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班时候,她照例骑着机车去茶坊。一路上,她只记得等会儿跟他见面要带着什么样的表情,忆起那天他温柔的亲吻,她希望自己不要表现出太过失常的态度。
她可以念书名列前茅,她能够冷静处理工作危机,但是啊但是,她就是不太会谈恋爱啊……
才到门口,看见在外面的铁门是拉下的,她疑惑今天怎么没营业,望见里面有灯光,她将车子停好,上前敲门。
“熙然?”才唤着,里面就透出声音。
“又伶吗?”是林熙然。“抱歉,麻烦妳从后门进来。”
“好。”徐又伶走向后巷,看见厨房的后门半掩。伸手推开,就见他刚好将餐点放入盘中。“你今天──你的手?”看到他左手小臂上缠着绷带,她关心询问。
“没什么。”他笑,端着两个盘子带她走出厨房到没人的店面。
“我的天──”一看到里面的惨状,她忍不住惊呼。
只见桌椅倒的倒、翻的翻,杯盘碗壶破损,满地狼藉碎屑,虽没有大战经历那么样地夸张,但也好似五级地震过后。
难怪他要拉下门了!
“熙然,你──”被抢劫还是怎么了吗?
“没事。”他拉她到指定座位坐下。也只有这里完好如昔,看来是他为了等她特别整理过了。“我饿了,我们先吃饭,来。”递给她筷子和汤匙。
不舍得让他饿着,她直等到他吃了半盘饭才启嘴发问:
“今天店里被抢了吗?”
“不是。”想到什么,他站起身,倒了两杯冰水回来。
“有人来捣乱?”不太可能,因为他根本没有什么仇人,找错的机率还大些。
“嗯……是有人来找玦,不过激动了点。”虽然说可能是亲友太过想念,但也不必这么粗鲁地把人绑架走,还在店里头玩起你追我跑的游戏。他侧首笑道。
“找玦?”啊,是那个娃娃脸的工读生。“就算是这样,也不能动手伤害无辜的人啊!”她瞪着他手上的白色绷带。冤有头债有主,不是吗?
“这个?”他顺着她的目光解释:“不是他们动手的,是我自己不小心。”在他们追跑的过程中,被飞起的碎片波及。
“但始作俑者还是那些人!”她恼怒,搭上他的手,动作却很轻。“会痛吗?”她垂眼。
“不会,只是小伤而已。”他笑着反握住她的手,轻慢道:“我也没有吃亏,他们答应全数负责重新装潢的费用。”看来玦的家世还不错,那些像是特务的黑西装男人才会如此大方。
她凝睇着他,敏锐地察觉到什么。
“你……你在生气?”遭受这种无妄之灾,一般人都会发火的,尤其熙然又对这间亲手打造的茶店很有感情……虽然她从来没见过他发脾气,但好象就是有那种感觉。
“没有。”他勾起一抹柔柔的笑,纯洁又干净。“虽然只坏了一些地方,但我想趁这个机会彻底大翻修,大概要关店休业一个月。”顺便联络朋友来参与,共襄盛举,反正是别人付钱。
“咦?”那就表示,他这个月没收入了?“那你……”她知道他的公寓是用租的。像是房租、水电这些的,他应付得来吗?
“我什么?”他柔声询问。
现在算是开口的好时机吗?她想了想,认真道:
“如果你经济有困难的话,我可以帮你。”好象没讲到核心重点。
“经济……有困难?”林熙然低头思量了会儿,总算明白她在忧虑什么。他倾身,微笑在她耳旁说了几句话。
“什──什么?”她听完以后难以置信地望着他,“你怎么……怎么会有那么多钱?”虽然她只要领四、五年薪水就可以追过他,但还是比她想象得还要多得太多了!
茶坊有这么赚钱?这个金额是从哪里来的?
“我有做一点股票投资。”他不吝啬地解答。
“股票?”虽然公司有配股,但她对这种东西不熟悉。“你什么时候开始玩股票的?”
“国中吧。妳还记得吗?我第一次买来听金融财经分析的随身听,就是在回学校领成绩单那天摔坏的。”他多余的钱都会存起来,算是购买股票的资金。
刚开始只是对这样的计算器率感到好奇,而后逐渐成为兴趣;年纪再长一点,则是跟朋友合资,赚的钱平分。他的朋友看来五花八门、三教九流,但都有唯一的共通点,就是对股票有研究。
“……咦?”原来……原来……“原来你的随身听是用来听股票的?”这可真是让她非常惊讶了。
她一直都以为他是听音乐陶冶性情,或者只是单纯的一种兴趣,不料原来……原来事实的真相是这样!
