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们到美国,我要带你去更多的地方。”他说了好几回,“我还记得有一种玉米田迷宫,可以在里头捉迷藏,我最喜欢了!嗯——我几乎都可以闻到那秋熟谷香的味道。”
桑琳将照片反复翻著,她总怕自己看起来会比他老。但还好,她的个头娇小、骨肉匀称,属于娃娃睑,站在高个子又晒得黑黑的林世骏身边,怎么看都很相衬。
天呀!她好想念她的阿骏呀!
虽然才四天不见,却有如隔年之感。好奇怪,以前他回美国时,也曾有过一个月的分离,但那是远在另一洲,感觉还能释然。这回仍在同一个城市,为何仅是无法相见,就让她感到焦虑不安呢?
阿骏的母亲知道真相后,她又会面对什么呢?
“绝对是风暴!我是个母亲,我懂那种心情。”吕云说:“阿骏的母亲会非常气愤,视你为敌人,你和阿骏最好要采取低姿态,不要硬著来,让她慢慢消气。”
从去年九月去孤儿院到今天,又是一年多了,有时她觉得时间过得好快,有时看阿骏才念到大四,又觉得时间如娲牛在爬。
那一旦找寻亲人的绝望是个转捩点,她当时如失了线头的风筝,任由阿骏抓着,就怕自己在风中失去了方向。
回到她家,他不敢离去,总是陪在她身旁。夜深了,桑琳有倦意,躺在床上,他竟也丢在被褥旁,尽心的守护著。
然后,他主动吻她,除去她的屏障、她的抵抗,将她娇柔的身子尽抚在他的掌心和热唇中。
“十八岁时我就幻想着,要奉献我所有的血脉和精力给桑琳。”他埋在她滑腻饱满的胸前说:“只有你,从来没有别的女人能触动我的欲望与想像,只有你……”
她被动地随着他和他缱绻,急喘著在无限的天地之间销魂。她青春,他也青春,带著冲破禁忌的绝然,在最激情的那一刻,他们化到彼此的体内,任欲流冲击著。
在属于他的刹那,她对他的感觉全变了,她不再视他为小她六岁的男孩,而是一个男人,一个爱她的雄伟男子。
理所当然的,他从那天起,便半正式地搬到她的住处。
有些强迫的,她加入他的生活圈,如歌曲发表、校园活动、球赛、舞会……等。从外表上看不出什么,但久而久之,大家不免对她起了疑心,桑琳害怕谣言会妨碍到他的生活,才渐渐不肯再露面。
林世骏拗她不过,只好自己也远离那个圈子。
“你可以去呀!不必在意我。”她有些内疚的说。
“不!我不去,免得惹麻烦。”他这么回答。
桑琳明白他是不想惹桃花上身,也怕她多心。
“中国人总是口舌是非多。”他还安慰她说:“将来到国外去就好了,西方人比较不介意年龄问题,女大男小的比比皆是,他们还觉得很浪漫呢!”
他的言谈举止从来都不像是二十二岁的人,凡事都看得比她远,或许正如他所言,年龄并不代表成熟度,他是天生老成,是为配合她而来的。
“本来我是比你大,但因为投胎时贪玩了一下下,不小心就晚了六年。”他常指著自己半开玩笑地说:“我是少年外表,却有一颗老头儿的心喔!”
桑琳想着那些甜美的回忆,忍不住轻轻的微笑着,再把照片看了一遍。
下课钟响,老师们陆续回到办公室。这时,校长室的江秘书走向她说:“余老师,校长请你去一趟,有家长找。”
能找到校长室是很严重的事,她忍不住问:“是什么事呢?”
“不知道。”江秘书是个中年妇人,向来不讨人喜欢。
一路走去时,桑琳的心中有了极坏的预感,会不会是阿骏的母亲找她呢?
不会吧?这是私人的事,她应该不会闹到学校来!
一进校长室,除了陈校长外,还有一位女士,以及锺至和老师,桑琳的心微微的变冷,甚至寒透了心,这不就像三堂会审吗?
吴荷丽的眼死盯着桑琳,看见桑琳的长相时,倒有点出乎她的资料之外,端端庄庄的,一派知书达理,没有狐媚的模样,但……毕竟是二十八岁,又是老师,总是占了阿骏的便宜,她这做母亲的必须向她讨回公道。
陈校长凝著一张脸对桑琳说:“这位林太太是我们的毕业生林世骏的母亲,她说你和她儿子在谈恋爱,有勾引学生之嫌,是真的吗?”
“我并不是故意要到学校来吵什么的。”吴荷丽冷静地解释,“只是,这件事发生在世骏高三的时候,钟老师也晓得,还安排了辅导,并告诉我事情已经解决了。但我直到上星期才知道余老师始终都和世骏在一起,加起来已有四、五年之久了,跟你们所说的结果完全不同,我觉得学校必须给我一个交代!”
