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相不相信,她之所以会到那里去,为的只不过是求生存而已。
时间:六月份地点:中东某小国闷热的天气--那是一种闷得似乎连空气都停止流动似的闷!令人汗流夹背,汗水不断自额角滴落到眼里,连眼睛都红了,却是无处可逃!
漫天的尘沙,飞扬在空气中。衣服上、帽子上,仿佛连呼吸都是沙子,刚开始,你得不断将口中的沙石吐出来,可是久而久之当舌头也干燥得和沙石没两样时,这种过程也大可以免了。
吵杂的人声。和都市那种吵是不同的,那充斥在耳中的喧哗有种不安和惶恐,每个人都不知道明天会如何,也许下一颗子弹穿透的将不是别人的尸身体,而是自己倒霉的心脏;在这种情况下,某种嗜血狂欢的味道,淡淡的飘扬在每个人的鼻尖。
远处的枪声,有些像家中播放的枪战片,大可不必理会,久了也就习惯了。这实在没什么,至少他们都很清楚每把枪的射程,打到市场来可能是明天、后天或下午、晚上的事,总之不会是现在。
只要不是现在就不必理会那么多。
然后便是酒吧。
在这种地方,酒吧是不可或缺的地方,每天都有无数士兵醉醺醺地被强壮的酒保丢出大门,夜里又抱着可怕的头痛走进门。
这几乎已是个变相的精神治疗所,不什么精神大夫都有用,更何况战地的医师全忙着救死人、救活人,没时间救精神病。
这也是消息流通最快、情报最齐全的地方。只要你小费给得够多,酒保看你够顺眼,你甚至可以得到许多匪夷所思的小道消息。
包括下一个到这里送死的记者是男是女,能活多久。
“意思是我将和两个黑头发的芭比娃娃一起工作”他以窒人的冷静低声说道:“他们居然要我当两个女人--两个不知死活女人的保姆?”
“唔。”酒保大胖几乎是同情地交给他一杯双份的威士忌:“有你在也许她们能活得久一点。”
“想都别想!下一班飞机是几点?”
“你就那么肯定不会坠机?”一个冷静的声音在门口问道。
他重重地、厌恶地、不耐烦地诅咒一声:“该死!”
她们的出现吸引了全酒吧,包括酒吧外十公尺内所有男人的视线。
这并不表示江维德和席小森是对天仙美女,这只表示那里有多缺乏女人--女人已列为珍贵物资的一种。
“你是林捷?沙漠旅馆的人告诉我们,你在这里。你没来接机。”最后一句是有力的指控。
他转过头来瞪视着她们:“如果期望绅士风度,最好搭下一班飞机滚回文明社会去。”
“恭喜。我们将和这支标准男性沙文主义的猪一起工作!”小森喃喃地以中文说道。
林捷冷笑地瞪着那张甜美的娃娃脸:“恭喜,你今年几岁?十五?还是十六?台湾的女权意识已高涨到这种程度了吗?那么这两只不知死活的小兔子!”他以清晰的中文回敬。
维德则以冷血杀人的目光瞪视着他,他不甘示弱地回视,小森则好奇地东张西望。
酒保大胖笑嘻嘻地倒了两杯苏打水打破僵局:“来!来!我请客,欢迎你们来到中东战场。”
“汽水!”小森欢呼一声奔上吧台一口气喝光它:“天哪!简直是琼浆玉液!天知道旅馆的人给我们喝的是什么,我知道这里产石油,可是我不知道他们的水居然比石油还难喝!”
“以一个明知道自己是来送死的人来说,你的精神倒真的是不错。”林捷忍不住笑了起来,小森的样子顶多二十岁,很难想像她是有正式的记者身份的。
“请你不要开口闭口死啊死的好不好?”小森咕哝地将汽水送到维德的手上:“难道人在不毛之地就非得变成野蛮人吗?”
维德轻笑,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很有山顶洞人的蛮气!
林捷叹口气。到这里一个月,他已濒临崩溃边缘,这两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现在还有幽默感,等过个十天半个月--不!只要一个星期或者三天就够了,只怕到时候她们会哭着要回去!
“我是认真的,这里不是你们该来的地方,我帮你们订下一班的飞机票,你们赶紧回去吧!”
“想都别想。”完全没有商量的余地。
他望着小森,她笑嘻嘻的,眼里却是同样的倔强:“维德怎么说怎么是,我们是同进退的。”
“小姐们!这儿不是儿童乐园,更不是购物天堂香港!这里是战场!中东战场!”他叫了起来。
维德冷冷地望了他一眼:“谁规定女人不能上战场采访?”
“天哪!”林捷拍拍额,煞白了脸,这女人简直是--不知死活!这四个字已经用了几次了?
