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维民笑起来,说:“按理说,干我们这一行的,应该完全以事实为基础,而不能过多地倚重感性思维。但远的我不敢说,单以我个人的经验来看,有时候,我们脑子里会出现一种看似非理性的感觉,而到了最后会发现,这种感觉其实是有客观基础的,只不过起初的时候,我们还不能将错综复杂的客观现象分离开来,弄清哪一种对我们有用,哪一种对我们没用。”
普克认真地听着,思索着说:“您说的有道理。其实就在您所知道的X市那件陈志率连环杀人案中,我就产生过类似的现象。当时自己也很迷茫,不知究竟能不能信任自己的感觉,直到后来案子破了,才发觉那种感觉是有客观基础的。”
马维民这次向X市公安局赵局长借普克,正是因为大致知道普克破获的陈志宇案,对普克的侦破能力抱有希望。但这个案情具体的侦破情况,马维民并不了解。现在听到普克提起这件事,便很有兴趣地与普克谈起这个案子。普克简明扼要地将整个案情的发生、发展、追踪及侦破过程向马维民讲了一遍。
正谈着,马维民的手机响了,马维民接通电话,是局里去欧阳严家检查的干警打来的。他向马维民汇报说,他们已经将欧阳严家的住所彻底检查过了,按需要提取了部分证物,现在准备返回局里,请示马维民下一步的行动方案。
马维民问:“有没有什么能够明显质证凶手的证物?”
“欧阳严卧室里的床头柜上,有一个酒杯,里面还残留了一点液体,我们已经取好,准备带回局里化验。但是酒杯上却取不到指纹,估计是凶手已将酒杯上的指纹处理过了。至于杯里剩下的液体,很可能只能查到欧阳严的唾液。”
马维民问:“门把手上有没有取到指纹?”
“因为在120接到求救电话后,是由110的巡警协助强行打开门锁进入欧阳严家的,所以门把手上的指纹破坏很严重,我们试着取了一些,但不知有没有用处。”
马维民又问:“你们去时,房间里的情况怎么样?”
“120及110的人进入欧阳严家后,倒是没有动过室内的物品,所以我们看到的应该是案发时的原样。房间里看起来很正常,没有特别翻过的痕迹,基本可以确定凶手并非采取暴力方式进入欧阳严家,很可能与欧阳严相识。”
虽然估计不会有期望的结果,马维民仍然问:“有没有在房间任何地方发现注射器之类的东西?”
“我们仔细找过了,没有。”
马维民想了一会儿,说:“这样吧,你们先带东西回局里化验,留一位同志在那儿等一会儿,我马上去一趟。”
挂了电话,马维民将通话情况告诉了普克,说:“现在他们已经查过了,我看我们俩还是去一趟,到时我让局里留守的同志回去就行了。”
普克说:“那好,我们现在就动身吧!”
马维民笑着说:“是不是感觉总算有事做了?”
普克说:“您理解我这种感觉就好。”
两人出了宾馆,在路边叫了一辆出租车,直接来到解放路朝阳小区。普克因为前天晚上与项兰的朋友阿强一起来过,有点熟门熟路,在前面领路,马维民跟在后面,很快就找到了地方。
上了楼,406的房门锁着,马维民敲了敲门,一会儿,门开了,一位年轻的穿警服的警察站在门里,看见马维民,说:“局长,您过来了。‘他虽然不知道普克的身份,但看到普克是与马维民一起来的,也对普克点点头表示招呼。
马维民在普克前面走进房间。马维民说:“今天是星期六,辛苦大家了。他们已经回局里了?”
年轻警察点点头,说:“已经回去了,有一些证物,也带回去化验了。局长,这种案子,您还要亲自办吗?”
马维民说:“我来看看,你先回去吧。”
年轻警察说:“好。局长,这是我们从欧阳严身上找到的钥匙,是给您留在这儿,还是我直接带回局里?”
马维民想了想,说:“你带回去吧。”
年轻警察便下楼走了。
欧阳严的这套房子是三室一厅的大套居室。整套房子装修过,用的都是比较讲究的材料。主要采用黑白和金属色调,设计风格有点西洋化,最显眼的便是客厅拐角处一个小小的吧台,吧台外面有两个悬得高高的圆凳,就像真正酒吧里常见的那种。吧台里是一个金属的酒柜,里面上下几层,高高低低地摆了不少酒。普克走过去看了看,主要是些洋酒,有烈性酒,也有低度的葡萄酒。有两瓶红葡萄酒已经只剩一半,而大部分没有开瓶,另外也有几个是已空的酒瓶。不知是主人本身喜欢喝酒,还是一种收藏爱好。
普克与马维民各自慢慢转着看。普克看到,客厅里摆着一套米白色沙发,一张透明的圆形玻璃茶几上摆有一部可移动的子母电话机。墙角是黑色电视柜,上面放着一台大屏幕超薄彩电,遥控器扔在沙发上。另一个角落摆着一台大功率柜式空调。与客厅相通的三个房间,一间是卧室,里面铺着地毯,一张大床,上面罩着近乎黑色的床罩,看上去基本很平整,但其中一边有较明显的压痕,可能就是救护人员发现欧阳严躺着的地方。卧室里的家具很简单,除了床以外,只有一个床头柜,靠墙处一排衣柜,便没有其它东西了。床头柜上有一部电话,旁边摆着一只酒杯,另外还扔着一本杂志。
普克回头去找马维民,问:“马局长,局里的同志是不是已经全部检查过了?”
