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慧突然感觉心里有点儿不舒服,她条件反射地想起了上次烤伤了屁股的事。陈主任一看就知道是灯的距离太近了造成的,而张丽丽作为理疗科的主任,却犯了这么低级的错误。她对这事一直耿耿于怀。
"我怕……"李慧看了下张丽丽的脸色,只见她的眉毛挑了起来,好像有点意外。于是又补充道:"我怕把病菌带到外面去。"
"胡说,哪有什么病菌?早都严格消毒过了,昨天不是又检验过了么?走吧。"张丽丽几乎是不由分说地拉起了李慧,弄得她肋骨一阵疼痛。
这一回烤的是受了伤的肋骨。李慧仰面躺在床上,掀起衣服,露出了带着胸罩的前胸。张丽丽看了她一眼:
"把胸罩摘了,否则影响效果。"
李慧犹豫着,张丽丽已经亲自动手帮她把胸罩摘掉:"这里又没有别人,有啥要紧?"
现在,裸着两只丰满浑圆的白乳的李慧,乖乖地看着张丽丽把红外线治疗仪慢慢移到她的肋骨上方。她觉得那红通通的大灯泡有点儿偏离受了伤的肋骨,却正对着她的一只乳房,就用手指了一下确切的受伤位置:"是这里。"
张丽丽就动了一下灯架,可李慧觉得还是不够准确。又一想,算了,反正那红外线灯很大,只要伤处在照射的范围内就行了。
现在,张丽丽小心地调整好治疗仪的高度,再仔细地把灯架上两个转折点的螺丝拧紧。
由于有了上回的教训,李慧还心有余悸,她特别注意地看着张丽丽的手在螺丝上用力地做拧的动作,这才放心地闭上了眼睛。
可是听到张丽丽的脚步刚一走出房间的门,李慧就一下子睁开了眼睛。她死死盯住那个硕大的、热辣辣的红外线灯,眼睛一眨也不敢眨。
突然,她隐隐约约感到那个大灯泡正以不易察觉的缓慢速度向下滑动。开始,她还以为是自己神经太紧张,一时出了错觉,可是她眨了眨眼睛,却发现那红通通的灯泡越来越明显地往她的身上下降。
李慧猛一伸手,扶住了灯架,伸出另一只手去试了一下张丽丽刚刚用力拧过的螺丝,竟是松的!
她的心顿时狂跳起来……这就是那个所谓的"意外惊喜"么?
李慧闭掉红外线治疗仪走出来的时候,理疗科只有一个她不熟悉的医生在给一个患者看病,张丽丽已经没了踪影。
她抑制住心跳,快步走出了理疗科的大门,好像被狼追赶的一样,气喘吁吁地跑回了三楼半。
离下班还有几分钟时间。药房窗口已经空无一人。
李慧趁着没人注意,跑到了药房。
她站在取药窗口,强抑住心跳,轻轻地叫了一声宁坤的名字,不到五秒钟,宁坤就出现在窗口里面。
她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觉得眼睛里往外窜火苗,刚才准备好了的"外交辞令"早已经忘得一干二净。刚才来药房之前她对自己的一番思想工作,现在都不再起作用,她只觉得宁坤的样子叫人看了禁不住一阵恶心。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宁坤一见到是李慧,就抢先道歉,黑脸上居然真的带着点愧疚的意思。
她硬着头皮来找宁坤,就是想看看他怎么解释早晨的事。与其说她是想用这种最简单的方式,最快捷地辨别一下宁坤和张丽丽的"良莠",还不如说李慧想通过这样做,为张丽丽洗清嫌疑。她知道这种方法既笨又危险,可是她实在没有更好的办法了……
"谁让你这么干的?"李慧直逼他的眼睛。
"我……"
"告诉我,谁让你这么干的?否则我要报警,让你去蹲监狱。"
"张丽丽说……你想……。"
"你再说一遍,到底是谁让你这么干的?"
"不是你自己对张丽丽讲的么?"
"我讲了什么?"
"讲你喜欢……喜欢我……"
"你胡说!"
"真的,我可以当面跟她对质……昨天晚上,张丽丽对我说,你在医院里太寂寞,她还说,是你想让我去陪陪你。我就去了……"
李慧突然感到头昏眼花,浑身瘫软。
李慧一点儿心理准备都没有,天空就倏忽间暗下来了。
夜晚又要到来……李慧觉得心里空洞洞的,说不清是个什么滋味儿。
今天晚上又会有什么意外降临呢?她简直不敢想……她早早把房间的门锁好,便足不出户。她要好好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的来龙去脉,还有一桩桩一件件之间的关系。
可是恐怖把她的脑子搅得七零八落,好像一只不小心被摔坏了发条的钟表。
李慧听到周大爷在门外叫她,"李医生啊,晚饭来了!"
