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还围着火边吵,但戴柏克说完命令便径自打开铺
盖睡了起来。凯尔怒冲冲地一再责怪摩斯迪回来除了传达
命令以外,还会干什么?结果竟然是珍妮冷冷的声音使他
安静下来。
“我的天!凯尔,你们在这里吵什么呢?’摩先生如此
下令一定有他的道理的。”
其实不止凯尔,就连柏克此时也忍不住猜测斯迪究竟
在干什么。
五 处女
摩斯迪赤裸的上身披着毛毯,臂上的伤口扎着手帕,
蹲在一堆印第安人的营火旁,脸上和围火而坐的康曼奇族
人同样的没表情。象征友谊的烟管伸到他手上时,他恭敬
地举起,吸了一口,缓缓将烟吐出,再交给他右边的武士
山猫。那是他最新的插血兄弟,刚才他就是为了说明自己
还是蛇族人,没有被白人腐化,而跟山猫比武。
现在,山猫的父亲——那个老酋长,全身披挂起武士
的战袍,开始赞美康曼奇勇士永远不会忘记自己的出身。
斯迪久不习惯蹲踞,小腿肌肉早已痛得僵硬,不过他仍强
忍着不露声色。
幸好他追上的这一队刚巧是与他有渊源的康曼奇族,
他们也是出来追杀一星期前劫掠他们部落的阿帕奇人。也
幸好他还没忘记当年受过的技击训练,因此在技巧地击败
山猫之后,他还自愿要帮他们去追阿帕奇人。老酋长为了
感谢他,命令山猫与他结为兄弟,把他从前一位老朋友的
“儿子”也认作自己的孩子。
明早他就要穿上战彩一起出击,今晚老酋长的话还多
着哪。他不想注意脚上的痛楚,便去想篷车队的事。希望
他们听从柏克的命令,等他这里的事办完后,他应该能在
他们进入隘口前与他们会合,何况他还有重大任务在身。
篷车队黎明就出发了,婉蜒如蛇样在草原上前进。苏
亚仍然睡着,珍妮披上毛披肩陪阿丽坐在座位上。在法国
长大的珍妮,对有色人种没有偏见,因此时阿丽一向颇为
友善,阿丽也把比自己只小一岁的珍妮当成知心的朋友。
“小姐,你看摩斯迪先生找到印第安人没有?虽然戴
先生一点也不担心,不过他会不会先让印第人给发现呢?”
阿丽对睡眼惺松的珍妮说。
“我连有没有印第安人都还不敢确定呢!不过如果有
的话,聪明的摩斯迪当然不会傻到太接近他们。反正,
我认为没什么好担心。”
“然而到第三天他们准备要扎营时,摩斯迪还是没有回
来,众人开始因各自的理由担心了。
戴柏克严肃地沉默着,连维金斯部没心情饶舌,凯尔
埋怨以这种速度前进,牛群都瘦了,而且他们已损失了两
头小牛。
他们几乎已到山脚下,每个人的心情都沉重而暴躁,
苏亚把阿丽骂哭后,自己也哭个不停。原本精神抖擞的珍
妮,看见凯尔来火边吃饭,也只捧着盘了有气无力地打了
声招呼。
男人又开始力行止吵了起来,柏克不理他们,继续指
派守卫,明天他们就要过隘口了。热烈的争吵声中突然传
来一阵渐行渐近的马蹄声。柏克抓起望远镜细看;
“单骑——”他轻轻他说,“先别开火,可能是印第安人
——也可能是斯迪回来了。”
维金斯抢过他的望远镜:“我看看,我的头发虽然灰
了,不过眼睛可好得很呢!”
“如果是摩斯迪,他可真有胆子,三天来没有任何消
息,居然还敢回来!”凯尔火暴地说。
“看起来象印第安人,不过也可能是摩斯迪,那马很
象他的。!”维金斯最后说。
尘土使他们无法看清来人,一直到他带着一声使女人
惊叫、使男人要拔枪的康曼奇战吼行进营地时,他们才确
定那是谁。
“他妈的笨蛋!你不想活了是不是?鬼叫什么?”柏克
对滑下黑马的人厌恶的斥责道。
珍妮原是跳着站起来的。现在则靠着那辆车的轮子
上,装出事不关己的样子。她咬着唇,强忍住一颗狂跳的
心,她告诉自己,这是被他那声狂叫吓出来的,他实在没
有权利这样吓他们。
她的心里早已认定他死了,如今他却如此吼叫着闯进
营地来,一对蓝眼灼灼逼人。可看看他的外表,真丢人!
他难道没法记得营里有女人?她才不要像别人一样与兴奋
的围上去问话呢!
摩斯迪赤着上身,脸上和胸前仍有印第安人的战彩,
额上绑着珠子串成的发带。他的靴子和衬衫绑在鞍上,脚
上改穿康曼奇族的软皮长靴。他棕色的肌肤与印第安人一
模一样,叫珍妮不能不注意。
他下意识地用蹲姿在火旁取用咖啡,柏克问他到底为
什么耽搁了那么多天?
