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德已累得听不出他语气中压抑的怒意,只是简单地摇摇头:“除非你想让我带着全车的人去自杀!”
“那你就别再逞强去骑那该死的畜生了!”他低吼。
她没力气和他吵,几乎已听不清楚他到底在说什么,只觉得干渴得全身都像着火似的:“水……”
林捷这才发觉她的脸色红得不正常,双颊一片晕红,而眼眶黑得惊人,嘴唇却惨白得可怕!
他伸手探探她的额头,烫得他大吃一惊:“你怎么烧成这个样子!”
“不知道。”他的声音十分遥远,她的脑袋里有无数个小矮人在跳踢踏舞--林捷诅咒,连忙解下自己身上带的水,轻轻抱起她,将水壶送到她的唇边。“小心点喝。”
维德如获甘泉似地猛灌了好几大口,呛得咳个不停,他极其温柔地拍着她的背:“你先躺一下,我去找大胖想办法给你退烧。”
她勉强打起精神,挤出个苦笑:“不用了,只是中暑,睡一下就没事了。”
“在沙漠里中暑,接下来就会脱水休克,会没事才怪!”他不理会她的抗议,拉起毯子替她盖好,临走时还替她拢了拢头发:“别担心,我一下就回来。”
他走开,维德瑟缩在毯子下,只觉得悲惨得想哭!
不久前仿佛有个夜里也是这样的。
她发着高烧,躺在冰冷的床上,棋不知道到什么地方去了?留下她一个人孤单地生病,心痛得比身体上难过还厉害!
每当她需要他时,他总是不在,也总是没空,那夜她流了一床泪水,翌日清晨自己去医院挂了急诊,吊了一天的点滴,等到夜里已痛楚得掉不出半滴泪水!
棋一直不知道这件事,两天后出现只草草地告诉她,公司临时派他出差,他忘了打电话告诉她--“维德!维德!”小森焦急地声音惊醒了她:“很难过吗?”她体贴地替她试去满颊的泪水。
她摇摇头,连这样一个小动作都难受得令人想哭!
大胖和林捷扶起她,仔细审视她的神色。
“我没什么,只是有点发烧而已。”
“有脱水的迹象。”大胖拿出水和药片:“这只能退烧,可是会流汗,对你保持水份有伤害。”他有些犹豫:“我们离最近的城镇还有一天……”
她努力集中精神,想听清楚他们在说什么,却十分困难。只能虚弱地靠在林捷的身上,疲倦得希望永远都不要醒来!
“先退烧再说,她的热度太高了!”
大胖点点头,将水和药片送到她的唇边:“来,先吃药。”
她异常乖顺地吃了药,仍靠在林捷的身上。
恍惚中,似乎听到林捷说:“我会照顾她的,放心好了。”
照顾?
啊!他知不知道这是个很甜美的形容词?可是这也是好大好大的一个承诺!
怎么还有人会这样说话呢?
从来没人来照顾她,从她十五岁以后就没有了,她一直是一个人,一直活得那么孤单、寂寞。
棋从来不想照顾任何人,他自己都还需要人照顾呢!哪里还有多余的精力去照顾别人?他总是这样说,总是认为世界上除了自己之外,任何人都是不可信赖和依靠的。
真的是这样吗?
难道她这一生就注定不能依赖任何人?
她从不吝于伸出自己的双手去扶持别人,可是为什么当她需要时,却没有任何人愿意扶持她?
“舒服一点了吗?”他轻声问道,在沙地上替她寻找一个比较安稳的位置,让她靠在他的胸膛上,枕着他的肩膀。
她睁开眼,他关切的眸子立刻落入眼中,那溢于言表的温柔和关心使她又觉得心痛!
为什么她从未在棋的脸上看到这些?
她喉间梗着苦涩的铅块,只能轻轻点点头。
林捷轻抚她的秀发,温柔得象是抚摸一只猫咪或是一个孩子:“乖乖睡一觉,我就在这里,不会走开的,放心吧!”
“为什么?”她轻轻哽咽。
“因为这是你唯一不会和我吵架的时候。”
泪水轻轻滑下她的颊,她痛恨自己的脆弱,更痛恨他是如此贴心,令人无法抗拒的温暖--棋的温暖--“我会照顾你。”他的声音温柔却十分坚定:“不管你过去遇到些什么,从这一刻开始我会照顾你。”
他真的是这样说的吗?
她不知道,只是耳畔似乎真的听到他坚定的话语。
仿佛有魔力似的,她奇异地感到心安,在他的怀中沉沉睡去。
他不是安慰她,他心里清楚地知道自己说的话有多少的真实性。
凝视她微微喘息的睡颜,那打心中升起的爱怜,真实得令他有些心惊!