这种时候,她不想相信任何人,包括她一贯信任的周大爷。于是她躺在床了,一动都没动,只是冲着门外应付了一句:
"周大爷,我吃过了,您拿回去自己吃吧。"
"那好,你早点休息吧,别忘记关好了门!"老人的脚步远去了,李慧把头埋在枕头上,她要好好考虑一下明天怎么办?
她已经明显地感觉到危险已经一步步地逼近,像一只饥饿的野兽,就在她的门口咻咻地吐着舌头。可她已经搞不清对手究竟是谁!越是这样,她越觉得恐怖。
赶快报警吧!
生命安全遭到威胁?证据呢?千头万绪,她没有一项能够说得清楚。对了!那张"死亡时间表"就足够了!还有那么多电子邮件。
这会儿李慧的心情完全变了,她悄悄走在医院走廊里,觉得这个熟悉的走廊从来没有像现在这么陌生而冷漠。走廊上的灯不明不暗的,一闪一闪,活像一处处鬼火。
她是趁着下班后人都走了,才悄悄绕过急诊室的门口,跑到三楼的办公室里来打电话的。
鬼差神使地,在拿起话筒的一瞬间,李慧原来的计划就不知不觉间发生了改变。当她发现自己拨出的号码竟是大墩儿的手机号码时,顿时被自己的举动吓了一跳。
可是当大墩儿温柔的声音传来,李慧却立即感到有了主心骨。
"我要报警!"她急切地说。
"为什么?千万不要这样!你会害死我的!"
"不报警我简直一天也活不下去了!"她的声音下意识地高起来,又被警觉地压下去。
"先别轻举妄动!等我回来!一定等我回来!听到没有?"大墩儿惶恐的声音被她一下子切断--他为什么这么怕她报警?
朦胧中刚刚被她排除在外的大墩儿,现在又以这样的方式回到了原来的位置:难道"死亡时间表"确实是他一手炮制?
李慧站在办公室里手捧着电话,呆若木鸡。
突然,她觉得有一只手在她的肩头上轻轻一拍:"你跑到这里来做啥?"
是张丽丽的声音!
"啊!"
李慧吓得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她张口结舌地看着张丽丽半明半暗的脸,浑身禁不住抖成一团。、
"你这几天太弱了,走,我扶你回去休息。"
李慧感觉不到自己的脚在移动,可是转眼就到了三楼半的休息室。
她从来没有感到张丽丽像今天这样不可捉摸,她略带疲惫的脸,有几丝蓬乱的头发,眼神飘忽,举止夸张,一点儿不像平常的张丽丽。平时她总是整整齐齐,沉稳镇定,对一切都充满自信的样子。
老实说,李慧这会儿真有点儿怕她。
"你今天怎么又烤到一半就跑脱了?上次也是,趁我不在就中途走掉,怎么对红外线那么害怕?"
张丽丽偏偏提起了李慧最怕提的事,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是语气中有些埋怨。
她这一提,李慧就又觉得张丽丽内心还是坦荡的了,好像并没有存心要害她的意思,只是那架红外线治疗仪本身有点儿机械故障而已。
李慧的心稍稍宁静了一些,她感觉张丽丽本身对她不会构成什么直接的威胁,而且她还没办法确定张丽丽就是那个想加害于她的人。可是张丽丽对宁坤的一番煽风点火又怎么解释?难道是宁坤故意要中伤张丽丽,混淆李慧的视线?
李慧觉得,倒是大墩儿坚决不让她报警这件事,使她原来对"死亡时间表"的判断得到了进一步的证实。
她到底该相信谁才是呢?
18、特别的礼物
张丽丽又说了一番安慰的话,就回家去了。
李慧一个人躺在床上胡思乱想。她特别急切地想知道,明天一早接到的电子邮件会是什么内容?如果对方是大墩儿,他会挂出"免战牌"么?假设对方是张丽丽,又会怎么样?
时间刚过零点,无法入睡的李慧就神经质地爬起来,打开了笔记本电脑。可是信箱里空空如也。她这才意识到,自己真是有点儿糊涂了,这种时候,那个凶手也是要睡觉的。
李慧起身到卫生间去。可是刚穿好了鞋却又犹豫起来。
她先悄悄伏在门缝上听了一会儿,确信外面没有情况了,这才小心翼翼地打开房门。
房门被向里拉开的一瞬间,李慧觉得那扇门比往常显得有点儿沉重。
紧接着,她的手就摸到了一个凉冰冰、湿漉漉、滑腻腻、软塌塌的东西,那东西挂在门外面的拉手上面,此刻正随着拉开的房门紧紧贴在她的身上。
在惨淡的廊灯下,她看清了那是一个血淋淋的死婴!
李慧毛骨悚然地一下子跳开,她听到自己惊恐的叫声,那声音奇怪极了,就像一个婴儿临死前气若游丝的哀嚎。
竟然有人把死婴偷去挂在医生值班室的门上,这情节太恶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