“当初事情是解决了呀!林世骏能好好的考上第一志愿,不就是最好的证明吗?”锺至和向来是王牌导师,受不了这种指责,“至于他毕业后有什么行为,他已经不在我的班上,我管不著,也不可能清楚,一切就得问余老师了。”
桑琳全身发热,心急速的跳着,有种可怕的赤裸感。为了这段不合常规的爱情,她曾预备好许多自辩的说词,但此刻竟难以说出口。可眼前的每个人都似乎拿着锐利的刀子逼在她的喉间,她只能说:“这件事……与学校或锺老师无关……林世骏高三那一年是没事了,他是毕业后一年才来找我的,那时候他已经不是我的学生……”
“我不相信!你一直都跟他有联系,否则,他一个十八、九岁的孩子不会不要父母,偷偷的从美国跑回台湾,这全都是受到你的指使,世骏也亲口承认了!”吴荷丽有些激动的说。
“吴太太,我说的是真话,我根本不知道林世骏还在台湾,直到他来找我,我……”桑琳又说不下去了。
“然后你就和他恋爱同居了,对不对?”吴荷丽指责道:“你完全不管他小你六岁,还是个不成熟的孩子吗?而且,你说他已经不是你的学生,但你忘了“一日为师,终生为父”那句话吗?比如锺老师,还有以前教过世骏的所有老师,就算是在五十年后碰面,他也要恭恭敬敬的尊称一声老师,这其中也包括你在内。现在他甚至说要娶你,这……这不是等于乱伦吗?”
“余老师,你做事真是太欠考量了。”陈校长不禁也指责道。
“我当年明明处理好了,这种男学生迷恋女老师的事,在青春期是很正常的事,就像迷恋明星偶像一样,过了那个年龄就好,我每年都要处理好几个。”锺至和一心想要置身事外,“但从来没有像林世骏这样还有后续发展的,我教书二十多年来还是第一次碰到,说实话,我很惊讶!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我带校那麽多年,这也是初次见到。”陈校长也说。
“我其实也不是完全怪学校,反省起来,我也有教养不周的地方。”吴荷丽顿了一下又说:“只是余老师和男学生谈恋爱,有违师德,风声若传出去,以后还有哪个家长敢把儿子往贵校送呢?”
“不!你们听我说,我和林世骏是个特殊例子,我们是真正的相爱,彼此都有厮守终生的默契。”桑琳捂着心口,镇静的说:“陈校长、锺老师,我教书六年,一直都是个好老师,我认真负责,从未违背师道,你们都看在眼里。我真的没有勾引林世骏,我们只是相爱啊!”
“要相爱,外面多的是适合你的男人,凭你的条件也不难找到,为什么偏要找小你六岁的阿骏呢?我……我觉得你的心态根本有问题!”吴荷丽努力的保持风度,“我现在是不管学校怎么评断你当老师的资格,但以一个做母亲的人来说,我希望你能离开阿骏,给他一个真正自由的天地,其实,这也是为你自己的幸福着想。”
陈校长没有说话,钟至和已经开口,“余老师,你一向是受学生欢迎的好老师,这件事千万要悬崖勒马,否则,你在教育界恐怕会待不下去。”
“还会替学校留个纪录,糟一点的话,连教育局都会来查。”陈校长叹口气说:“你自己要好好想想,我可不愿意失去一个好老师。”
桑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离开校长室的,只知道羞辱、无助、彷徨、痛苦等一堆烦杂的情绪在她的心口翻搅,她没有回办公室,直接来到辅导室。
吕云正在打电话,语气似乎很激动。
桑琳的心事太多、太乱,没听见她在吵什么,只是迳自坐在一旁发呆。
好一会儿后,吕云才走过来问:“你怎么了?”
“林世骏的母亲吵到校长室来了。”桑琳无力的说。
她本以为吕云会长篇大论的替她分析,但吕云没有,只是静静的坐着,神情茫然。
桑琳转头看着她,发现她眼中有泪,忙说:“别急,还不到为我哭的时候,这些局面我都想像过,努力熬过就好。”
“如果熬有用的话。”吕云只回了一句。
钟声响起,桑琳记起自己还有课,便打起精神走回办公室。其实,她现在最想做的就是倚偎在阿骏的怀里,好好的、痛快地大哭一场。
☆☆☆
好几天过去了!桑琳夜夜失眠、头脑会乱,眼下已有一层深深的青影,人好累好累。
林世骏还是每晚偷偷打电话来,桑琳不敢提他母亲到学校来的事情,怕他们母子会起更严重的冲突,让情况更加无法收拾。她只能旁敲侧击的问:“你母亲还在生气吗?”
“看不出来了。只要我每天乖乖的陪她去探望各地的亲朋好友,她就很高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