马维民说:“对。你是不是想再仔细看看?”
普克说:“有些地方我可能要动手翻一翻。”
马维民说:“你随便吧,都查过了。”
普克走到床头,拿起那本杂志翻了翻,是一本女性时尚杂志,里面没有夹什么东西。普克放下杂志,走到衣柜处看了看。衣柜分上下两部分,下面是抽屉式的,上面是拉门式的。普克先拉开上面的拉门,里面整齐地挂着十来套男式服装,有皮衣,有冬天的外套,另外主要是西装,还有十几条男式领带。
普克蹲下身,拉开下面的抽屉。抽屉里放的是内衣之类的小件衣物,除了白色就是黑色。普克动作小心地一件件拿起来,全部看过之后,又一件件放回原处。然后,普克蹲在原地,皱着眉头想了一会儿,忽又站起身,走到床前,看着床上那个躺过的印迹,怔怔地出了一会儿神。
马维民正好走过来,问:“发现什么不正常的吗?”
普克说:“我看局里的报告上说,救护人员进来时,看到欧阳严是穿着整齐的外套躺在床上的,是这样吧?”
马维民说:“是这样。”
普克若有所思地说:“周末的晚上,欧阳严在自己家里,身上穿着整齐的外套,房间里的东西都秩序井然。这种状况,可能是见一个什么样的人?”
马维民点点头说:“要么是见一个关系并不十分亲密的人,要么虽然是见关系特殊的人,也只是刚刚见到。当然,也可能现场是凶手在欧阳严死之后收拾整理过的,如果凶手相当从容不迫的话。”
普克说:“不知道局里的同志在检查放内衣的抽屉时,抽屉里的东西摆放是什么样的情形?”
马维民问:“怎么?”
普克说:“如果他们检查时就是那么整齐,说明欧阳严是个非常爱整洁的人,要知道,他可是一个离过婚的单身汉。连放内衣的抽屉都那么整齐,或者欧阳严的确细心,或者是有人已经收拾过这个抽屉,拿走了一些东西,又将欧阳严的衣物摆好。”
马维民说:“明天我再问问他们。”
普克马维民走出卧室,又到旁边两间房子看了看,紧挨卧室的是一间书房,两个书柜里摆满了书,普克注意地看了看,发现大部分是一些与经济相关的书,也有部分历史人物传记之类的书籍。窗前一张很大的写字台,上面摆着一些书及杂志,一只文具盒,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笔。写字台上有一个小小的镜框,里面是一张小女孩的照片,看起来十来岁的样子。小女孩面容甜美,笑得很天真。她身后的背景像是一个游乐园,后面有高高的过山车支架。
另一间房子里,摆着一张单人床,还有几样简单的家具。床上罩着床罩,没有枕头被子之类的用品,可能是临时来人住的,显然有一段时间没人用了。普克伸手在床架上轻轻摸了一下,手上沾了薄薄一层灰。
普克又到厨房仔细看了一下。厨房干干净净,没有一丝油迹,不知是很少使用,还是卫生保持良好。所有的东西都摆放得十分整齐,看不出有什么异样。
出了厨房,普克最后来到卫生间。两条挂着的毛巾都是干的,浴缸里也没有水迹。洗面地正前方的墙上有一面镜子,拉开来,里面摆着各种各样的洗漱用品,牙具是一套,剃须刀上沾着些黑色的碎末和一点白色的膏体,看上去像是刮过胡子后没有完全冲洗干净。靠里面有一只装剃须液的瓶子是倒着的。
普克走到浴缸前,俯下身子去看出水处。他发现几根挂在上面的毛发,是干燥的。又返身蹲下,想揭开地漏的盖子,但盖子盖得很紧。
普克问马维民:“马局长,局里的同志有没有从浴缸和地漏里取一些毛发,拿回局里化验?”
马维民犹豫了一下,当时局里的干警打电话来时,好像没提到这个。他掏出手机,说:“我来问问他们。”
拨了号码后,马维民对电话那边说:“是刘军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