“我想,至少成家的基金要准备好。”他并不缺钱,也不特别感觉人生必须要很富有,以前学生时的不算,这七年来的投资都是为了她。他真的是很有计画的,连新房子的房贷都开始缴了,明年就能搬进去。“因为我什么都没有,所以,拿存折簿求婚可能比较实在。”他笑,牵起她的手轻吻。
求婚?他柔软的唇让她指尖轻颤。
“我又不是……不是拜金女。”她不喜欢他把自己看作崇尚金钱的女人。她自给自足,食住行其实都非常简便,衣服可能是里头花费较多的一环,但也不致奢华到什么程度,平常都会定期储蓄。
“我知道。”他露出淡淡的笑容,“所以,幸好啊,幸好我能养得起妳。”他非常知晓,她虽然总是立于高处,却不会高不可攀,或者高得让人无法抬头探望。
她脸一红。
“我才不需要靠你养。”个人本来就该负责个人的花用,就算成为情侣或夫妻,也不应该成为对方负累。
“妳怎么能不让我养?”他不会故意曲解她话里的意思,只是合算道:“养一个小孩到大学需要八百万,妳的钱,就把它存起来作育儿基金;我的钱,就用来养我们自己。”这样不是很好吗?
她顿住,红着颊笑了:
“原来你也会精打细算。”完全看不出来,平常明明很随便又漫不经心的。
“我要做股票买卖啊。”这算是平日训练的吧。
“你真是深藏不露。”从以前到现在,总是给人好大的惊奇。
他倾了下颈子,“我很普通。”轻声笑道:“我是一个很普通的男人,至少,我也会怕心爱的女人被人追走。所以,我努力让自己变得更有价值、更可靠,等到全都准备好了,才敢放手去追求我要的。”他也会嫉妒、会不安,只是不曾表现出来罢了。
她深刻感动,却也嗟叹他们两人居然绕了这么一大圈。
“你还说,如果我真的跟别人结婚去了,那怎么办?”就像日剧女主角那样。
他很认真地想了想,道:
“可是,妳身边除了我以外没有别人。”曾经有过的懵懂时期不论,这几年来,她倦了总是会来找他,而不是另外的人。
她有点不甘心:“所以你才这么有恃无恐吗?”
“咦?”他诚实道:“我不晓得,或许吧。”这种恋爱时的小聪明,他从未费心思考过。
“那如果是你喜欢上别人怎么办?”她开始懂得计较。
“不会的。”回答的毫不迟疑。
“你怎么能如此肯定?”
“因为线是握在妳的手中。”
“咦?”
他轻轻地笑了。
谁先爱上谁?谁又爱的深?
谁自由?谁飞翔?谁处于等待的一方?谁又拥有主导权?
爱情,不是在比赛强弱或者算计。
其实可以很简单很简单。
尾声
婚筵办的简单而隆重。
穿着粉色系雪纺纱礼服的徐又伶,如朵脱俗出水芙蓉,娇美艳惊四座,人人都称赞她是最美的新娘。
不过对于新郎的评价,则就不是那么统一了。
“副理好美喔!”仙女下凡啊。
“对啊。不知道是副理太美了还是怎样,新郎感觉很不起眼。”活脱脱的绿叶,而且还是个配不上红花的枯叶片。
“你也这样觉得啊?”小声了点。
“我以为副理会嫁给英俊高大的白马王子说。”多梦幻哪!
“嗯嗯!不然至少应该也要有总经理级身价的黄金单身汉才对。”他们公司就有好几个人选。
“就像之前追副理的那些小开或公子哥儿嘛。”个个都开百万名车。
“这么多男人给她选,她为什么要委屈自己啊?”想不透啊!
“可能副理不喜欢人家踩她头上吧。”所以反过来嫁个可以踩的人。
“喔……”大家都觉得很合理。
“那……新郎还真是可怜。”很快地产生结论。
“你听到他们讲的话了吗?”
“一点点。”
“你不生气?”
“不会。”旁人怎么以为,他无法控制。
她带点酒意,噗哧一声笑出来。
“你知不知道你妈刚刚跟我讲什么悄悄话?”啊,要改口叫妈才对。
“不知道。”女人在化妆室里的秘密,他怎会晓得。
“妈说啊……上次我们去宜兰的时候,她就看出我们两个再拖也拖不了多久,还说,我们家熙然没什么好,就是个性温柔。妈要我告诉你,以后和我吵架了,可不准你收拾细软跑回家躲。”好好笑,她觉得妈真的很有趣。
“看来……大家都把妳看得很凶悍。”聊表安慰。
“唉,你真是个可怜的新郎,以后要被凶巴巴的老婆大人欺压。”掬一把同情泪。
“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