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雪看向窗外的桂树,没有回答。
这正是桂子飘香的季节。夕阳下,一切都蒙上一层金色的阴影。
“四哥。”
“嗯?”祺谧看着她,笑得温和。
安雪看向他:“二哥的死,和你有关,对么?”
祺谧一笑,也看向窗外的桂树:“今年东宫的桂花开得格外好呢。从前,二哥总喜欢在桂树下摆一小桌茶点,倚在树下看书。”
“他走了。”安雪平静道,“再也回不来了。一切,都会不到从前。四哥,我的孩子,父皇不会放过他们的,你就和父皇说,我把他们杀了……”她看向他,笑得凄凉,“其实,二哥很苦,谁懂他的苦?”
祺谧看着她,没有说出话来。
安雪伤感地一笑,沉沉倒下在榻上,眼角落下一串眼泪。
“安雪。”
“嗯?”
“我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爱,对于我们而言,是一种奢侈品。有时。”祺谧笑得很忧伤,“我很羡慕你,因为,我连爱的勇气都没有。”
安雪看向他,没有说话。
祺谧也看向她,握住了她的手:“你瘦了很多,如果二哥看到,会很心疼的。”
安雪愣了愣,看向他。
“我希望,下辈子,你和二哥,不要再是兄妹。”祺谧一笑,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安雪握紧了拳头——他塞了一个小巧的瓶儿在她手中,看着他的背影,止不住眼中的泪水。
夕阳下,祺谧的背影也是金色的,很是眩目。
桂子的香气,静静在空气中飘散。
安雪看着天空一点点暗了下去。她闭上了眼睛。
很静……
『第一卷完』
番外 烟花
有时候想起,我的一生,好像一场美丽的焰火,美则美矣,不过是一瞬的绚丽。
我拥有过很多,美貌,地位,还有,父皇的宠爱,当然还有别人的艳羡。可是,有时,我在想,我这一生,到底得到了什么,或者,又,失去了什么。不由哑然,这样的一辈子,或许,没有什么意义。
很多时候我在想,我爱上了自己的二哥,这算什么,乱伦?伤风败俗?或者是别的什么呢?皇室有太多龌龊事情,当我们努力掩盖的时候,却不知道,别人正在哂笑。
我是公主,澜朝的大公主,我的母亲是德妃,父皇的宠妃,我的名字不过是父皇一时口误,我的名字,叫做,安雪。
我永远也不会忘记我第一次看到二哥时的情景,二哥翩翩的身姿,笑得温和。那时的我们,都只不过是不喑世事的孩子,可是,皇室的孩子,注定了早熟。寿皇后看着我们,露出了难得笑容。皇后是不喜欢笑的人,平日都是板着脸,冷冰冰地颁布敕令。也许正是有了皇后这种冰冷,才有了后宫中难得的秩序吧。
皇后看着我,说:“雪儿,今儿起,你和你二哥就在一起了,你高兴么?”
我看着母妃,母妃脸上的表情,说不明白的淡然。
父皇说,皇后喜欢女儿,可一直只有二哥一个儿子,所以,要我去陪着皇后。说起来这个理由,我到现在都不赞同。为什么是我呢,安玉也可以,为什么是我呢?这是宠爱么,我更觉得这个,是遗弃。是的,我注定了会被遗弃吧。
遗弃,不是爱,至少,不是我想要的爱。
二哥看着我,脸上的笑容是老成的,我不喜欢他这种笑容,冷冰冰的,好像是戴了一个面具。不信任,我知道那个笑容后面隐藏的是什么,我的二哥,很少信任一个人。对我,一开始,也是敌意吧。
我搬进了宁漾宫,皇后的宫殿,华美的宫殿,也是没有温暖的宫殿。我站在窗前,看着母妃的背影,不敢冲上去抱住她,告诉她,我是多么不想离开她。是的,我不敢。
在宁漾宫度过的岁月是漫长的。
皇后是不爱热闹的人,平日里宫中也没什么声音,就连宫中的宫人走路,都不敢有声音。我常常坐在宫中的那棵桃树下,看着宫门外,盼望着有人进来,就算是一个小太监也好呢——宫中,就连一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可是呢,从来都没有一个小太监敢溜达到宁漾宫中来。
中宫,说出去多么威风,皇后宫,其实,也是寂寞的很。
可是,这么多人在争在抢,没有人嗅到皇后这个位置后面的寂寞。
我记得那时,宸妃还在。有宸妃,后宫中没有人敢明目张胆地挑战皇后的位置,因为,就连宸妃都不争,谁敢去争呢,谁有资格去争呢?很多时候,我在想,宸妃,或许才是最聪明的女人,我的母妃不及她的万分之一。宸妃轻而易举地掌握着后宫中的实际大权,可是却从来没有得罪过任何一个宫人。而我的母妃,这么些年的威望,我想,也不过是用鲜血换来的吧——谁都知道早些年,母妃在宫中做过些什么事情,不过是没人敢提而已。这,或许是宸妃与其他宫人最大不同了吧。
