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邵文允正在收拾行李。
邵文允出身好学历高,谈吐举止皆不俗,是个容易让人喜欢的性格,而且他们前两天都还是一起吃饭喝酒的同事,今天就看到邵文允要走了,一时都围了上去。
邵文允微笑着和他们告别:“虽然只是短短两个月,但和你们一起共事的时间非常快乐,有缘大家再见面。”
“不是,你为什么要走啊?”
邵文允微微一笑,没有正面回答,只是道:
“离开了画廊大家也还是朋友,朱老师,你办画展的时候我会来的。”
朱北橙还不知道自己要开办画展的事,闻言只道是邵文允在鼓励他,感动不已。
“还有你,陈哥,以后回家别忘记钥匙,下次可没人给你送了......”
鹿乔站在办公室,旁观他如同花丛间的蜜蜂般在众人之间周旋。
这个邵文允是真有几分聪明,只可惜,他现在已经有了陌寒舟这个最高级别的玩伴,已经不需要会威胁自己玩伴的人出现了。
等到邵文允离开,鹿乔才走出,拍拍手道:
“好了,大家回去自己的岗位,散了散了。”
众人才神色不一地散了。
晚上五点,下班前,鹿乔召集众人开了个总结小会。
“邵文允在画廊工作很努力,但因为一些私人原因,不得不离开,大家有什么异议么?”
台下一片寂静。
说到这还有谁不明白邵文允是因为老板的私人原因离开的,这听起来似乎很不靠谱,但是,你总不能叫老板离开吧?
大家也不是刚出社会一两天了,鹿乔平时表现大方,工作上也颇多放权,不像是那种喜欢独揽大权刚愎自用的人,他的私人原因,肯定也是有什么具体原因的。
鹿乔目光扫过台下众人,继续道:“既然大家都没有意见,那以后也一如既往地正常上班就行。邵文允离开后就不是画廊同事了,相信这一点也不需要我多说。”
众人纷纷点头。
鹿乔敲打完了员工就宣布下班了。
邵文允虽然好,但世界上从来没有缺了谁就不行的,何况他说到底也就在画廊呆了两个月,能有多少同事情谊。也正如鹿乔预料的一样,第二天大家就不讨论这件事了。
且说当天鹿乔回了家,因为受到了老婆的打点,陌寒舟也非常自觉地准时回家,准备好好抚慰一番自己可怜的小妻子。
其实鹿乔并不怎么生气,因为他内心深处还是不认为邵文允是对陌寒舟有什么情感需求,商业方面原因可能更多。
不过,陌寒舟不知道啊,他只觉得:哇,老婆好可怜,老婆又因为我受委屈了。
当我老婆真是世界上最可怜的事情了!
他推动轮椅缓缓走向鹿乔,伸手捏了捏他肥嘟嘟肉圆圆的脸蛋,笑语:
“哎呀我的阿乔还在生气啊。”
鹿乔:哼,我生气了这次亲亲都哄不好了!
陌寒舟哄了两句看哄不动老婆,只好道:
“没办法了,我给阿乔变个魔术吧。”
“才不要看!”
他说完,又口是心非地偷偷转过了眼。
陌寒舟脸上带着笑,修长的手指在空气中装模作样的画了一个圈,然后指尖飞快地从衬衫袖口一抽,握掌成拳。
“阿乔猜猜,里面会有什么?”
鹿乔:“......硬币?”
陌寒舟摇摇头,没有继续故弄玄虚,他摊开手,手心里面是一把金灿灿的钥匙。
鹿乔:“......是,纯金打造的钥匙?”
因为是金子,所以贵?
“你呀。”
陌寒舟对自己的笨蛋老婆无奈了:“这是马场保险柜的钥匙。”
鹿乔仿佛明白了什么,两只眼睛渐渐发亮:“所以......”
