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焦急的当口,棉被已到我俩头顶了,也不见卫震如何动作,蓦地一阵狂风骤起,棉被赫然四分五裂散开来,连我们的衣角也没挨上,唉,这哥们也太强大了吧。还没容我有空感慨,只听得砰砰砰三声枪响,胖子不知道从那抽出一把枪来,他身子还在趴地上,就那么趴在地上朝卫震就是三枪,我离得最近,三枪弹无虚发,两枪击中心脏要害,一枪击中额头,就算是铁打的金刚这三枪也要了命了。
胖子三枪得手,这才从地上站起身来,把枪别在腰后,往前走了两步到我面前,长出一口气,开口到:“你……”刚说出一个字,蓦地好像喉咙被掐住一般,所有的声音被刹那间截断,后边的话再也说不出口,他不能置信的低头望去,我也惊觉有变,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赫然间一只手笔直的穿过他的胸腔,此刻正缓缓抽出,鲜血汩汩而出……这手散发这妖异的光芒,不是早该中枪毙命的卫震的还会是谁的?
我骇然抬头,卫震额头伤口犹在,却只是一个签字笔粗细的黑洞,不见有血流出,再看胸前的伤口也是一般,我只觉得从头到脚一阵阵酸麻,无法动弹。
胖子睁大着眼睛,射出不能置信的神色,看着手缓缓从他胸腔抽出,直到最后血淋淋的抽离出来,胖子一声闷呼,却并不跌倒,直勾勾的看着我,双眼已经失去神采,却仿佛还有身体里的最后一口气支撑着他:“李……不起……我答应……马……”
马什么?他是马志派来的?
胖子蓦地伸出双手,紧紧抓住我的胳膊,却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就那么抓住我的胳膊,身子渐渐塌下去,手也从我的胳膊滑向我的手腕,在手指经过我手腕的刹那,蓦地用尽最后力气,塞了一样东西在我手里,圆圆的,像是个棋子似的,他再没说任何话,就那么扑通一声栽倒在地,死了。
我脑子乱的像浆糊一样,卫震显然就是那几起命案的凶手,为什么马志他们不直接抓人?胖子听起来好像是马志派进来保护我的,难怪他总能弄到肉吃啊,就算马志不知道卫震是凶手,那他至少看见纹身了,也应该清楚吧?还有,他临死前塞了什么东西给我?我怕卫震发觉,没敢看,顺手塞进口袋了。我脑袋里实在有太多疑问,加上现在突经惨变,脑子乱得很,绕来绕去的理不出个头绪来。
卫震的脸四下转转,仿佛用流血的双目在察看一般,到现在我真的不敢确定他的双眼能否看见东西,给枪打成那样还不死,还有啥他不能的?他“看”了“看”,仿佛对自己造成的结果很满意,一拉我,身子以快的难以置信的速度纵出窗口,中间足不点地,就那么直接往好几米高的大墙头纵去,唉,现在是人为刀俎我为鱼肉啊,我除了任人宰割,还有什么办法。方才胖子的几声枪响早已惊动了警卫,此刻窗外灯火通明,他拉着我好像一只大蝙蝠一样纵身跃出,等于给狙击手练活靶啊,我把眼睛一闭,长叹一声,得了,交代这儿了。
只听得砰砰砰接连不断的枪声响起,同时我觉得风声在耳旁呼呼作响,吹的脸生疼,那感觉好像坐高速过山车一样……
我把眼一闭,爱咋咋的吧。
过了不知道多久,停下了。
我睁开眼,自己赫然在一处树林当中,明月当空,四周静得可以听见呼吸声,卫震就站在我旁边,满身血污,却还是握着我的手不松开。我用力挣了几挣,道:“松开吧,你想拉一辈子啊!”
他呆了半晌,依言松手。看起来他还有点神智啊。我情知自己这两下子比他差得远了,所以压根就没有动手的打算,一边揉着自己给他拽的快脱臼的腕子,一边问:“这哪啊?”
他摇摇头,一片茫然。
我忽然往那边一指:“是谁?”
卫震虽然目不能视,感觉却很灵敏,嗖的一声窜过去。
我发一声喊,朝相反的方向就撒腿就跑,跑了没几步出来,只见眼前人影一晃,卫震站立在面前,他也不说话,就是那么挡着,唉,我进也不是,退了不是,正在不知所措的当口,猛听一个苍老的声音道:“回来了?是哪一个?”声音中竟隐隐透出喜色。
第四卷 鬼点睛 第五章 龙
卫震闻言一震,竟然一把拉起我,循声走去。此刻明月当空,我清楚的看到他双目紧闭,当中兀自有鲜血滴下,他浑若不觉,却不知道是靠什么来辨别方位了。
这树林不大,片刻就走出来,林子尽头是一小块空地,空地当中坐落着一处宅院,不大,但显得很雅致,小院门口写着副对联:“四时风景常宜酒,一片丹心只画龙。”旁边镌着斗大的两个字:叶宅。
我心里好笑,这主人难道不知道叶公好龙的故事么?