很多时候,宸妃到宁漾宫中小坐,和皇后拉拉家常,我在一边看着,总觉得像是梦。因为,后宫中不允许有梦,所以,宸妃在一个飘着雪花的早晨离开,静静的离开。我记得那一年,我十四岁,那一年,我因为和二哥的事情,被迫远嫁白王府。
我知道父皇派人查过宸妃的死因,我也知道,父皇老早就知道是谁对宸妃下了手,但是,这么多年来,他一直都没有说。我不知道是怎样的心情,让父皇忍下心,压下了这件事情。或者,这就是帝王的爱?我没有机会去探究,这是不是帝王的爱,为了遮蔽皇室这件见不得人的事情,父皇急急忙忙把我嫁到了白王府,我离开了皇宫,离开了我生活了十四年的地方。有那么一刻,我觉得很开心。
在白王府的日子也是平淡,相较在宁漾宫度过的十年,在白王府的十年,变得快了很多。或许是离开了皇宫,一切都是轻松吧。只是,有时想起我的二哥,会有一丝丝的心痛,只怕,我离开后,没有人再懂得他的疲惫。
有时,回想起我的二哥伏案的情形,单薄的身子,涩涩的带着几分冷意,我不由得感到一丝丝的痛意。
十年后宸妃的忌日,皇后在她自己五十岁寿宴上离开。
那一年,我回宫省亲。
那一年,我知道了什么叫做暗潮涌动。
不过十年的光景,我的哥哥弟弟们都长大成人了,他们拥有着俊美的外表和温文尔雅的性格,千篇一律的淡然,难得几个有几分个性。他们都是在宫中的斗争中长大的皇子,或多或少地继承着自己母亲的手段。说话时似有似无的挑逗,捉摸不透的微笑,难得的几分温情,也不过是一个甜美的陷阱。我感到害怕,这就是二哥生活的地方么,这就是皇宫么?
我瑟缩在宁漾宫偏殿,我从前住过的地方,不敢出去。
我知道,我不再属于这里,二哥不再是十年前的二哥,我和他之间,永远也没法回到过去。我不是十年前的安雪,十年前安雪做不到的圆滑,十年后的安雪也没法做到。我看着二哥,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我看到二哥脸上淡淡的忧伤。他轻轻抱着我,没有说话。
一个拥抱我已满足。
只是,那时我没想到,这个拥抱就是永别。
*******分隔线*********
这个小小的番外,当作新年礼物送给各位看官拉,祝各位新年快乐,万事如意哦
第九章 夕雪(1)
十一月初,京城下了第一场雪。
纷纷扬扬的雪花,洋洋洒洒飘散在空中,覆盖了辉煌的宫殿,一切湮没在单调而寒冷的雪白中。
东宫偏殿,贤皇闲闲的坐在火炉边,手中拿着一个铜钩儿,拨弄着炉中的的木炭。换上了尼姑衣裳的凌婷垂了手站在一边,脸上的表情很是怪异。
“那天,安雪是在这里去的么?”贤皇低着头,看着炉中的火炭,淡淡地开口了,“除了祺谧和秦德同,还有谁来过么?”
凌婷垂着头,恭敬道:“回父皇的话,还有德娘娘派来的丫头和太后娘娘派来的丫头。”
贤皇挑眉一笑,笑地有几分怪异:“祺谧和安雪说了些什么,你听到了多少?”
凌婷依旧是垂着头,道:“四弟和大公主说‘我希望,下辈子,你和二哥,不要再是兄妹’然后,四弟就走了。”
贤皇看着凌婷,冷笑一声,道:“婷婷,你恨朕了吧,说话都不肯说完全了。”
凌婷一惊,抬起头来:“儿不敢。”
贤皇嘴角一扬,笑容中带着几分宠溺的味道:“朕已经颁下旨意,封了你作公主,你不必担心以后怎么过。”
“是。”凌婷又垂下了头,“谢父皇恩典。”
贤皇拨弄着炉中的火炭,闲闲道:“祺煜的事情,你也很想知道原因的是不是?”
“是。”凌婷的声音平静的好像死水一般。
贤皇眉头一挑,嘴角泛上几丝玩味:“事到如今,朕想,你一定愿意说说你在东宫都看到了些什么,听到了些什么吧。”
炉中的火噼噼啪啪地响着,空气中漂浮着木材的清香。贤皇漫不经心地拨弄着炉中的木炭,表情甚是轻松。一边的凌婷小心翼翼看着贤皇,心中斟酌着词语,没有说话。
“或者,朕问你或者你愿意说?”贤皇抬了头看她,眼中的精明让凌婷不敢直视。
凌婷默默点着头,不敢说话。
“你,恨安雪么?”贤皇漫不经心地问道,“这么写年,祺煜一直都没忘了她吧。”
凌婷愣了愣,没想到贤皇会问这个问题。她低着头,声音中带着几分惨淡的笑意:“恨,怎么不恨呢。可是,恨又如何呢,只能在心里恨一下,嘴上不能说,我还得当一个好二嫂呢,不是么?”
听着这话,贤皇呵呵一笑:“当初你对祺煜怕是没有这么坦白吧。”他看向她,“祺煜不肯接受你,或许和你的态度也有关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