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甩水袖,“秋儿,我们走。”直接站起身准备走人。
她说自己被骗了……那……他呢?
司徒青衣这才醒悟过来,王媒婆是欺了他们两个人。
“喂!妳这人说话怎么这样难听啊!”
一声朗喝忽地插进乱调的情况。他转眸,便望见纪渊不知从哪一头冒了出来,对着那陈姑娘和她丫鬟骂道:“骗妳们的人是王媒婆,跟他有啥子关系啊?居然这样乱怪罪人,上辈子是良心被狗啃了啊?活该妳浪费时间,妳这么坏心肠喔,才找不到什么男人呢!神明会让妳好事变坏事,坏事统统变烂事!”
陈姑娘瞪住了眼。
“妳……妳又是谁啊!”居然在这里大言不惭的!
“妳管我是谁?我是路过的好心女侠啦,专门打抱不平的!今日看见妳如此恶霸,所以见义勇为,妳不服气的话来打架啊!”纪渊哼声,摆出架势。
“小、小姐,那女子看来的确会点武,还是别和她计较了。”丫鬟秋儿紧张道。她只负责照顾主子奇Qisuu.сom书的起居,没有学过武功防身呀。
陈姑娘当然也毫无对战本事,闻言心惊,只得尽量保持优雅,道:“本……本小姐心胸宽大,原谅妳的无礼。”然后迅速地狼狈离开。“什么心胸宽大啊!心胸宽大的人是像妳这样子的吗?还真好意思咧,分明是刻薄势利眼,想笑死我啊!”纪渊对着两人的背影挥拳叫嚣道。
直到走得不见踪迹了,她才甘愿回过头。“青衣啊,你别理她们,都是胡说八道的啦。”她不屑撇唇。
“……纪渊。”
“嗄?”
“妳为什么会在这里?”他平静问。
她一顿,才嘿嘿笑道:“这个嘛……说得也是耶,你怎么也会在这里呢?好巧喔。”惊讶地瞪目。
“纪渊。”
“喔……好啦,我……我跟在你后头来的啦。”她偷眼瞅着他。
司徒青衣缓慢吐息,良久,才又道:“妳知道王媒婆是个骗徒?”
“唉……欸。”她支支吾吾,没作正面答复。
其实,她当日一见王媒婆的脸就觉得熟悉,查探后发现她曾经因为招摇撞骗而被抓到衙门过。但是,她又不晓得该怎么对青衣说明……
她没想到那位姑娘竟会这么恶劣……当真失算了。
“妳总是这样。”他忽道。
“咦?”她心跳了一下,抬首凝望住他。
清秀的脸容,没有表情。
“粗鲁莽撞,也不懂得考虑他人的心情。”语毕,他遂起身离去。
“啊!我……”在他擦肩之时,她想要反驳,却是没能完整说出口。
直到他的脚步声到了好远的地方,她才不服地低声自语,道:“才不是那样。我……很细心的……”
细心到吓死人喔。是他不明白而已。
他的话是不是说得太重了?
连续几日,司徒青衣一直都在反省。
骗他的、指责他的、把他当成傻子的,都并非纪渊。他那时是有些生气,但却是不应该发泄在她身上。
小时候,一旦发生什么事,她总会急着跑来说要和自己和好。
这次,她也同样会来吧?
他这样想着,十天过去了,她却连经过都没有。
司徒青衣缓慢地拿起两块雕镂相同的图案花版,将纯白的布帛对折紧紧夹在双版之间,然后就镂空处涂刷调好的色浆;移除印花版后,原本空白的布帛,显现出美丽的对称花纹。这样的印花染色法,称之“夹缬”。
夹缬适用于棉、麻,花纹清晰,经久耐用,为当世运用最广泛的印花法之一。
除了布料的织造外,染色、剪裁、缝制,成衣过程他几乎一手包办。由于是单独一人纯手工,产量相对慢少,无法富裕,却也刚好餬口。
手一扬,他将染印好的布挂在屋后阴凉处风干。一张张如旗帜的花布绽放飘飞,辛苦的成果是相当值得的。
再望一眼已经乌漆抹黑的屋外,只有打更的声响回荡着。
他轻轻叹气,将东西收拾干净,上前将铺门合起落闩。还是早早就寝吧。倘若明天她再没来,那……换他去找她吧,免得自己一直内疚下去。
似乎,开始有些了解,从小到大,纪渊每回都是抱着什么样的心思来向他道歉……
一个不小心,他踢到某样东西,闭了闭眼,果见自己的脚踏在斜躺于地面的一块门板。是纪渊上次拿来的,他真不晓得是要做什么用,又怕她来要回去,只得先搁在铺子里。但地方不够大,位置放横放直都不行,他试了好几遍,才斜斜地把整片门板收容在小小的空间里。不过就是时常会绊到,有些不方便。
……他会记得要她拿回去的。
吹灭灯火,他走进卧室,躺上床铺,和衣而眠。
夜风呼呼地啸过,拂上窗外树影,摇摇晃晃地像是在招手,发出奇异的声响。
叩、叩。
司徒青衣睡没多久就睁开眼,仔细一听,有其它的声音藏匿在风扫之中。
是……什么?