“他们是康曼奇族,我为了探出阿帕奇族的基地和人
数,只好假装帮他们出击。”
“你跟康曼奇一起出击?维金斯不敢相信地瞪大了
眼。
“许久以前我跟他们住过,目前阿帕奇害怕的大概只
有他们这一族了。结果追回了阿帕奇人不久前掳大的一些
妇女。因此,我们过隘口时,应该不会再受到印第安人的
攻击,康曼奇人回去了,阿帕奇人还在舔伤口,能活着回
去人的大概也不多。不过他们这一族很凶悍就是了。”
“你的鞍上有几张头皮,是你自己剥的吗?”
“不错,这是康曼奇族的习惯,我不能不遵守。”
珍妮颇觉恶心,却又忍不住好奇朝黑马的方向看去,
幸好有人已将马儿牵开了。他怎能这样草菅人命又剥人头
皮?他真是比印第安人还坏!
“你受伤了?怎么搞的?柏克急切的声音使珍妮的眼
光迅速跨过他们之间的距离盯住他。果然不错,他出发时
系在脖子上的手帕如今扎在手臂上;凝着干血。
“刀砍的。”摩斯迪简练他说。
“最好让我看看,”柏克说,“我们应该有医药箱。”
斯迪说已敷过草药不必了,柏克却坚持要消毒敷
药,维金斯己唤人去找急救箱。
“你可能会中毒,印第安人的刀不干净的。”凯尔丢下
一句恶毒的话转身要走。
但珍妮说:“我们的车上有急救箱,既然你们诸位先生
那么没主张,还是让我来照顾摩斯迪先生的伤吧!”阿丽已
自动找出参议员周到地替她们准备的小箱子,珍妮拿着它
冷静地向火堆走去,他迅速站起来时,眼光已由惊奇变成
了有些难解和挑战的意味。
“只是擦伤,小姐,”而且我没时间沐浴,恐怕不大卫
生”
她不理会他话中的挖苦,也不理会别人的眼光。苏亚
苍白的脸由惊讶变成不悦,维金斯呆住了,戴柏克表情难
解。
“光生,这些日子旅行下来,我们没哪个人是真正干
净的。如果你跟我来,我马上可以把你的伤处理好。”
她转身朝她们的车走去,他只好耸耸肩随后而行。
他依她的手势靠着轮了上下,柏克赶过来将破兮兮的
衣服套进他的手臂,他取过柏克另一双手上的酒瓶时,还
有礼他说了一声;“对不起,小姐,请等一下。”
“先生!”
“只是一点威士忌,我怕痛。”他笑着的眼睛傲慢地仰
望她,她抿紧了唇。
“珍妮,”苏亚在她身后某处说话,“你有把握吗?处理
伤口很容易恶心的。”
“我会处理,”珍妮取出剪刀,跪在他身边动手去剪染
着血的布。尽管她很小心,有些布还是黏在肉上,珍妮咬
着唇。
“大概必须洗掉,”柏克山跪下来,恶作剧地对斯迪
说,“我们的水很宝贵,只好用威士忌了,也许会比较刺
痛,但有助于早些复原。”
“随你们两个决定好了,只要再给我喝一点酒。”斯迪
斜睨了柏克一眼,仰头将酒注喉咙猛灌,一直到柏克抢了
过去,在珍妮还弄不清他们是否在开玩笑前,就把烈酒浇
到斯迪的手臂上。
斯迪咬牙忍住灼烧般的剧痛,除了猛往肚内吸气外毫
不吭声,冷眼瞧着珍妮苍白着一张脸用镊了夹开黏在肉上
的布。消毒伤口时,她已有些退缩,而他棕黑的脸也变白
了。
“他妈的,受伤时也没这么痛呀!他咬着牙说。
“先生,
你诅咒够了吗?”珍妮虽有些惊怕,仍硬着口
气说。意外的是他竟然道了声歉,转头去看那好象不属于
他的手臂。珍妮用纱布拭净泛紫且仍在冒血的伤口,敷上
医生特别推荐说适用于刀伤的药膏,斯迪则一直半信半疑
地看着。
荒唐,她对自己生气地想道,怎么会挑这个时刻注意
他有一对男人不该有的又密又长的睫毛呢?她的手抖了一
下,他的眼睛突然直视而来,怪异的蓝眼睛中映着跳跃的
火焰。
“不要动,天暗了实在看不清楚。”她为何说这不必要
的话?为何突然间整个世界似乎只有他们存在?他的唇微
曲,露出好笑的样子。她自己也不懂为何又很快地问了一
句,”你为什么跟印第安人一起住过?我是说从前那一次,
是被绑架的吗?”
“我那时已十五岁了,小姐……要绑架嫌太大了吧”
“你没有回答我的问题,是不愿意回答?”
他不笑了,怪异地看着她:“我跟他们住是因为那是我
的选择,但是这故事大长了,小姐,你会厌烦的。”
珍妮灼灼地逼视他:“为什么不干脆诚实地说你不想
谈?还有,容我提醒你,你经常会忘记使用一个边区向导
应该用的破文法,以配合你的粗鲁”
他放声而笑,一直到她勒紧绑带时才叫了一声,愤怒
地瞪着她:“你……”
一片影子落在她肩上,珍妮讶异的抬头发现凯尔拢了
一张臭脸站在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