这种感觉有些陌生,他不是天天谈恋爱的男人,在见到她的那一刻起,他便不觉地爱上她。
不知道该不该庆幸他们是在此时此刻相遇。
他从来不是会循一般方式去追求女人的男人,他不会送鲜花、糖果;不会甜言蜜语;更不会每天接送,他所谓的爱情是为自己所爱的女人提供保护、安全、疼惜,并索取同样的东西。
若换个时间地点,江维德绝不是他会爱上的女子,她太都会、太世故,她独立强悍得不象个女人,要发掘她潜在的女性特质可能要花上他半辈子。
她保护自己的城墙更是厚得连核子弹都打不穿。
那是处在文明社会的江维德。
而处在沙漠弱肉强食世界里的江维德,在没有文明的保护下,只是一朵娇弱的玫瑰,无论有多少刺,都禁不起风沙的吹拂。
他轻易地看见了一般人见不到的她!
她脆弱却也坚强,不喊哭不喊累,却能引起他的保护欲,她敏感却不歇斯底里,不畏强权而且同情比她弱小的人--一她是个十分矛盾而女性化的女人。
他欣赏她!
她不吝于付出,尽管她一再否认,但那是隐藏不了的特质,或许有人会认为她这样的女人太深奥,难以理解。但在他看来,她却是特殊而且令人着迷的!
这便是爱情的开端。
他轻轻将她拥近些,以额轻触她的额。
还没有退烧的迹象,他有些担心。
“她很糟是不是?”
她抬起眼,小森拧了条湿毛巾蹲在他的面前,轻轻将毛巾覆在她的额上。
“没那么糟,等退烧就好。”
小森不安地坐了下来:“万一继续脱水怎么办?”
“我不会让她有事的。”
她叹口气,凝视维德:“她这阵子好惨,我从来没看过她这么狼狈憔悴,现在又生病,我真担心她……”
“他很爱那个男人是不是?”他轻声问道。
小森沉默了很久:“我想是的。维德很难谈恋爱,可是一旦谈起恋爱就是全心全意,她是那种追求完美的人,为了这一点,她吃了很多苦。”
“那个男人是什么样的人?”
小森望着他,很认真的:“你是真的很关心她?是真的喜欢维德对不对?”
他没有犹豫:“我想是的。”
“你真的会好好照顾她?”
林捷忍不住轻笑:“你的口气象是她妈?”
“我和她相依为命很多年。”
他点点头,收敛玩笑的神情:“你可以相信我。”
小森凝视他,久久浮起一抹苦笑:“他是个永远不给承诺的男人。”
“很聪明!或者该说狡猾?”
“我宁可称之为残忍。”小森仰望沙漠的星空:“现在有许多人再也不许承诺,因为那并不尽然能全数做到,说了只是束缚自己,可是当对方苦苦爱着你,而你却什么也不给,只知道一味的索求,那是一件十分十分残忍的事!我知道有些人将这视为一种手段,永远不让对方得到保证及安全感,以便让对方永不停止的付出--她摇了摇头:”我不明白那样的想法,那对自己所爱的人是和很不公平而且冷酷的!“”或许那男人只是不想说自己做不到的承诺。“”维德要的只是爱情,并不是全世界,既然不能许下爱情的承诺,必是没有爱,那又为什么要和她在一起?“这是很深奥的人性问题,他无法给她答案。
小森苦笑:”必是爱得不够深,必是对彼此的爱没有信心,维德谈的是‘恋爱’而对那男人来说却不过是一段‘恋曲’。“”既然你看得如此透澈,为什么你帮她?“她仍是一迳苦笑:”我现在告诉你,江维德是致命毒药你会听我的吗?“这下轮到他苦笑了!
林捷遥遥头:”不!不会。“如果你真的曾躺在沙漠的星空下,仰望银河,那么你今生便算真正看过星星。
沙漠的夜很冷,十分宁静,独自一人躺在沙地上观望宇宙,有种天地之间只有一个人的孤独感,将思绪融入星空中,那是绝无仅有的享受!
她从来没想过沙漠的夜会如此的美,在饱受震撼之余,被感动得几乎无法言语!
只能呆望着那一片浩瀚无垠的星海,久久不能动弹!
西沙不知道什么时候拿了条毯子站在她的面前:”你这样会生病。“他说着,替她盖上毯子。
雪儿没有说话,只是半坐起来,靠在帐棚上。
他变魔术似地变出一杯咖啡交给她:”客房服务。“雪儿欢呼一声:”太棒了!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闻不到咖啡香了!“他笑着坐了下来:”你的一辈子可真短!“她啜了口咖啡,满足得不想和他计较:”谢谢!“”今天过得还好吗?我没什么时间陪你,小威说你还不太适应。“”如果我把你一个人丢在纽约,你也不会适应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