没有皇室姻亲?瑾如,你不是真的不懂,只是不肯相信罢了……这些年,我苦苦维系朝中世家的势力,如果不是庆阳王在军中的威望,岂能如此顺遂。”

  庆阳王,已经辞世两年的人,听到他的名字还是令我一震。

  这个名字,曾经是皇朝赫赫军威的象征。

  我的两个姑姑,一个是皇后,另一个便是庆阳王妃。

  只是小姑姑很早就病逝了,姑丈庆阳王长年驻守边关,连我对他的印象都只是寥寥。

  “自两年前庆阳王过世,皇室和士族在军中的势力至此倾颓殆尽,再也无人为继。”

  父亲哑声道来,饱含沉痛无奈。

  那一场七年之战过后,原本就崇尚文士风流,性好清平的士族子弟,再也没有人愿意从军。

  他们只爱夜夜笙歌,诗酒雅谈,即便终生无所事事,也一样有世袭的官爵俸禄。

  “留在军中征战的,只剩下寒族庶家的男儿,全凭一身血肉,硬打下功名权位,再不是昔日任人轻贱的武夫。豫章王一人独掌军中大权,更仰赖他安邦定国,不要说士族世家,便连皇室也忌他三分。如今他立下大功,更有皇上亲口许诺的恩赐,连我也未料到,他会求娶阿妩……这门婚事,若不应允,便是令皇上言而无信,令王氏开罪军中权臣,两派怨隙加剧;若是允了,便是笼络军心,为我们王氏再次赢得军中支持……”

  “父亲,用一个女子的婚姻来巩固家族权位,非大丈夫所为!”

  哥哥的声音,骤然自背后响起,他竟然一直在我身后。

  “哥哥!”我脱口惊呼,伸手想要拦住他。

  他却看也不看我,径直推门而入,昂然站到父母面前。

  泪水顿时模糊了我双眼,看不清父母的表情。

  “哥哥,不要……”我奔了进去,不待抓住他衣袖,哥哥已经一掀衣摆,长身直跪在地,“父亲,我愿从军!”

  我一颤,如罹雷击。

  父亲站在那里,鬓边灰白的发丝微微颤抖,一向挺直硬朗的身子刹那间佝偻了下来。

  母亲身子一晃,一声悲泣还未出口,就软软跌坐在椅中。

  我慌忙踏前,想扶起母亲,身子却陡然发软,膝下一曲,直跪倒在地。

  “阿妩——”,爹和哥哥同时惊呼,哥哥抢上来抱住了我。

  倚在哥哥怀中,忽然觉得安心,很安心,如同小时候每次念书睡着,被他抱回榻上的时候一样……我闭上眼,深深吸一口气,在哥哥怀中粲然微笑。

  哥哥、父亲、母亲,他们的面容深深映在我眼中。

  我低下头,无限娇羞,“我仰慕豫章王已久,嫁给如此英雄男儿,是女儿的荣耀。”

  沉寂,如死沉寂。

  “你,你——”母亲浑身颤抖,扬手指了我,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哥抱住我的手,变得更冷,却将我抱得更紧。

  爹爹望着我,目光直直,悲辛愈发深浓。

  我挺直头颈,迎着爹爹的目光,听见自己的声音低哑而坚定,“我愿嫁与豫章王萧綦!”

