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入座后歌舞表演便开始了,从乐曲到舞蹈全是出自卧龙城的乐坊,足以让世俗人们耳目一新。
音戈向来都是全天下我最美的心态,所以对这些舞姬的歌舞完全不感冒,跟龙灵聊天道:“灵儿你快看,镇国王带来的那两个女子是来相驸马的吧,刚才两双眼睛全在楚然身上,现在又快把东方兄弟给看穿了。不都说皇室出生的女子最是矜持有涵养的么?”
龙灵自东方睿来了以后便一直埋着头往音戈的阴影里躲,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见音戈和自己说话,随意答道:“怕是醉翁之意不在酒,论英俊潇洒,谁能敌得过台上的无月三长老?”
音戈点点头:“这倒是。”见她一副畏畏缩缩的样子,挑眉问道:“你这是怎么了?”
音戈一侧身,龙灵便感觉到有道视线聚焦在了自己身上,龙灵故作不以为意地往这视线的源头看了一眼,只见东方睿眉头微皱、神色冷淡地看着她,龙灵一向是个输人不输阵的性子,既然躲不过,那便坦然地坐直了身子、将视线自然地从他身上略过,仿佛不认识这个人一般。
然后不着痕迹地将音戈推回原来的位置,浅笑到:“没事没事。”
音戈一向聪敏,虽然乐澜回来后不曾详细说过她们在东漠国的经历,但东方睿就是明月公子的事情她也是知道的,如此一来这二人在东漠的时候定然打过不少交道,如今却装作互不相识的样子……音戈饶有兴致地笑了笑,有鬼,这其中肯定有鬼……
一曲歌舞表演完毕,溪边突然亮起来,一个巨大的圆形舞台出现在众人眼前,舞台周围挂着印着粉色桃花的云幔,清风拂过、云幔飘扬。
南徴国的醉音殿声名远播,在场的不少人都认出来这是仿醉音殿而建的舞台,大家不由得将目光投向了年迈的芷月长公主,当初她的一支‘风花落’可是让她名满天下!
南芷月看向舞台的眼神中却是闪过一丝惶恐和不安。
龙无月笑着起身,手握玉笛飞身向舞台而去,俊逸优雅、仿若天神降临。他在台阶上站定,缓缓将玉笛放到嘴边,清冽悦耳的曲调缓缓流出,仿若清溪的流水洗涤了众人繁杂的内心。
伴随着笛声,云幔缓缓打开,只见一个身着白色绣桃花纹纱裙的曼妙身姿站在台中,仅仅一个背影便让所有人都看呆了去。
“鸢月……”龙啸天和南芷月同时轻喃出声,但心境却是各不相同。
“莫非这位女子要在芷月大长公主面前表演‘风花落’?”楚天眉眼一挑,饶有兴致地坐直了身子。
南宫圣惊讶地摇摇头道:“这首曲子不是风花落,更像是改编过的。”
“哦?”东方珏浅笑:“那这支舞蹈想必也不会比风花落逊色。不知台上那位舞者又是谁?”
音戈笑着答道:“那是龙老庄主的孙女、龙岳山庄的少庄主,龙樱。”
在场的人无不惊讶,能得见龙岳山庄未来的庄主一舞,那可真是一切都值了,楚然却是若有所思地皱了皱眉,这身着白色衣裙的身影恍惚中竟几分像白子慕……
龙樱尽量还原了之前在画中看到的女子,戴着面纱随着乐曲翩翩起舞,衣裙上的桃花和舞台上的云幔相得益彰,在她的舞动下仿若活物一般,令人心神沉醉。
禁地里那八幅屏风上栩栩描绘的舞蹈动作,在她灵动的身段中完美展现,震撼人心,就像是九天之上的花仙子,虽然戴着面纱却仍旧美得不可方物,无月的曲、龙樱的舞,仿佛天作之合,注定将从今日起流芳百世……
龙啸天早已神色动容,双手忍不住颤抖,这一幕,多像曾经的他和鸢月啊!那时候鸢月还在,他还年轻,鸢月的舞、他的曲,那是不为世人所知晓的美丽。
曾经,他不止一两次的想过,若是鸢月还在,他们会是怎样?
