固有二名长相一般的男子,原先狂放不羁的男子已褪皇袍。仅是平民打扮,而同样面貌却显沉稳的男子则换上皇袍。
「数年前。哀家仅看于此,便不敢再看下去。」太后翻页的手指顿了顿。欲掀下一页而面露犹豫。半晌才软了口气放下圆史。
「现今的皇帝已是兄弟交替。运儿已非九五之尊。」
无盐微张著嘴,不知该说些什么。
「从他出长安开始,便由康王替之。哀家深知后宫的苦,倘若他真无意为帝,万不必残害二十佳丽,所以他为帝半年未有嫔妃是哀家的主张,康王替位后。哀家作主。择后选妃。其后妃皆属康王。」太后微微苦笑:「今年春初。图史忽然被辞官归乡的刘公公偷走,运儿微服出巡。他告诉哀家,半年已至,兄弟交替,他要寻那无盐女去了。」
「找我?」莫怪他初闻她叫无盐之时,面色有变。
大后像未听见她的问号,自言道:「哀家甚至不明白究竟是预言实现了,或是咱们迫它实现,当年哀家若没因一时好奇。窥视了预言图史,那么运儿心中不会时时牵挂于你,也许他依旧为帝。」
他牵挂于她?无盐显得有些迷惑。她以为,他会想杀她才是。
「现下,他已不再是皇帝,从此之后他成为康王。这是秘密,除了皇子之外及几名亲信之外,就你我明白。」太后再度执起她的手,温笑:「等你入了门,就时常过来请安吧。」这是她对无盐的最大包容,因为从他的儿子眼里看出他相当的喜欢这名女子。
出了昭阳宫,龙天运正同燕奔说些什么。
「我……有点混乱。」无盐深吸口气,喃道。
「是吗?」他执起她的手走出昭阳宫。
「我想你并没有告知我,你已非帝王。」她抗议,心情却忽然变好了些。
龙天运耸肩。「这是我的允诺,除非瞧过图史之人。否则秘密终究该属秘密,说不说出母后决定。」他停步,暂时摒退周边宫女及燕奔。
「皇兄?」兴庆宫中一名面貌相仿男子瞪目。他身着龙袍,貌神似龙天运,然他浑身仅有沉稳而无慑人之势。
龙天运微笑。「数月不见,你倒未变。」
龙天玺苦笑。「你寻图史倒苦了我。」忽地,他皱起眉,瞧见无盐。「这是哪儿来的宫女。竟敢放肆近帝身畔。」
无盐也跟着皱起眉头。
龙天运摇首轻笑。「方才跟母后请安过。现下母后召你上昭阳宫。」
「这种小事何必皇兄来说?我立刻过去。」龙天玺停下步,有些迟疑地,再瞧瞧无盐女。她瞧来并不像是宫女,像与皇兄亲近得很。「前几个月。母后要我代皇兄择后选妃,如今皇后正是母后娘家之女,小时咱们曾有一面之缘的……」他舔了舔干涩的唇,实难以启口。那是杀头的大罪,敢占皇后完璧之身,叫他如何说得出。洞房之夜他……。
龙天运挥了挥手。「去吧,母后正等着你请安呢。」
待龙天玺为难的离去之后,无盐忽然问了一句:
「他像是不知情。」
「他的确不知预言所谓何事,等咱们离开后,母后自会告诉他。众皇子也无一人敢对他提起。」
「离开?」
他微笑。「是啊,现在是咱们该离开长安的时候了。」
一切交替顺利完成这是诸葛靖云的预言,他却用另一种方式表达。
* * *
出了宫。
马车直驶岸边。
「咱们不回你娘家了。」他抱她下马。
「娘家?我可没答应嫁给你。」
「哦?当真?我还当你迷恋过度我的身躯而离不开了呢。」他笑语道。
无盐见他似乎特别高兴,她又狠狠地想扑上前咬他的唇一口,却教他覆了上去。
「唔……」想踢他踢不成,因为容易跌倒。可恶!他当真以为她只为他的身体吗?「想不想去河南?」他喃道。
「河南?」她无意识地重复。见他抽离她的唇,又忍不住贴上去吸。噢,可恶。
她真的上瘾了。
「是啊。」他微笑,以手掩住她的唇。「四川、河南、山西,皆有画像石,想去瞧瞧吗?」
「嗯……」她的臂想环住他的腰,却被铐链给阻止了。她微皱眉,却闭上眼满足地磨蹈她的掌心。
他叹了口气。「船资可不是白费的。」
「唔?」注意力总算拉了回来。她张眼。「这是什么意思?」
「你总该付出点什么。」啊,这情景像是当日在船上。「我……」
「付出你的身体?那可不稀罕了。」
无盐怔怔地。他是怎么啦?真的像是挺开心的。他像卸下终年积压下的重担。
以往他总爱含笑不语,但如今他的笑却是轻松起来了。
「你不是要我当个挂名丈夫?」
