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舍得就这么打散她,让他们永远分离?”
“……”
“就算鬼也有感情!”
“感情,是活人才有的,死人没有感情,也不需要感情。”
“谁说的?我不就有感情?跟活着的时候一样,我惦记着、思念着,丝毫没有减少。”
“妳连当鬼都这么不自由。”
“不自由?”珍珠不可置信地望着他,“惦记着感情就是不自由么?”
“几百年把一个人背在心上,不嫌重吗?”
“才不会!”
“妳俗念太深,自讨苦吃。”
“你才是连半点人性都没有的可怜虫!”
转生使叹口气,“这种事有什么好吵的啊?你们还得相处几百年呢。”
“我不想与他相处几百年!”珍珠咬牙别开脸,“这虫子太可怕!”
“妳不想也不成,这是菩萨的意思。”
“我宁愿去无识界!”珍珠下定了决心,“转生使,你带我去找菩萨吧。”
转生使连忙摇摇头。“妳说去就去啊?菩萨界哪是那么容易去的,没有菩萨召唤,我们这种芝麻绿豆大的小官不可能去。”
“你帮我禀告菩萨——喂!你做什么……唉啊!”
趁着他们说话之时,钟重不知说了什么咒语,他的手往珍珠的额上轻轻一点,珍珠吓了一跳,想跳开,却已经来不及了,她只觉得额间一阵刺痛。
一种奇异的感觉升起,某种灵犀穿过了她的灵魂。
“你——”
“护灵印!”转生使错愕地轻嚷:“他给了妳护灵印!”
“那是什么东西?”珍珠捣住额间,那感觉好怪异!为何她可以感受到某种奇异的情绪?那并非来自她本身,而像是……像是来自旁人?
“护灵印不是什么“东西”,钟重把他的能力给了妳。”转生使轻轻地说着,同时摇了摇头,很是不可思议的模样。“妳等于拥有了他的能力。”
“我不要他的能力!”珍珠大叫。
钟重起身,斗蓬静静矗立半晌才缓缓消失。
“我不要你的能力!你收回去!收回去!”
“这哪能说收就收?”转生使耙耙头皮,“本官就算想给也给不了,那不是普通鬼差能做到的,要修到像金虫虫这样,得听菩萨讲多少年的经啊。”
“你到底有什么用?!”珍珠气得跳脚,“让你转世你转不好、让你带我去见菩萨你又做不到!我不要这能力,你又不能帮我!你……”
“真是废物?”
珍珠一楞,自己几时变得这么刻薄?
转生使笑了笑,笑得有些无奈。“本官是有点无能。”
“我不是这意思……”珍珠叹口气,满脸的歉意,“我只是……”
“现在是“我”了。”他突然笑道。
“什么?”
“妳啊,会用“我”,不是妾身、本妃,而是“我”。”
珍珠愣住。
转生使微笑地望着她,“也许菩萨的道理终究是对的,跟金虫虫在一起对妳有好处。”
好处?她实在瞧不出来到底有什么好处,她只觉得无法忍受。
“可是我讨厌他……”珍珠喃喃自语地说着。
她跟钟重好像从来就没有“对盘”过,打从他们第一次相遇就注定了之后一连串不愉快的历程。
当钟重带她去无识界的时候,她心里是有点感激他的;钟重的用意她虽然不是很清楚,但总觉得钟重对她并无恶意,甚至是用另一种方式表达他的关心,但刚刚他却又令她将那一丝仁慈的想法赶走了。
钟重终究只是一只虫,冷血无情的一只虫。
“你也用不着喜欢他,只不过你们要一起相处几百年,一直讨厌着也不是办法吧?”
珍珠不说话了,她不住地抚着自己额上的“标记”,心底的厌恶感更重了。
转生使望着她,什么话也没说。
珍珠到底是讨厌钟重?还是讨厌冥界?说不定她两种都讨厌。如果换了自己是她的处境,大概也会跟她一样想法吧?但这就叫做“命运”,那是一种连神仙、鬼魂都无法逃避的东西。
这是一个特别糟糕的年头。据说人间兵荒马乱,连年天灾人祸,几年大旱、几年洪水、几年饥荒,然后又是几年瘟疫;人间哀鸿遍野,活似地狱。
狩魂使者们特别的忙碌,死者愈来愈多,鬼差们忙得不可开交,忙乱中连连的疏失使他们失去了好几个游灵。据说连魔界也暗地里出动到人间吸收无主孤魂,这使得冥王大怒,阎罗下令再不许发生此种情事,于是他们也来到了人间。
睽违已久的人间,跟她离去之时大相径庭。失去了鸟语花香,再没有春暖花开和乐融融的景象,取而代之的是遍地荒芜。
他们眼前的小镇刮着干燥的风,满地尘埃滚滚而起,放眼望去尽是一片死寂。
人界、冥界、魔界、天界,她只看过人界与冥界,有时候她会认为两者几乎没有分别。眼前的小镇就是一个好例子,它是如此的死寂,跟枉死城又有什么两样?