不过岁月是把无情的枷锁,慢慢地便磨灭了他所有的幻想,他将鸢月封存心底,用心如止水换来了高深的禁术、也换来了龙岳山庄几十年来的安宁,他无愧先祖、无愧苍生,唯一愧对了的,是鸢月……
龙啸天眼中泪光闪动,他从未想过这辈子还能再见一次这支绝美的舞蹈。
这十年来,他见过孙女练功、舞剑、学习术法等,却从未见她学过跳舞,如今练成这支舞蹈定然费了她不少心思,就只是为了圆他一个梦么?
龙啸天不由得感动万分。他看着舞台中灵动的身影,恍若看见了年轻时的鸢月、看见了她美丽的双眸,龙啸天心里一动,突然觉得埋藏在心里最深处的疙瘩在这一刻解开了……
“姑姑……您这是怎么了?”高台之下的南宫倩见南芷月脸上布满清泪,仿若泄了气一般,瞬间苍老很多,于是轻声问到。
南芷月却只是喃喃地叫着鸢月二字……南宫倩也听不清她呢喃着什么,便只当她是见着自己所创的风花落得以重新演绎,所以激动得落泪了。
龙樱所作的舞蹈其实和鸢月公主的‘风花落’差别挺大的,‘风花落’充满了婉转柔情,而龙樱的舞蹈更多的是飘逸洒脱,但都拥有相同的灵魂:快乐与自由。
在场的人无不沉醉在龙樱所营造出的一场梦里,便是和她排练了多次的龙五月,眼中都布满了惊艳的神色。
看着眼前这幅天作之合的唯美画面,魔洛站在角落一脸尴尬,按了按疯狂跳动的太阳穴说:“这一幕要是让尊上看到……”
“嗯?”龙烨站在他身旁,没听清他在自言自语些什么,今天忙得脚不沾地,幸好有魔洛来帮忙,此刻才有片刻闲暇来看这出表演。
魔洛缓了缓,说:“今晚过后,少庄主跟无月长老共谱一曲风花落的消息应该会传遍天下,成为一段佳话吧……”
这是自然。但看他一副担忧的样子,龙烨挑眉:“怎么了?”
魔洛耸耸肩,暗自对龙无月报以同情,说:“我只是在想,回头尊上知道了此事,应该会穷尽一切手段追杀无月长老吧……”
龙烨语塞,以花千邪的性格,做出这种事情绝对绝对是在意料之中的……
龙烨看了看意气风发的龙无月,叹了口气,抬手便准备将魔洛打晕,防止他给花千邪报信,却不料魔洛反应极快,躲过他的一击,诧异地问道:“你这是干什么?”
龙烨神色平静地说:“我是为你好,若魔尊知道你知情不报,你会是什么下场?”
魔洛眼角一跳:“我也是现在才知道的。”
龙烨皱了皱眉表示担忧:“那时候,你觉得魔尊会信吗?”
从小一起长大,魔洛深知自家主子若是发起火来,便是老魔尊都只有躲起来的份儿,又想到此刻被坑在魔宫奋力炼药的凤宸上神,魔洛不由得打了个冷颤,于是手起刀落,将自己拍晕了过去……
龙烨顺手将他扛着往后院而去,心道:三叔,我能为你做的也就这些了,你能多风光几日便多风光几日吧……
龙樱和无月一曲完毕,众人还沉醉在那动人的舞曲中,龙啸天却是一改往日飘逸如仙的神仙姿态,此时的他就像是个普通的老人,目光中满是无力的苍老和对往事的眷念。
龙樱远远地望着龙啸天的神态,颇有些惊慌失措,难道弄巧成拙,竟让爷爷难过至此?无月轻轻拍了拍她的肩,示意她宽心,龙樱点点头,便和他携手飞身往高台而去。
如此一幕在龙岳山庄的人看来甚是平常,毕竟少庄主也算是三长老带大的,自小便在一处,连少庄主的音律都是三长老教的,共谱一曲、携手共进也没什么大不了。但在外人眼中就不同了,他们郎才女貌仿若天作之合,简直羡煞了旁人。
她们二人回到高台上,在龙啸天跟前站定,龙无月见他二人相视不语,便上前一步笑道:“樱儿特地为庄主准备的寿礼,庄主可还喜欢?”