“保险柜里都是最重要的东西,所以,拥有保险柜钥匙的阿乔从此以后就是马场主人了。”
他已经把剩下的股份都从朋友那里买来了,朋友听说是送他老婆的当然乐意成人之美,以最初购入的金额原样卖给了陌寒舟,中间的差价且当是送嫂子的礼物。
陌寒舟看着面露欣喜之色的鹿,道:
“接下来律师还会和你办理其他几个俱乐部的股权让渡协议,从此以后,我的阿乔就要变成名正言顺的富太太了。”
对鹿乔的爱怜和对自己的反省不只是口头一句,包括这一次的事,面前男孩似乎和自己在一起后就灾难不断。
如果这是鹿乔成为陌夫人必须经历的磨难,那么他就该享受陌夫人应有的荣华和富贵。
该享有所有人的欣羡。
“这些都是净赚钱的资产,有专人打理,就和阿乔现在的画廊差不多,只要我们的鹿老板偶尔露露脸,和vip会员打打交道就行了。”
他又伸手掐了把小猪猪肉嘟嘟的下巴,这下总给他掐了吧。
鹿乔不只是给他掐了,他猛地从沙发上蹦了起来,一把搂住面前的陌寒舟:
“哇啊,先生对我太好了,我好爱先生哦。老公,亲亲!”
他嘟着一张嘴,就像街头流氓似的抱着陌寒舟的脸乱亲,陌寒舟连躲了好几下都躲不掉,忙道:
“好了好了阿乔冷静一下,我们待会还要吃晚饭呢。”
鹿乔么么么在他额头鼻尖连亲了好几下,就喜滋滋地拿过金钥匙把玩了起来。
陌寒舟理了理被揉乱的衣服,稍稍平息了呼吸,又道:
“那个邵文允,你把他怎么样了?”
鹿乔头也不抬:“炒了。”
“那,要不要我给你找一个?”
鹿乔刚想说我自己可以找,想到之前频繁的面试突然泄了气。
“要。”
“那好,那我给阿乔找一个知根知底的。”
鹿乔乖巧点头。
算了,还是吃软饭吧,毕竟——
软饭,香香!
......
次日一早,陌寒舟上班,方仲白到他办公室将简单查证后的报告交给他:
“经查证,邵文允的履历和出入国都没有问题。”
陌寒舟简单过目了文件,放在边上:
“若是有心安排,肯定不会在这么明显的地方出纰漏,想也知道,他门面上的经历不会有问题。不过,让这么一个高材生屈就在一个小小的画廊里当员工,那背后图谋必定不小。”
“慢慢查吧,不急他一个。”
所有接近陌寒舟核心圈子的人都要经过重重筛选考察,无论是公司工作还是他私人生活方面,那些待考察的文件堆了一大叠,还真不缺邵文允这一份。
方仲白点点头:“明白了。”
“对了......”陌寒舟语气忽然一顿,轻轻扶了扶额:
“别惊动太太。”
他倒不是担心鹿乔知道自己在查邵文允的事,只是阿乔的性子他也把握不住,总担心他会做什么石破天惊的事,还是稳妥一点好。
方仲白大约也是想起了鹿乔那张可爱乖巧的脸和他两进宫的事,沉默了。
“还有一件事,盛世集团的高总邀请您参加周五晚上的周年庆酒宴,听说越以霖也会过去。”
方仲白最后补充了一句。
那位年过六十的高总是个热爱做和事佬的人,自年前陌寒舟因感情纠葛和越以霖发生冲突后,两家企业也是斗争不断。
陌氏来势汹汹技高一筹,越家百年企业根基深厚,目前两家都未有明显损失——这里指的是动摇根基的损失,那些只能算甩在越以霖身上一鞭子的单子不算。
但他们毕竟是平城最大两家企业,双龙争斗风波不断,外人看着也是心惊胆战生怕被波及。高总找机会跟陌寒舟说过好几次了,话里话外都是请他跟越以霖好好相处。