这里风景幽雅,静谧宜人,主人又显然是个雅士,这一派风雅景象跟一身血污的我们两个完全不搭调,唉,要不是跟着这么个满手鲜血的煞星,我怕还真会喜欢上这里了。卫震轻车熟路的走到门前,推门进去,我被他拽着,只得跟着。
走过庭院,直入内堂,一进门我就呆了,这里赫然是一处画室。各项笔墨纸砚一应俱全,光悬在四壁笔架上的笔就有怕不下四五十支,有大有小,最大的有大腿粗细,笔尖竟像人头大小,最小的细若牙签,不知道是干啥用的,这能画画么?我正发呆呢,只听一个声音道:“这一管是天山一寸豪,采天山雪貂顶上毫毛制成,画雀目最见神采。”
我霍然转身,只见一个矮胖老头站在我身后,须发皆白,看年纪怕有七十开外了吧,穿一身长衫,看样子一派仙风道骨,此刻正负手看着自己架上的笔,口中道:“这一管是竹叶青,蜀中新竹为干,新生狼崽尾上毫毛为尖,画山石最见奇效。”
我暗自砸舌,照他这么说来。这一屋子笔都有不小的来头,可惜我别说画画了,连字都写的一塌糊涂,我摇摇头,却注意到卫震就站在他旁边,垂首而立,鲜血兀自从他手上滴答而下,这老头居然没有丝毫惧意,心下骇然,只怕这些事都是他搞出来的啊。
老者对着满架的笔。摇头晃脑品评一番后终于转过身,皱着眉头看看卫震:“还不先去洗了?”
卫震面无表情的向后边走去。我一看自己也是满身血污。连忙道:“我也得洗洗。”
老头笑呵呵地看着我,点点头:“小兄弟神光内敛,胆色过人,不知道是哪家的高徒?”
这宅子固然清雅,这主人也不招人讨厌,可是这事却处处透着诡异。既然人家盘问了,安全起见,还是把老爸抬出来比较好,我当下沉声说道:“我叫李克,茅山掌教是我老爸。”
“啊,”老头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原来是茅山后人,当真虎父无犬子。”
我一听有门,连忙道:“您认识我爸?”我那意思你们要是熟人,那赶紧告诉我是咋回事,太乱套了。
老头摇摇头:“没见过。二十年前本来有机会一见的,可惜终究错过了。”
妈的,怎么又是二十年前,难道又跟那一场封魔之战有关?唉,我实在是不想掺和这些前代的恩怨。可是怎么就总也躲不掉呢?
我开口刚想说话,老头一笑:“先去洗了再说吧。”
既来之则安之吧,我一瞧自己身上的号衣,差不多全给溅上血迹了,这老头居然还笑呵呵的看着,可见也不是啥善良之辈。李克啊李克。别让他的和善外表和糖衣炮弹给骗了啊。
却听他道:“老夫自己住在这儿,也没个人伺候着。小兄弟自行方便吧。”
“OK。”我点点头,沿着方才卫震进去的门也进去了,我一进去正赶上他出来,走了个对面,他恍若未觉,就那么直接过去了。他没换衣服,只是把手和脸洗了洗,露出本来面目来,我暗暗叹气,这卫震长的眉清目秀算得上十分俊朗了,怎么动起手来跟毫无人性的野兽一般?
我胡乱地洗了洗,四下看看,居然没有其他门出去,叹了口气只得又回到画室。
进去一看,卫震脱光了上衣,正站在当中,老头拿个放大镜在他背后仔细的看着。见我进来,笑道:“小兄弟看看我这作品怎么样?”
我走过去,看了看他背上的那条龙,惊奇的发现那条黑龙双眼位置竟也隐隐流出血来,不由咦了一声。
老头道:“小兄弟也看出来了?”
我不知道他问的是啥,索性唔了一声,我发现这老头好像是很少有人陪他说话,所以好容易来个生人就忍不住话痨起来,果然,只听他自顾道:“这条龙我花了七七四十九天才画成,却终究是差了双目始终不得要领,今天龙目现血,莫非有什么征兆么?”
果然是他搞的啊,我奇道:“这龙不是纹上的么?怎么说是画的?”
老头道:“喏,用的乃是那一管黄山针,以南海七星石磨杆,以黄山之巅迎客松之针为毫,此笔作画入纸三分,再以忘川河水调碧晶朱砂……”
看样子他又要长篇大论他的笔经了,我连忙打断:“您画这么多龙干啥?”心道,入纸三分只怕谦虚了,您老人家在人身上画的像纹身纹上去一样,也够惊世骇俗了。也难怪马志他们搜查纹身店铺不得要领,这根本就是拿松针刺上去的吧,找纹身铺子当然没用。
“哈,”却听老头一笑:“我叫叶子高,你说我不画龙画什么?”
叶子高,我倒,我记得叶公好龙里边那个叶公,就叫叶子高,敢情这位还真是实在,只不知道是本名还是自己后改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