龙啸天回过神来连连点头,眼中的水雾缓缓散去,微笑地抬手鼓起掌来,清亮的掌声响遍全场,所有人也都跟着鼓掌叫好,原本寂静的会场又热闹起来。
龙樱一双明亮的眸子带着笑意看着龙啸天,眼角却不由得划过一滴眼泪,龙无月浅笑着抬手拂去她眼角的泪水:“庄主过寿是件高兴事才对,这么多人呢,樱儿可别让人看了笑话。”
龙啸天点点头笑道:“无月说得对,樱儿跳得很好,爷爷很感动。”
龙樱这才畅快地笑了起来,俯首道:“爷爷喜欢就好,樱儿先去换衣服,很快便来。”
歌舞声再次响起,但此时的所有人都没有了最开始的兴致,毕竟任何歌舞跟刚才龙樱和龙无月所表演的比起来,都未免俗套了些。
龙樱很快换完衣服回来,红色衣裙配金色面具,最是一副潇洒自在、意气风发的神态,让所有没见过她的人都忍不住惊呼一声:美!
南宫圣恭敬地起身举杯道:“转眼间距姑姑创作风花落已经过去了近六十年,世间多少人效仿不成,今日却在此得见少庄主惊鸿一舞,让我等为之折服。”
龙樱眼角带笑地站在高台之上,看着他身旁一脸颓然的芷月长公主道:“长公主的风花落名动天下,我今日班门弄斧也是想请长公主指点指点,不知我这一舞,可入得了长公主的眼?”
芷月长公主似是没想到龙樱会和她说话,倏地被这么一问倒是有些震惊,她抬起头来却是最先望向龙啸天,龙啸天却只是宠溺地看着自己的孙女,连个余光也没有施舍给她。
龙樱不喜她用这般怨怼的眼神看着爷爷,眉头轻挑:“大长公主?”
“嗯?”芷月长公主回过神来,嘴角动了动,半晌才说:“少庄主这一舞自然远远胜过了风花落,少庄主才貌双全,实乃龙庄主的福气。”
龙樱笑了笑:“我爷爷自然是有福气的。”
大长公主喃喃了几下,却再找不到话说。
南宫圣和南宫倩虽然都很不解为什么一向目中无人的姑姑如今成了这个样子,也不解醉音殿的舞台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但大长公主毕竟是南征国的人,她若跌了份便是南征国跌了份。
南宫圣随即举起酒杯道:“在下平时对音律也颇有研究,今日少庄主和三长老的演出让在下大开眼界,实在佩服,便以此酒敬二位一杯,如何?”
龙无月也不想龙樱在这样的场合对一国大长公主太过失礼,便招手让下人送上来两杯酒,龙无月递给龙樱一杯,不着痕迹地对她摇摇头示意她适可而止,龙樱瘪瘪嘴表示听他的。龙无月便举起酒杯对南宫圣说道:“二皇子言重了,请。”
“请。”南宫圣和龙樱也扬了扬杯子,然后饮下了杯中的酒。
待他们回到位置坐下,骆腾峰便起身笑到:“既然少庄主的礼物献完了,便该我等献上寿礼了。”说罢拍了拍手,一个随从便抱着一个细长的盒子走了进来。
骆腾峰亲自上前将盒子打开,里面放着一条乌黑精致的马鞭,骆腾峰说:“世人皆知北骆有三宝,其中以宝马良驹为首,所以本王特意将北骆之最的汗血宝马选做寿礼献给龙庄主,这是配套的黑金马鞭,希望龙庄主喜欢。”
在场的人都不由得哗然,骆腾峰负手而立、滔滔不绝的样子,颇有一番上位者的气势,北骆之最的汗血宝马在北骆国那是皇帝的御马,如今却被他拿出来送人,可见如今北骆皇帝在骆腾峰的压制下过得何其悲凉。
龙啸天却丝毫不为所动,淡然地笑着点点头:“王爷有心了。”龙啸天语毕,龙岳山庄的下人便上前将礼盒接了过来。
骆腾峰一怔,显然没想到龙啸天的反应会如此平淡,不过他也不是一般人,很快便回过神来,继续说:“本王此次前来贺寿,还有皇命在身,不知龙庄主可愿听本王一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