“站住!别跑!”
小镇街道上传来女子的厉声斥喝,不过听到“别跑”的向来都跑得特别快,从来没人因为听到“别跑”而停下来。
一团黑色物体在街道中奔窜着,他的速度极快,周身散发着奇异的黑光,隐约带着一股刺鼻恶臭,他所过之处每个地方都留下那令人掩鼻的气息。
钟重斗蓬一扬,身影刷地挡住了黑影去向,那影子发出一声尖叫,利爪猛地伸出,钟重侧身闪过,只一瞬间,那黑影又窜得老远。
另一抹斗蓬暗灰影出现在远处,他逼退了黑影,那影子刷地往后回头直扑而来。等着他的是钟重的身影,黑影刷地消逝在他们的视线中,很快地又刷地出现在小镇的另一边,他就这么让他们不断地围堵着,圈子眼看着愈来愈小。
珍珠远远望着,并不打算跟上去。这些年来跟着钟重四处缉捕游灵,她总是冷眼旁观,虽然偶尔忍不住替游灵求情,钟重总是依她,但她仍然讨厌跟钟重在一起,讨厌去捉拿那些因着种种感情、怨恨而不肯前往冥界的游灵。
“小心!那是魔怪!”女子清脆的呼唤声又响起了,珍珠蹙着眉想弄清楚声音来处,正四下搜寻着,却发线黑影正朝她飞扑而来。
利爪冷影在月光下一闪,珍珠大惊失色,连连后退,却无法退出利爪的范围。
“不好!”女子惊叫。
黑影刷地扑身欺上来,珍珠惊恐得忘了伸手抵挡——就算她记得又如何?她活着的时候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死后也没变得高明多少。
蓦然,一股强光自她额间激射而出,黑影躲避不及,竟让那强光照个正着,黑影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凄厉尖叫声。
“雷破!”一声低喝。
那声音她再熟悉不过了。斗蓬出现在她眼前,瞬间天空卷起了诡异的乌云,一道剧烈冷光刷地自天际击下。
轰!
黑影发出剧烈的惨叫声,在雷电中化为灰烬;而灰烬处几个微弱光点冉冉升起——
她死了吗?又被雷劈一次?钟重到底有多讨厌她?总时不时召雷打她——
“收!”
女子终于赶到了,她身旁也跟着一个斗蓬人;斗蓬人伸手一扬,将那些微弱光点尽收入袖。
“呼!好险!”
女子瞪大了眼睛,她的模样极为可爱,一双大大的眼睛,一脸古灵精怪的表情。“幸好你们来了,幸好妳没给那夜叉伤着,幸好这些游灵全收回来了!”
珍珠惊魂未甫地望着她,怔怔地说不出话来。原来她竟然没死——是因为鬼魂本来就不会再死吗?
“我是绿袖。”女子笑吟吟地朝她伸出手。“我旁边这家伙是金无极。”
斗蓬男人竟然翻下了斗蓬,露出一张俊脸,微笑地望着她。
珍珠更说不出话来了。他也是狩魂使之一,看装扮就知道了,但是他却翻开了斗蓬……
她抬头看着自己身前的钟重,钟重可从来都没有翻开过斗蓬,她还以为斗蓬下面一无所有,翻开之后就只是一片空荡呢。
“原来是护灵印啊,”绿袖艳羡地伸手轻轻碰碰她的额头。“真好……”
“好?我巴不得不要!”珍珠厌恶地甩头。
“妳不要?这可不容易修行啊!”绿袖大惊小怪地轻嚷,“这要听菩萨说多少年的经才能有这种道行?金无极啊,只要一听菩萨讲经便昏昏欲睡了,莫说修不成,就算真给他修成了,恐怕他也舍不得给我呢,哼!”
“为什么?”
绿袖狐疑地望着她。“妳真的在冥界几百年了啊?怎么什么都不知道?”
珍珠尴尬地笑了笑。“没人跟我说,我也没想过要问。”
“护灵印呢,是他将自己的修行化成印记转送给妳,那不但可以保护妳的原灵,万一妳出了什么事,他也会第一时间知道,因为那就好像是他也出了同样的事一样。如果有一天妳的原灵消失了,他的原灵恐怕也难以保住;而如果妳转世投胎了,护灵印会变成妳的守护灵,总之是不会再回到他身边的,他几千年的修行就这么平白的送给了妳勒。”
珍珠错愕!她没想过这“护灵印”竟是如此珍贵!转生使当时虽然也说过类似的话,但绿袖所说的话却显然更有可信度,护灵印的重要性立刻大大提升。
“刚刚那夜叉也算小有修行了,他偷了不少游灵,想来在修罗界也不是没没无名的角色。我跟金无极整整追了他几天几夜都追不着,有时追着了却又抓不住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