“去吧,总不能为了避开越以霖就哪都不去了吧。”
他们两个身份相当,重大活动很难避开,好像他们娱乐圈有句话叫“撞衫了谁丑谁尴尬”,他和越以霖就是“撞见了,谁是感情败者谁尴尬”。
虽然那感情也是假的。
陌寒舟仿佛是想到了什么,他唇角忽然露出愉悦微笑,对方仲白道:
“那天我和阿乔一起去,你让人准备两套正装。”
“明白了。”
这一天陌寒舟工作进展异常顺利,回去后他把事情跟鹿乔说了,鹿乔欣然答应。
不就是一个越以霖,谁追求失败谁最尴尬,他一个被追求的怕什么。
呃,虽然追求也是假的。那不重要。
周五很快到了,鹿乔提前到了公司,和陌寒舟一同出发。
高总热爱排场,又是公司六十周年庆这么盛大的活动,他包下了平城最高档的五星级酒店,今晚整个酒店只接待他的贵宾,从下车便是专人迎接。
陌寒舟结婚已经半年,但在外人眼里还是新婚不久,众人自然热络,鹿乔一路接受恭维,笑容都有点僵了,忽然觉得老公也不是那么容易。
嗯,以后再多对他好点就是了。
两人终于走到内场,才出电梯不久,边听到一阵不小的骚动,有好几个人正簇拥着一个年轻英俊的男人走近,最前方的男人抬头望过来,两边人两两相对,周围人群皆是一静。
最终还是陌寒舟“大方豁达”,伴着妻子一同上前。
“越总,数月不见,风采依旧啊。”
越以霖的风采都在那日拍卖会上丢尽了,见到陌寒舟和他身边的人,他脸色微冷,但想到公司股东的再三叮嘱,只能忍耐着说:
“陌总也是,看着精神更好了。”
陌寒舟一脸岁月静好模样,感叹着道:
“老人有句话叫‘成家立业’,这话不是没有道理的。人只有成了家才能无后顾之忧,一心一意打拼事业,越总若是羡慕我,不妨也早点结婚,也好让二老放心。”
不知不觉,陌寒舟已经到了能劝人结婚的高度了,而且他还说的言辞恳切,任谁也挑不出毛病。
然而只有包括陌寒舟在内少数人才知道,越家本来打算和同为平城豪门的林家联姻,越以霖和林家大小姐林羽芊也稳定交往两年了。
但林羽芊既是大小姐,便也性子骄纵,越以霖不得不一面哄着她,一面找温柔多情的解语花抚慰自己。后来他在外找女人的事情曝光,林羽芊果断甩了他,联姻自然也就没有了。
他失去了林家这个助力,又成为了平城笑柄,加上这几个月陌氏猛烈攻击,他在公司地位一度受到威胁,还是他早已退休多年的爷爷出的面帮他摆平董事会那些不安稳的老人。
也因此,董事会的人再三叮嘱他必须和陌寒舟打好关系。
想到这些,越以霖强忍下怒气,“谦逊”道:“结了婚的人果然不一样,越某受教了。”
越以霖如此“乖顺”倒是让陌寒舟挑了挑眉,看来是最近给的压力太大了,年轻人,扛不住压力怎么办。
陌寒舟和鹿乔还是有点夫夫相的,比如说,两人都是没心没肺的人,想让我同情你?
做梦吧。
陌寒舟软语讽刺了他一会,觉得没意思就笑眯眯走人了。又有许多人来和陌寒舟寒暄,鹿乔自然也要接待,他处于众人焦点,一时间都忙的没功夫贪吃小蛋糕了。
陌寒舟看老婆实在可怜,觉得缺什么都不能缺了老婆一口吃的,就找了个借口到外面院子里,等到了没人的一角,他才道:
“阿乔你去拿吃的吧,有人问起,你就说是给我拿的。”
“别怕,大不了我被外面传成小吃货。”他一本正经地说。
哇这是什么绝世好老公也太感人了吧?
