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可是在你要去使用气象站的那天,刚好有人派一架喷射直升机到你们上空,这会不会太巧了些?”
“根本不是什么巧合。我们曾经事先宣布要在当天进行测量,因此,其他一些气象站便会理所当然想到,他们可以同时做些悬浮物测量——就是测量云量,你知道吧。把我们的结果放在一起,会比两者分别测量的结果更有意义、更有用处。”
谢顿突然以相当含糊的声音说:“那么,他们只是在进行测量?”说完他又打了一个哈欠。
“没错。”里根说,“他们还有可能做什么别的吗?”
铎丝眨了眨眼,这是她进行快速思考时常有的小动作。“这些听来都很有道理。那架喷射直升机属于哪个气象站?”
里根摇了摇头:“凡纳比里博士,你怎能期望我会知道呢?”
“我想每架气象飞机上面,都可能挂有所属气象站的标志。”
“当然,但我并未抬头仔细研究。你知道吧,我有我自己的工作,我让他们忙他们的。当他们发表结果时,我就会知道它是谁的喷射直升机。”
“要是他们没发表呢?”
“那我就会推想,是他们的仪器失灵了,有时会出现这种情形。”他的右手紧握成拳,“好,问完了吗?”
“等一下,根据你的推测,那架喷射直升机可能是从哪里来的?”
“可能来自任何一个拥有喷射直升机的气象站。只要提早一天通知,任何一架都能从本星任何角落从容飞来——何况他们早就知道。”
“可是哪里最有可能呢?”
“很难说。海斯特娄尼亚、卫荷、齐勾瑞斯、北达米亚诺,我说这四个区可能性最大,但是至少还有其他四十个区都有可能。”
“那么,只剩最后一个问题,最后一个。里根博士,当你宣布你的小组将前往穹顶上时,你有没有可能提到了一名数学家,哈里·谢顿博士,也将跟你同行?”
里根脸上明显掠过一阵深沉而真实的惊讶,但这个表情很快转变为不屑。“我为什么要列出名字?谁会对它有兴趣?”
“很好。”铎丝说,“那么,实情是这样的。谢顿博士看见了一架喷射直升机,使他感到心神不宁。我不确定原因是什么,显然对于这件事情,他的记忆有点模糊。可以说他是为躲避那架喷射直升机才述了路。在黄昏将尽之前,他没想要试图折返,或者是不敢那么做;而后来在黑暗中,他未能找到完全正确的归路。这件事不该责怪你,所以让我们双方把这整件事忘掉吧。同意吗?”
“同意,”里根说,“再见!”说完便转身离去。
当他离去后,铎丝站起来,轻轻将谢顿的拖鞋脱掉,再让他在床上躺直,替他盖好被子。当然,他早就睡着了。
然后她坐下来开始寻思。里根刚才说的有多少是实情,他的话中可能隐藏着什么,她一概不知。
第七部 麦曲生
麦曲生:……古川陀的一区……麦曲生埋葬在自己的传说中,对整个行星几乎没有任何影响。高度的自满与自我隔离……
——《银河百科全书》
第三十一章
当谢顿醒来时,发现另有一张严肃的面孔正望着他,不觉皱紧眉头凝视了好一会儿:“夫铭?”
夫铭露出极浅的笑容:“这么说,你还记得我。”
“总共只有一天时间……将近两个月之前,不过我还是记得。这么说,你并没被捕,或是有任何……”
“你看得出来,我人在这里,相当安全,毫发无损。可是——”他瞥了一眼站在一旁的铎丝,“我来这里一趟不怎么容易。”
谢顿说:“我很高兴见到你——对了,你是否介意?”他用拇指朝浴室的方向指了指。
夫铭说:“慢慢来,吃顿早餐再说。”
夫铭没有跟他一起吃早餐,铎丝也没有,但他们两人并未交淡。夫铭利用时间扫描一本胶卷书,看得律津有味。铎丝先是细心检视她的指甲,然后取出一台微电脑,用一枝铁笔始做起笔记。
谢顿若有所思地望着他们两人,并未试图主动展开交谈。现在这个肃静的气氛,或许正反映出川陀人在病床前的噤声习俗。事实上,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恢复正常,可是他们或许还不了解这点。
等到他吃完最后一口食物,喝完最后一滴牛奶(他显然已逐渐习惯,因为喝起来已经没有怪味)的时候,夫铭才终于开门。
他说:“你好吗,谢顿?”