  如此结果,峰回路转,皆大欢喜。

  皇上赐婚的圣旨,三日后颁下,阖府上下跪迎谢恩。

  豫章王迎娶上阳郡主,成为轰动京华的盛事。

  他们说,一个是权倾天下的盖世英雄,一个是金枝玉叶的旷代佳人,人人都称羡赞叹,好一段金玉良缘,天作之合……谁不爱看英雄美人,谁不艳羡神仙眷属。

  或许,是吧。

  我终于知道,好姻缘,只需门庭匹配,无需两情相悦。

  只是,世人如何看,如何说,我已经不关心了。

  父亲、母亲、哥哥……每个人都说了什么,我隐约记得,隐约又不记得。

  皇上和皇后召见我,说了什么,我也忘了。

  豫章王的聘礼惊人煊赫,皇上赐下的恩赏更是令人目不暇接。

  皇后赐给我的嫁妆,一连三天源源不绝抬进家门。

  嫁衣,凤冠,霞帔,满目珠翠,宝光耀眼。

  喜娘说,二殿下大婚的时候,也没有这样奢华铺排。

  宛如姐姐来看我,以太子妃的身份向我贺喜。

  屏退了下人,只剩我们两个人的时候,她却哭了。

  “子澹还不知道你大婚的消息。”她凄然垂泪。

  我低头,拿了她送给我的嫁妆,一支出自绝世名匠之手,用千年玄珠所制的凤钗,在手中细细把玩,一边淡淡笑了笑,“子澹守孝归来,也要册妃了。时光过得真快……小时候再亲密的玩伴,长大了也总要分开。”

  宛如姐姐幽然抬目,一双泪眼望定我,“你真能忘得了他?”

  我淡淡抬眸,含笑将那只凤钗插到鬟间,看见镜中的自己眉目沉静,笑意雍容。

  “阿妩素来仰慕顶天立地的英雄男儿,豫章王才是我想嫁的人。”

  我说给宛如姐姐听见,也说给自己听见。

  那之后,一直到我大婚,宛如姐姐没有再来看过我。

  子澹会从她那里知道我的话。

  子澹会怨我,会怪我,然后会忘了我。

  子澹会册妃,会迎娶一位美丽娴淑的王妃。

  子澹会和她恩爱相守,红袖添香,举案齐眉,一起度过漫漫时光,直至老去。

  子澹,子澹,子澹……

  天旋地转,漫天都是他的名字,都是他的容颜。

  一丝丝的疼痛,不够锋锐,却慢慢在心底最深处,泅开沉郁的钝痛。

  婚期已近。

  家中变得很忙,徐姑姑他们每日出入奔忙,筹备大婚典仪。

  我却闲下来,不用入宫请安,不用踏出府门,只需在房中端庄危坐,听宫中嬷嬷教习新婚仪俗,教我一件件记住,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不断有人来道喜,吉词美誉塞满耳中。

  晨昏朝暮,就在混沌忙乱中如水滑过。

  夜里,我总是看书看到很晚,直至更深人静,直至困得再也睁不开眼。

  只有这样,我才没有精力去想太多,没有时间想起子澹。

  偶尔,我会想起那个遥远模糊,却又异常清晰的名字,我即将嫁与的良人……记不起他的身影,从未见过他的容颜。可犒军时的惊鸿一瞥,总在眼前挥之不去。

  萧綦,这个名字,从此就要与我相联一生了。

  豫章王妃,从此我将不再是无忧无虑的上阳郡主,而将以这个新的身份,与那个素昧平生的男子一起走向不可知的此生……

  十五天后,迎来我的大婚之期。

  我的婚礼按公主出嫁的礼仪举行,半夜开始装扮,天未亮就向父母跪恩辞行,随后入宫向皇上皇后谢恩,鸾仪从太华门出,过宣华门、坤德门、奉仪门……喜乐喧天,沿途大红锦缎铺道,一路洒下灿金的合欢花瓣漫天飞扬,六百名宫人,红绡华幔,翠羽宝盖,簇拥着旒金六凤大红鸾轿,逶迤如长龙,穿过宫城、皇城、内城,直达敕造豫章王府。