鹿乔几乎感动落泪,为了不辜负他,他立刻一溜小跑跑进了会场里面。
陌寒舟看着他的背影摇摇头,举头望着天空。
今夜月明星稀,温柔的月光静静地洒在满院子的风情当中,芭蕉摇曳,不远的湖心泛起阵阵涟漪,冲刷着水岸边上还未成形的荷叶。
陌寒舟望着天空中一轮上弦月,感受到来自内心的安逸充实。
这样的夜晚常有,这样的心境却是近来才有的。
似乎自从鹿乔来了之后,他展望星空时那种缭绕内心的孤单感就慢慢淡化了,星空就只是星空,它或是美丽或是混沌,却不再是寂寞的代名词。
这样美丽的夜空,若是有人陪着一起看就好了。
风卷着地上的落叶轻轻拂过陌寒舟的耳边,他低下头转头望向大堂方向——
“陌先生——”
一个有几分耳熟的男声响起,陌寒舟看向声音来源处,看清灯光下的人影后,眼中闪过几丝意外。
邵文允一身绸缎绒蓝色西装,胸口戴着一朵小花,风度翩翩仪表堂堂,他手上还拿着一个酒杯,见到陌寒舟他脸上闪过欣喜,情不自禁地走向他。
陌寒舟退后半步,脸色冷淡:
“有事么?”
“陌先生,今夜相见,便是有缘......”
“我从来不信缘分,而且还请先生自重,我已经是有夫之夫,不便与你独处。”
“不是的。”男人脸上露出焦急神色,仿佛嘴拙般说不清楚话。
“我,我不是老板说的那样,我......”
他啰里啰唆,话都说不清楚,陌寒舟没有耐心陪他玩耍,转动轮椅道:“不管是怎样,我和你都是保持距离为好,如果真的有事,请转告我的助理。”
“陌——”眼看陌寒舟要走,邵文允伸手就要去抓。
陌寒舟出席商业活动至多只带一个助理,今天他带了鹿乔也没带助理,一时身边也没有人,才被邵文允钻了空子。
看着那只靠近的手,陌寒舟眼里闪过一道厌恶,说时迟那时快,腾的一声,邵文允只觉得眼前一花,鹿乔已经站在两人中间。他大张着手臂,犹如护着小鸡的母鸡。
大声质问:
“邵文允,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接近我先生,到底是想干什么?!”
这个质问太过诛心,邵文允一副生怕陌寒舟误会的样子,连忙解释:
“我不是故意跟踪你们的,我只是恰好也被邀请了来......我,陌寒舟——”
“你别叫我先生名字!”
这人怎么回事,还没给颜色就开染坊了。
鹿乔义正言辞,厉声呵斥他:“你已经对我和我先生造成了困扰,如果你执意不走,我就只能叫保安或者报警了,你选哪样?”
“陌寒舟,我——”
“好,我报警了。”
鹿乔拿出手机,顺便举起手臂,正要放声大喊保安,一切仿佛一触即发。邵文允看着在鹿乔身后的陌寒舟,他脸上面无表情,似乎是接触到邵文允的视线,他厌恶地拧过了脸。
邵文允心中闪过一道痛楚:
“保——”
“我是你弟弟!”
“陌寒舟,我是你同母异父的弟弟!”
“安......”
“安”字仿佛落在地上的针,连离他最近的陌寒舟都没有听清。他的脸色一片雪白,神情发怔。
邵文允动情地上前半步,深深凝望着陌寒舟:“陌......哥哥——”
“别乱叫人哥哥。”
鹿乔上前一步,就如刚才般挡在陌寒舟身前,正好挡住邵文允窥探的视线。
他抬着下巴,神情倨傲:
“不就是一个私生子你还敢在我们面前耀武扬威了,像你这样的私生子我有整整一个本子的名单,上到三十下到三岁,就读名校高中肄业,从男到女样样都有,你要看看自己在里面算第几名么?”
“你......”
鹿乔的反应显然不在邵文允的预料之内,一时也不知道怎么对应了。
鹿乔可没有给他反应过来的时间,他直接道:
“没什么你的我的,你在这里骚扰我先生,已经构成了犯罪行为。”
邵文允:“我——”
“保安!”鹿乔用力举起手喊,那头保安早已注意到了他们,听到叫唤立刻跑了上来。
“陌寒舟——”
“别靠近我们。”
鹿乔伸手挡开他伸过来的手臂,同时拉住陌寒舟发凉的手,牵着他的手慢慢往酒店里面走了进去。
“先生,我们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