“好极了,夫铭。至少,绝对好得可以下床走走。”
“我很高兴听到这句话。”夫铭以平板的门气说,“铎丝·凡纳比里竟然让这种事发生,实在该好好责备一番。”
谢顿皱起眉头:“不,是我坚持要到穹顶上去的。”
“我确定是这样,可是她应该跟你一起去,不计任何代价。”
“我告诉她,我不要她跟我一起去。”
铎丝说:“不是这样的,哈里,不要那么好心说谎替我辩护。”
谢顿生气了:“可是别忘了,铎丝也曾克服强大的阻力,赶到穹顶上去找我,而且无疑是她救了我的命。这些话丝毫没有扭曲事实,你下结论前考虑过这点吗,夫铭?”
钎丝显然感到很尴尬再度打岔:“拜托,哈里。契特·夫铭的想法完全正确,我若是不阻止你前往穹顶上,就该跟你一起上去。至于我后来的那些行动,夫铭已经嘉许过了。”
“不管如何,”夫铭说,“这事已成过去,我们可以把它忘了。让我们谈谈在穹顶上发生了什么事,谢顿。”
谢顿环顾四周,然后小心翼翼地问道:“在这里讨论安全吗?”
夫铭微微一笑:“铎丝已将这个房间置于畸变电磁场中,我可以相当确定,这所大学里的任何帝国特务——如果真有的话——都没本事能穿透它。你是个多疑的人,谢顿。”
“不是天生的,”谢顿说,“而是因为你在公园以及后来对我说的那些话。你是个很有说服力的人,夫铭。当你讲完之后,我就开始害怕伊图·丹莫茨尔隐藏在某个阴暗的角落。”
“我有时认为真有可能。”夫铭以严肃的口吻说。
“即使他那样做,”谢顿说,“我也不会知道那就是他。他长得什么样子?”
“那不重要。你根本见不到他,除非他要让你看见,不过我猜到那时就一切都完了——这正是我们必须防范的。让我们谈谈你见到的那架喷射直升机。”
谢顿说:“正如我所说的,夫铭,你让我心中充满对丹莫茨尔的恐惧。我一看到那架喷射直升机,就猜是他追来了;而我糊里糊涂地跑到穹顶上,脱离了川陀大学的保护范围;还有,我是被引诱到那里去的,目的就是想要毫无困难地将我抓走。”
铎丝说:“另一方面,里根——”
谢顿立刻说:“他昨晚来过这里。”
“是的,你不记得了?”
“很模糊。当时我累得要死,记忆十分恍惚。”
“嗯,昨晚在这里时,里根说那架喷射直升机只是另一个气象站派来的气象飞机。完全普通,完全无害。”
“什么?”谢顿吃了一惊,“我不相信。”
夫铭说:“现在的问题是,你为什么不相信?那架喷射直升机是否有任何不对劲,使你想到它会带来危险?也就是说,它有什么特殊之处?这与我在你脑子里灌输的疑心无关。”
谢顿咬着下唇,回想了一下:“它的动作。它似乎将尖端推向云盖之下,好像在寻找什么东西;接着它又在另一个位置出现,重复同样的动作;然后又换到下一个位置,如此周而复始。它似乎是在有规律地搜寻着穹顶上,一块接着一块,而目标就是我。”
夫铭说:“也许你把它拟人化了,谢顿。你可能把那架喷射直升机当成一头正在追捕你的怪兽,它当然不是。它只小过是一架喷射直升机,如果它的确是气象飞机,它的行动就完全正常……而且无害。”
谢顿说:“我当时觉得并非如此。”
夫铭说:“我确信你有那种感觉,但我们实际上什么也不知道。你深信自己当时身陷险境,那不过是一种假设;里根判断它是一架气象飞机,也只是另一种假设罢了。”
谢顿顽固地说:“我无法相信这是一件完全单纯的事件。”
“好吧,那么,”夫铭说,“就让我们假设最糟的情况——那架飞机的确是来找你的。不论是谁派它来的,他怎么知道在那里找得到你?”
铎丝突然插嘴:“我问过里根博士,在他宣布这次气象工作的报告中,有没有提到哈里会跟那个小组一起上去。照常理来说,他没有理由那样做,而他也否认了这点。他对这个问题还十分惊讶,我相信他的话。”
夫铭语重心长地说:“别太容易相信他。无论如何,他随时都可以否认。现在问问你自己,他当初为何要准许谢顿与他同行。我们知道他原本反对,不过并未经过什么激辩,他的态度很快软化。在我的感觉中,那似乎不太像里根的个性。”
铎丝皱了皱眉头:“听你这么说,的确让人觉得整个事件很可能是他的阴谋。或许他允许哈里同行,只是为了使他成为容易得于的猎物——他可能是奉命行事的。我们还可以进一步推论,是他鼓励他的年轻见习生——克劳吉雅,去吸引哈里的注意,引他远离众人,将他孤立起来。这就能解释他们将要下来时,里根对哈里的失踪为何毫不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