  洞房之中,两名喜娘带着仆妇婢女侍侯左右,外边丝竹喜乐之声不绝于耳。

  凤冠礼服加上厚厚的盖巾,让我整个人如被层层捆绑,动弹不得。

  锦儿在旁边不时絮絮叨叨说些喜庆吉利的话讨我高兴,我却连听的力气都快没有了。

  从半夜开始折腾到现在,一袭厚厚的盖巾下面,我的世界混沌一片,什么都看不见,直听得耳边喧天的喜乐,从早上到现在从未停歇。

  混混噩噩之间,被喜娘牵引着拜了堂,又被引入洞房。

  进得洞房,稍稍安静了不到片刻,喜娘们又开始折腾,没完没了的祈福颂吉。

  若按规矩,我必须等新郎入了洞房,才能吃喝。

  幸好锦儿乖巧,悄悄盛了燕窝给我,不然我不知道自己是否有力气坐到现在。

  再过片刻,我将要面临今晚最忐忑的一刻。

  那个人,那个令世人敬畏如神魔的人,如今成了我的夫婿。

  刚刚与他一起拜了天地,从盖巾下面隐隐看见了他的足尖。

  那么近,他离我那么近。

  当日远远望见,就已令我震骇的人,如今近在咫尺,我却不再惧怕。

  这就是我的姻缘,我的良人了。

  与其惶惶,不如坦然。

  他也是血肉之躯的凡人,或许他也不见得那么可怕,或许我的姻缘也不见得那么糟糕。

  正如哥哥劝慰我说,豫章王是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英雄美人,正是良配。

  我回之以淡然一笑,或许吧。

  只要没到最糟糕,总还有一丝希望。

  不知什么时候,发觉外边的喜乐丝竹声停了。

  现在还早,怎么会这样快就结束了喜筵。

  过得一阵,喜娘也开始暗自切切。

  我直起身,微觉诧异,正想叫锦儿去外面看看,却听得一阵脚步声纷至沓来。

  随之而来的,是门外的人声纷乱。

  “将军甲胄佩剑在身,刀兵之物乃大凶,不可靠近洞房,请将军止步。”

  “末将奉王爷令谕,务必当面禀报王妃。”

  一个男子声音,冷硬如石,不带半分情绪,惊破洞房花烛夜一派旖旎。

  “奴婢可以代为通传,王妃典仪在身,不能面见外人。”

  “事出紧急,王爷吩咐一应礼仪从权,请王妃恕罪。”

  门口徐姑姑与之相执不下,语意已带薄怒。

  我站了起来,方一起身,眼前便一阵晕眩。

  “王妃小心。”锦儿慌忙扶住我。

  那顶凤冠沉重无比的压在头上,让我几乎直不起脖子。

  我勉力打起精神,走到门前,淡淡开口,“本宫在此,将军有话请讲。”

  外面静默了片刻,那人依然用冷硬的声音开口,“启禀王妃,方才收到火漆传书,急告冀州失守,前方十万火急,王爷已经前往行辕大营,即刻领军驰援,特遣属下告知王妃,实因事出紧急,无暇向王妃当面辞行,待王爷平定叛乱后,自当向王妃请罪。”

  脑中有一刹那的空白。

  片刻之后,我恍然回过神来。

  他是说,洞房花烛夜,我的夫婿尚未踏入洞房,就离京出征了。

  我连他的样貌声音都一无所知,就这样被丢在洞房中,一个人度过新婚之夜。

  我突然想笑,却笑不出声来。

  这位堂堂豫章王,当初是他向皇上请求赐婚,要与我的家族联姻。

  不管为了什么,不管甘不甘心,总也是他自己求来的。

  我尚且尽心尽力做足每一分工夫,到了这一刻,一道火漆传书,他便拂袖而去,连敷衍周全的工夫都懒得花吗?当面辞行又能用得了多少时间,纵然军情如火,也未必就烧到了眉毛。

  我不在乎他是否跟我洞房,也不在乎他是否体谅我的感受。

  但我绝对不能容忍他如此羞辱我,羞辱我的家族。

  剧变横生,春宵惊破。

  周遭仆妇喜娘噤若寒蝉,连锦儿都不敢做声。

  大概从未见过新郎临阵而去,弃洞房不顾的场面,众人都被这变故惊得不知所措,一时间个个呆若木鸡,面面相觑。

  头上凤冠压得我胸中几乎窒息。

  我终于笑出声来,冷寂的屋子里,只听见我扬声长笑。

  张贴大红喜字的房门被我一把推开,夜风扑面,吹起盖巾冷簌簌打在脸上。

  我扬手扯下盖巾,眼前一时光亮大盛。

  喜娘仆妇大惊,纷纷跪倒,为首的喜娘急道,“王妃不可,大婚之礼尚未完成,万万不可揭开盖巾!”

