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道周怡真的有那么好的记性,只在被跟踪的那晚见过阿强一面就记住了吗?还是周怡去和情人约会,确实是万分小心,对于一丝一毫的异常都会放在心里?或者在此之前,周怡本来就认识阿强?
曾克想想,又觉得不对。如果周怡在被跟踪那天之前就认识阿强,那么当她发现自己身后有熟人时,很可能稍后便不会再冒险上楼。她上楼又下楼,只是一种本能的警惕,即使是对陌生人,也会加以防备。
普克回想着周怡的面孔,那张面孔虽然可以看出岁月的痕迹,但很难想象出周怡已经有五十多岁。显然,普克初见到项兰时的猜想是合理的,项兰与项青都长得很漂亮,但两种漂亮又完全不同。普克听马维民说过,项青长得比较像父亲,那么项兰则是像母亲了。今晚看过周怡之后,普克便可以想象出周怡年轻时的容貌。项伯远面对如此美丽的一个追求者,况且这个美丽的追求者可能又很有心计,的确很难抵御诱惑。
普克又想起晚饭前与钟点工张阿姨的对话。他忽然想到,张阿姨说三月三日下午她到项青家上班时,项伯远就已经感觉不舒服了。当时项青也在家。而在前一天普克与项青的谈话中,普克问到项青,项伯远是从晚饭时开始感觉不舒服的,还是晚饭之前就开始了。当时项青回答不是很肯定,只说好像应该是从晚饭开始的。是因为那天项伯远下午感觉不舒服时,并没有告诉项青知道,还是项青其实知道,只是过了一段日子,记不清了?
又或者有另外更复杂的情况,项青根本就知道项伯远是从下午开始不舒服的,只是在向普克隐瞒真相?
然而,就算项青是有意隐瞒真相,她又能达到什么目的呢?不管项伯远是从下午开始不舒服,还是从晚饭开始不舒服,总而言之,他那天不舒服总是真的,时间上的早晚,对于目前普克的思路并没有实际的意义。普克只是出于他细致的本能,捕捉着一丝一毫可能与事实存在偏差的地方,因为他清楚,往往就是从这些细微的偏差中,能够发现对案情极为重要的线索。但今天,普克还没有能力对此进行辨识。
普克又想,前天项青与他谈到三月三日的情况时,没有提到下午她自己是否在家。从张阿姨的谈话中普克已经知道,那天项青是在家的,只是后来又离开了。普克决定等有合适的机会,将这个细节再验证一下。
通过近两天与项青的接触,普克对项青的认识逐步加深,他看到了项青的温柔、体贴和善解人意,也看到了项青的聪颖、细致与敏锐。除此之外,普克不可否认项青对他形成的一种内在的吸引力,这种吸引力或者也同样存在于普克身上,使得他们常常会有瞬间的对视、沉默和心头泛起的涟漪。
沉思中,普克劳累了一天的身体感到十分疲倦,睡意渐渐爬上他的眼睛。在进入梦境前的最后清醒中,普克又想起,明天他还要催着项青安排他去见周至儒呢。
12
一大早,普克被窗外叽叽喳喳的鸟鸣声吵醒。他习惯性地看了看放在床头柜上的表,刚过六点钟,表上的日历显示,今天是三月二十四日,星期五。这是普克到A市接办案件的第三天。
吃过早饭,普克想了想今天的工作计划。见周至儒的事要等项青安排,可能要等到明后天才可以。而调查朝阳小区二十三栋三单元住户的事情,就算马维民一上班就开始安排,也得过一阵子才有结果。这样看来,起码眼前的时间,普克是无事可做的。普克本想出去转一转,了解一下A市的环境,又担心马维民会有电话来,便放弃了外出的想法,从包里拿出本书来看。
过了一个多小时,房间的电话铃响起来,普克接起电话,是马维民。
“喂,普克吗?我是马维民。”
“马局长,我是普克。怎么样,有结果了吗?”
“正想跟你讲一下情况。我安排一名同志去那个小区所属的派出所查,当然没跟他们说是什么事。那个同志去派出所查户籍,那里面有一个麻烦。这个小区去年初才开始使用,基本上是以商品房的方式出售的。买房子的人身份报杂,房子也不是一下子卖出去的,有些房到现在还空在那儿。而且有的人买了房,不是自己住,又租给别人,这其中有本市人,也有外来人口。因为情况复杂,这一片的户籍档案建立不完整,空白很多,所以在派出所还查不清。那个同志刚回来跟我反映了这个情况,我考虑了一下,只有再派人去,找一个借口,直接上门去查。如果单独查一个单元,会太显眼,就让他们把整栋楼都查一遍。不过,因为有些住户白天都不在家,说不定要等到晚上才能查到。但我让他们尽快去办,那个单元一查完,不管多晚,都马上把结果报给我,到时我会通知你。”
普克说:“哦,是这样。马局长,这么做会不会惊动什么人呢?”