叩。
他撑坐起身,不觉望向声源。
是从后头发出来的……他突然想起纪渊曾经说过的话,难道真有怪贼以为这破烂的裁缝铺很有钱财,所以上门来了?
叩、叩。
真的有不对劲。跟平常不太一样……他皱眉,索性下床察看。
后面是个小方院,里头满满地挂着他染的布,黑夜中看不清美丽的颜色,随风而起的细微波纹挲挲作响,犹如诡异的魅影飘荡。这些染印花布,色彩并无特别之处,染料和布料皆相当常见,不仅笨重,就算费力偷了也卖不了几个钱,没有道理会引贼来的。
那么,是什么发出的声音?他站立半晌,却没再听见了。
果然只是风吧?
他正要转身回房,眼角却忽见一黑影隐没在层层染布之后。
“……咦?”他只停顿须臾,便拨开障碍前进。照理说,一般人在这诡异情景都会感觉害怕,但司徒青衣在这铺子成长二十余载,之间更独自居住多年,要恐惧,也不会只在这一时了。
“是谁?”他启唇问道,伸手掀起最后的遮掩。
然后,仅仅是一瞬间,银光迅速闪过视线,在他尚未看清前,他的左腹部感觉到一阵剧痛!
唉。
她又惹青衣生怒了。
结拜十余年,她唯一学会的好像就是挑战他的脾气……
她真的不想这样的。不想让他后悔两人曾经皇天在上、后土在下的立誓义结手足呀……
一定要找他和好才行。不过,看那天那个样子,他这次应该相当生气。
如果算成十分的话,她只能期盼他一天消气一点点,然后等十天过去,也就全部烟消云散了吧?
会这么顺利就好啦。
纪渊手中拿着烧鸡,正站在裁缝铺前头张望。
“又没做生意啊?”还是她来太晚了?其实她也想早点来啊,不过那家卖吃食的就是这时候才有的买,东家的坚持有点诡异,但是东西很美味的啦。反手敲着门,几次不见回应,她开始往其它方向猜测。他该不会终于忍受不了,不想原谅她,连铺子也不要了……所以没通知一声就包袱款款浪迹天涯了吧?太不够义气了啊!连她带来的烧鸡都会哭泣!
她已经忘了,自己前些日子才道他没有可能离开永昌城。
喀搭!
铺子后传来不小的声响,她一愣,随即绕了一圈走过去,结果瞅见上次被自己破坏的地方并没有修复。
她睁大眼,“咦?”门咧?
上回明明给了青衣一扇门,怎地没装上?该不会拿去当墙壁了吧?她确定可以看得出来那是门才拿过来的耶。
才跨进小方院,一个人影随之扑来,她吓了一大跳,下意识伸手挡住!
“……青、青衣?”昏暗中看清那人容貌,她讶道。
“快……”他辛苦地吐了一个字。
“啥?你说什么?太小声了,我听不到啦……干啥?你干啥一直喘气?我跟你说喔,人吓人会吓死人,春水街那边有间屋子闹鬼,我都不敢经过,你如果不想我来,也不要用这种方法啦……哇!”
她震惊呼叫,因为自己的手忽被他握住。这是很难得很稀奇的事,让她心跳悄悄地加速起来。
“你……你做啥?你的手好湿啊……”
弄得她黏搭搭的,还有一股……腥味?
“青衣,你──你晚膳吃了鱼啊?”那她拿来的烧鸡怎么办?
“纪渊……”司徒青衣再也支持不住,整个人往她倾靠,两人抱个满怀。
赶紧搂住他纤瘦的腰以免下滑,温热的呼吸就喷吹在她耳边,她浑身上下都发起烫,好担心他会察觉她心底隐藏很久的秘密悸动……
“青衣,你……这样……你会让我不小心高兴的啦……”其实她想轻薄他很久了,老天爷故意考验她,这小小的淫念今晚就要美梦实现了吗?天、天哪,连自己在说什么想什么都已经乱糟糟了。
他的面颊贴上她的,触感是她梦寐以求的软绵绵娇嫩嫩,她好希望自己能像个思春少女心花朵朵开,但是……但是……但是──他的脸实在是好冷啊!
纪渊总算察觉不对,赶紧仔细嗅闻,掌心下的湿黏充满铁锈呛鼻的味道……
是……血?是血?!
她乍然惊慌失措,焦急地迭声问:“哇!怎么了?青衣!是你的血吗?你受伤了!怎么回事啊?”发生什么事?为什么会这样?“啊!你哪里受伤了?会不会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