酒保轻咳一声,小声地对着她们两个开口:“你们知不知道现在有多少双眼睛看着你们?少说有一百只!这还是保守估计,你们都不是小孩子了,该明白我的意思。”
维德及小森望了望四周,事实证明他说的是实话。
这是早已预料得到的事。
战地中通常只有三种女人:军妓、护士及无法离开的妇人,而这三种合起来,还不到当地军人数目的三分之一。
像她们这种年轻的女人,不管是何种身份,待在这里,只要稍不小心,无异是羊入狼群,想保住贞洁及生命几乎是不可能的事。
“我们是有备而来的。”
“哈!”林捷讽刺的笑笑。捉起她的手用力捏了捏:“这样叫有备而来?我可没看[奇][书][网]见阿诺史瓦辛格或是蓝波站在你身后。”
“那这个如何?”她以小皮包抵住他的小腹:“你的上司罗斯先生给的,真货假货你心里明白。”
小森笑吟吟地拉开他的手,安慰孩子似地拍了拍他的脸:“她不会一枪打穿你的,放心吧!罗斯说你比十个阿诺还好用,她舍不得。”
维德难得地笑了起来,看他那铁青的脸色十分有成就感,她放下小皮包:“的确舍不得。”
“真他妈的该死!罗斯那个大混蛋!他怎么会让你们两个傻蛋来送死!”他恶狠狠地诅咒。
“别这么粗鲁。”小森贪婪地端起他的酒杯啜了一口:“他也很可怜,我和维德只差没在他的办公室打地铺。”
“反正我们来都来了,你再怎么诅咒也没用。”维德冷静地接过小森手中的酒杯一仰而尽。
“那是我的酒。”他抗议。
酒保耸耸肩又替他倒了满满一杯:“的确是来不及了,我刚刚接到消息,机场已经封锁了,谈判失败,内战已经正式开始了。”
“真是恭喜!”他喃喃吟道,还没拿到酒杯,她们已经一人一口又喝光了它。“你们可不可以停止喝我的酒?”他终于忍不住忿怒地咆哮了起来!
沙漠旅馆。
“外电报道:十二日下午三点十分,沙仑尔将军与叛军领袖各发表声明如下:沙仑尔将军代言人穆罕威里表示,叛军领袖西沙没有谈判的诚意,不愿意遵守条约内容,仍在边境燃战火,经多次警告无效,双方的和谈正式宣告失败,军方已发出通缉令追拿西沙,并正式展开围捕叛军的行动。
西沙则表示他们是为了自身的生存,并未违反任何协谈的内容,要他们交出他们的生存之地是不可能的事。
西沙表示沙仑尔将军是个违反传统的独裁者,丝毫不尊重他们边界居民的生存权利,为了这一点,他们将抗争到底,直到成功为止。”
收音机停了十秒钟,传来枪声及杂讯之后又开始。
“综合外电报导:十二日下午三点十五分。各国领事馆均已做好撤退之准备,机场虽已封锁,但他们仍将动用联合国之力量强行撤离。撤退的行动已于昨夜开始,根据可靠消息人士指出,已有半数以上的领事人员及外籍人士安全的离开了……”
又是一阵杂讯。
“……A国记者巴尔于今晨七时被军方逮捕,控以间谍之罪名,由于其领事人员已离开,目前两国尚未开始交涉……”
终于在一阵模糊的机关枪扫射声之后,收音机完全失去声音。
房间内的三个人神色肃穆的瞪着它,仿佛希望它突然起死回生似的。
过了十分钟,他们终于宣告放弃,林捷走过去将收音机关上。
“这下真是痛快了,你们来得可真是时候!”
“既然你这么讨厌这里,那为什么不走?”小森不解地问道。
林捷冷哼一声:“谁告诉你我不走?我本来订好今天早上是飞机票,谁知道夜里突然接到通知,说你们中午要来,你们人生地不熟的,难道叫我把你们扔在这里,一个人先走?”
“看不出你这个人还满讲义气的。”小森笑道。
“这下可好,想走也走不了了。”
维德看着眼前的男子。
根据她所知,林捷有一半的中国血统,父亲是个中国人,而母亲则是一名法国女星。
他还遗传了父亲的黑发黑眼,却是得到了母亲的俊挺鼻梁及性感的薄唇。
他是个性感英俊的男人。
而且富可敌国。
林氏企业在美国富甲一方。尤其在川普家族没落之后,美国数得出来的大企业没有几家是独资的,而林氏正是其中之一;由林家的长子林奇掌管,林捷是老二,也是著名的摄影记者,开过无数的个人展,风评十分良好。只差没拿过普立兹奖。
他这样一个人其实是不用冒死到这种战地来的。
上次他在阿尔卑斯山做的系列民族与动物报道便已精彩得叫人叹为观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