  面前数名甲胄佩剑的男子,为首那人骤一见我,惊得呆住,见我掀了盖巾,竟也不知道低头回避,目光直直停驻在我脸上,过了片刻才回过神来,率先屈膝跪下,后面几人跟着单膝跪地,身上铮铮铁甲发出金属特有的冷硬刮划之声。

  我冷冷注视跪在面前的人,那身雪亮铁甲,闪烁冰冷寒光,跪在那里如石刻般纹丝不动。

  第一次见到重甲佩剑的军人,那么近地站在我眼前。

  这就是豫章王的亲卫将领,不知道我那良人,又当是怎样一个冷硬若铁,无情无义的人。

  思及此,我不怒反笑,抬手将盖巾掷到他面前,“烦请将军将此物转交王爷,代我转告他,大婚之礼既然从权,那就不劳他尊驾了。”

  喜娘急急拦住,“王妃息怒,盖巾不可随便带走,这样不吉利的。”

  “你说什么”,我冷冷道,“豫章王天纵英明,自然是吉人天相,本宫得遇良人,嫁入将门,也算万幸大吉了。”

  “王妃请收回此物,末将自当将王妃心意转达王爷,还望王妃珍重。”那男子低了头,将盖巾双手奉上,末一句话低了声气,也不复刚才的强硬。

  我淡淡一笑,道:“将军敢带人直闯洞房,还怕这区区一件小事吗?”

  那男子面红耳赤,俯身重重叩首,“末将知罪!”

  豫章王不辞而别倒也罢了,连一个小小将领都可以硬声硬气欺上门来,当真是嚣张之极。

  爹爹的话果然没错,这些拥兵自重的将领对我们士族再没有半分敬畏之心。

  自此后,我嫁入将门,就要置身在这一群武人之中了。

  夜风透衣而过,我微微仰首,只觉心中一切成灰。

  “将军请回吧,本宫不送了。”

  我转身,跨入房中,房门在身后砰然关闭。

  喜红锦绣的洞房之中,我孑然面对一双硕大的红烛高烧,烛泪兀自低垂。

  一整夜,我将自己锁在房中,任凭门外任何人求恳都不开门,连母亲也被拒之门外。

  他们都多虑了,我既不觉得伤心,也没有什么可愤怒,只是累了,不想再强装笑颜。

  心底空空荡荡,一如这空空的洞房,只有我自己的影子映衬着满眼锦绣辉煌。

  说不出是荒凉还是冷寂,捂着胸口,仿佛找不到跳动的痕迹。

  就这样倒在床上,裹一身大红嫁衣,懵懵睡去。

  梦里谁也没有见到,没有父母,没有哥哥,没有子澹。

  只有我孑然一人。

目录
设置
设置
阅读主题
字体风格
雅黑 宋体 楷书 卡通
字体风格
适中 偏大 超大
保存设置
恢复默认
手机
手机阅读
扫码获取链接,使用浏览器打开
书架同步,随时随地,手机阅读
收藏
听书
听书
发声
男声 女生 逍遥 软萌
语速
适中 超快
音量
适中
开始播放
反馈
章节报错
当前章节
报错内容
提交
加入收藏 < 上一章 回到书页 下一章 > 错误反馈

设为首页加入收藏保存桌面网址发布会员中心留言本

Copyright © 2024-2025 All Rights Reserve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