马维民沉吟了一下,说:“我也考虑到这一点,但目前没有其它好办法,找个合适的理由吧,应该没什么大问题,具体操作过程你就不必操心了。”
普克也想不出什么其它办法,只好就这样了。电话挂了之后,普克在房间里坐了一会儿,不知为什么,心里有点乱,可又说不出到底是为什么。虽然马维民说可能要到晚上才能查完,但也说不定很快就能查好,所以普克仍然没有出去,就在房间里时而看书时而思考。
结果,调查比马维民想象的要顺利些,下午四点多钟时,马维民又打来电话。
“那个单元的结果拿到了,现在在我手里;不过,我马上得去开个会儿,大概个把小时左右,会议一结束我就到你那里去。这段时间你不要走远了。”马维民急匆匆地说。
普克又开始等待。
在普克等待的过程中,另一座建筑物的某套住房里,二十八岁的李小玲也略带焦急地等着一个人。李小玲身材修长,体态苗条而圆润,眼角微微向上挑,看起来显得妩媚而性感。她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时而看看墙上的石英钟,时而停下来听听门口的动静,一副焦虑不安的样子。
直到门口传来轻轻的脚步声,紧接着是钥匙插入锁孔扭动的声音,李小玲才变得高兴起来,三步两步地奔到门口。
门一打开,欧阳严走进来,关门之前,又回头向外面左右扫视了一眼。李小玲把门使劲一推,门重重地锁上了。李小玲一下扑到欧阳严怀里,两条胳膊紧紧环住欧阳严的脖子,仰起头,在欧阳严脸上到处乱亲。
欧阳严一只胳膊下夹着个公文包,另一只手臂搂住李小玲纤细的腰,脖子却向后梗着,将自己的脸东躲西躲,笑着说:“哎哎哎,待会儿还得回公司呢,别弄得我一脸口红印儿。”李小玲嘴里“唔唔”地说:“才不管呢,谁让你这么晚才来,罚你。”
说着,还是松开了欧阳严,双手仍然环着欧阳严的脖子,把他的头推开一步,看到已经在欧阳严脸上留下了乱七八糟的痕迹,不禁吃吃地笑起来:“已经晚了,满脸的口红印儿,只好待会儿重新洗脸了。”
欧阳严无可奈何地笑了,把李小玲一搂,重重地吻了一下,说:“真是拿你没办法,来,让我把外套脱了。”
李小玲笑着接过欧阳严手里的公文包,帮他脱了外面的西装,又去解他的领带,欧阳严挡住她的手,说:“不行,待会儿真的还得回公司,这几天特别忙,要不然中午答应你来的怎么会不来呢。”
李小玲一噘嘴,仍然去解欧阳严的领带:“我就不信忙成那样,你不来,谁知又被什么女人缠住了。”
欧阳严低头看看,领带已经被解开一半了,只好随李小玲去:“也好,让我在床上躺一会儿,今天真累得够呛。”
李小玲等欧阳严躺下,也在他身边躺下,一只手慢慢解开欧阳严的衣扣,伸到衬衣里去,轻轻柔柔地上下抚摸着欧阳严的胸膛。
欧阳严闭了眼睛,一动不动地躺着。等李小玲的手又向下滑时,他伸手轻轻拍拍李小玲的身体,疲倦地说:“小玲,这两天确实太累,而且你知道今晚我还有事儿,等星期天再来,听话,啊?”
李小玲停了手,委屈地说:“你不说那事儿还好,一提,人家心里更难受。我这算是什么嘛,自己的男人不跟自己上床,每星期去陪别的女人,我也太贱了吧。”
欧阳严叹了口气:“你就别闹了,你以为我欧阳严就那么贱,那么想跟那个老女人干那事儿?不都是为了咱们以后在一起吗?”
李小玲说:“三年前就这么说,现在还这么说,你别把我当成小孩子哄。我这是何苦呢,又不是找不到男人嫁,偏要跟你这么偷偷摸摸,不见天日的。还得眼看着你去哄别的女人开心!”
欧阳严笑着说:“何苦?不是因为你爱我吗?”
李小玲赌气地说:“就算爱你,这种日子过了三年,也该到头了。你以为离开你,我就找不到又有钱又对我好的男人?”
欧阳严说:“找得到找得到,我知道我的小玲有魅力,不过,你知道现在外面的男人有多坏,你可找不到像我这么爱你的了。”
李小玲笑了,捏了捏欧阳严的鼻子:“你这个家伙,就是让人爱也不是,恨也不是。要不是看你那么爱我,我真是不想等下去了。你现在又不是真的没钱,过日子够用不就行了?钱多了,还想要更多,永远没个完的。”
欧阳严说:“我都四十五岁的人了,再不抓住机会搏一下,以后只怕再也没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