「我是这样说过。」
「我依旧愿意当你的挂名丈夫,而你也允我纳其余房妾,这是当初的交易。」
他狡黠的提醒她道。
无盐退离几步,他又上前几步。
「你想纳妾?」她的胸前迅速起伏著。
「你只是我的挂名妻子。不是吗?或者几夜的温存能满足你,但我则不然。我需要更多。」他大胆说道。
「你……」她胀红脸,完全被他搞糊涂了。「你以为我只要你的身体?」
「你迷恋我,不是吗?」
「我是挺喜欢你的……身体,但那并不是全部。」这家伙可恶透了。
「其实当个挂名丈夫也不错,你的身子,令人销魂,想想看当我夜半寂寞,无妻妾可陪时……」
「住口!我可不稀罕你当挂名丈夫了。」
「哦?」龙天运一迳的微笑。招了招手,小喜子立刻唯唯诺诺的奉上一卷茧纸。
又立刻退至远处观望。「瞧我找到了什么?画呢!这画像倒挺像我的」
无盐泛红著脸。那张画确是画他的,想画燕奔却在不自觉中画上了他,而且是得意之作。以往画人总缺了份活力。但她著实把他的神韵尽抓于图上。这是因为她…爱她的关系吗?这可恶的混账竟然以为她所爱的只是他的肉体!
他不当皇帝,自然……她没有理由放弃他,但他究竟想干什么?上门提亲是假的吗?
还有,他的笑容漾深,在她惊呼之中,探进她的衣领之间抽出一张船票。
「这是什么?船票呢。你要搭这艘船上哪儿?」
「我……」
「这艘船不开。」
她抬起眼。「不可能,我问过船主子了,由沿海往南……」
「船主子是我。」
无盐呆了呆,而后如海棉吸收。这艘船是龙门船业之一,她从没想过此龙是彼龙……难怪太后曾提及他开启了他自己的盛世。
「你……究竟想做什么?」现在她是完全捉摸不到他的思绪了。
「我说过。我想讨船费。想想看,你若回冯府,也许二、三十年后才能圆你版画之梦,我的胃口挺小的,你身上有什么拿出来,我瞧瞧合不合船资的规定。」
她很想狠狠地咬他一口,真的很想。但她依旧掏出了身上所有的钱财搁至他面前。她想要他。不止他的身体,在知道他不当皇帝之后,没有理由舍弃他。这样的想法不好吗?
除非他不要她,她不会死皮赖脸的。
「三两白银,一张五十两的银票,这是什么?碧玉刀?」
无盐瞪着他。
「虽然有些马马虎虎。但就将就一下吧。」他扛起了所要之物。
「啊。你要干嘛……散了一地啦……」无盐叫道。血气净往脸上跑。「你扛我干嘛,你还没拿船资啊……」丢脸啊,啊啊,她的钗子掉下,长发披了他一身。
「我拿了。」龙天运笑道。「摆在我跟前的船资不也包括你吗?」
「嘎?」他是不是在玩她啊?「放我下来。」她抽气,在上甲板之前,他竟把钥匙扔进海里。她要怎么办?戴着手铐脚铐过一生吗?
「我要你的心,既然不能将你的心掏了出来,只得将你的身一块带上了。」龙天运说道。
打他十二岁那年知晓了无盐女的存在后,心中总有某个小小的角落积放着她。
时常,他在想她会何时出现?以何种面貌接近他?她生得怎番的模样?用那种方式毁灭他……日积月累的,从开始知道预言的那一刹那起到乍见她之余,除震惊之外,倘有圆梦之感。至少预言非假,至少他是瞧见了长久以来一直等候的女子。
她不貌美,却奇异地能牵扯他的情绪。
如果预言是真,那么就得依他的预言而行。
无盐女得帝而毁之,他为之诠释的是他爱她而舍弃帝王之位,这是他顺预言的另一种表示方式。
初时,他重视她胜于她重视他。
后来,发现她的思考逻辑异于常人,甚至她对版画的狂热足以忽视任何一名男子,燕奔除外。
所以。他让他迷恋起他的身体来。他是成功了,但却少了她的心。
现在,没了帝位,他有一辈子的时间重新开始。
「龙天运!放我下来!」这个混球!她不会说,绝对不会说。他让他在这么多人前出糗,她会说才怪口。
龙天运示意船缓缓驶离岸边。愿留下的则留下,愿另觅生路的请自便,在未来数年间不再回长安。至少在龙天玺未安定之前。回来只会撩拨皇位之争。
小喜子苦着脸开了爷的门。他留下来了。算啦,当金壁皇朝最出色的公公大概也轮不到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