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小春又想冲过来给弟弟一个拥抱,只可惜布紫阳警觉得快,他一看她要发动攻击了,连退好几步。“你……给我差不多一点,抱来抱去成何体统,真替你丢脸!”
“你是我弟弟我才要抱,你以为我是那么随便的女人吗?”被骂丢脸的女人叉起腰来。
“你到底去不去,不去我就不等了。”使出杀手锏,看她还啰唆什么!
“去去去,我马上去准备。”为什么她碰到的男人都这样,老爱管东管西,一点自由也没有。
布小春大叹歹命的准备银子去。
人马齐备,马车在一个时辰后出发。
不过布小春越坐越觉得不对劲,通州大街过了怎么没有人来知会她们下车,而且马匹还一直一直的往前走,压根儿没有要停的样子。
“妹子,我们究竟要到哪儿去?”她忍不住问一脸镇定如常的陶步荷。
“姊姊不知道我们要直接到终南山吗?”
“我们不是要去逛街?”布小春不肯接受自己上当受骗的想法。
“好像不是呢,冬天路不好走,男人们决定要提早出发,看看能不能在隆冬之前赶到终南山下。”
难怪他那么笃定,原来,她真的被布紫阳给诓了。
“姊姊,你的脸看起来有点狰狞。”虽然说美人就算板起脸来也很好看,可是总觉得不对。
“没有,我在想晚缮要把那个撒谎的小孩抓起来熬什么汤才好。”她笑得可甜蜜了。
陶步荷噗哧一笑。“我觉得你们姊弟的感情越来越好,渐入佳境了呢。”
布小春搔脸,有些不好意思。“有吗?”
“的确是。”
“其实我也有点意外,没想到他会当我是长辈,我接到信时不知道有多高兴,高兴得哭了很久。”她一点都不怕别人说她有恋弟情结,是又怎样?谁敢胡说就是嫉妒她。
“他那个人就是一张嘴坏,心肠其实比谁都软。”想当初她也是恨死他了,人跟人的第一印象真的不能拿来做准则的。
“我真的很高兴他找到幸福。”布小春还在揩泪。
她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多愁善感啊,真的是年纪大了。
“谢谢姊姊……我一定会用心照顾他的,你放心好了。”陶步荷害羞了。
马车一路奔驰,大家有话就说,无话下棋、铜炉添暖,晚上在客栈酒楼打尖,车过周至县城后继续南下,终南山苍黛的远影逐渐清晰,陶步荷的家在望了。
洋洋秦岭,巍巍终南。
终南山位在秦岭的中段,千峰碧屏,深谷优雅令人心旷神怡。
山上出产玉石,金银铜铁,地上作物像粳稻梨麻竹筒等皆有,就算贫穷的人也能自给自足,没有饥寒的忧虑。
京畿居民需要用的薪炭、木材、石材、药材也大多取自这里。
不论别的,就说陶向渊选在这终南山下当隐士,就算他有眼光。
马车辘辘的进了大街,停在一家客栈前。
“我们今晚就住这里吧。”打开车门的时候,布紫阳这么说。
家都近在咫尺了,为什么不能直接回去?
像是看穿陶步荷心里的疑惑,布紫阳接着解释——
“陶家产业被充公,一家三口坐牢的坐丰,流放的流放,这种事早就家喻户晓了,我们要是直接上门,只会打草惊蛇,对拯救你大哥没有帮助,晚上我们先住下,大家合计合计再说。”
布紫阳说的通情达理,陶步荷只能点头。
人家说近乡情怯,她也是。
连续几天马不停蹄的赶路,别说马困人乏,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毫无头绪的营救计画,这不是办家家酒,小心是一定要的。
要了两间上房,把吃食叫到房间,这一夜歇下无语。
一道黑影穿过别致典雅的花园庭院,几个起落后驻在四面垂花木格的银红纱窗前,倾耳聆听,确定没有任何声响后摸进了里头。
接着,昏暗房里燃起了一抹烛光。
“呃,谁?来人呐!”
这里是水力衙门官老爷的住所,睡到一半被惊醒喊叫的人正是他。
“别出声,看看你头顶上是什么?”
天籁般的声音,好听得叫人迷醉,即使命在旦夕,官老爷还是着迷了下。
睡得迷迷糊糊的人抬头,一绺乌丝在他头顶上方,头皮觉得冷凉,顺手一摸却差点屁滚尿流。
那那……那是他的头发啊!
他冷汗直流。这黑衣人要取的若是他的人头,那他大概早已不在了。
“你想做什么?我可是地方父母官,杀官可是大罪!”
“哼,我要怕你还会来吗?”黑衣人手上亮晃晃的剑故意夸耀的抵在官老爷脖子上,“你要乱动,到时候脖子掉了可别说是我砍的。”凉凉凉,根本是风凉话了。
“你到底要什么?!”眼见摆官谱压迫不了对方,他是碰上什么杀人不眨眼的江湖逃犯吗?
“我查过你的底,不好不坏,对这地方没有任何建树,也没太多恶迹的官爷,所以呢,本大爷在来之前曾经考虑过要不要杀了你。”
“当然不杀的好,我上有七十老母,下有……”
“住嘴,油腔滑调!”
“是,我住嘴。”不敢再打官腔,他老实的窝在床上。“好汉,你就把来意明说了吧,只要是小官能力范围内的,当无不尽力完成!”
“贪生怕死的小辈!”
官老爷敢怒不敢言,又不能点头称是,一张嘴像含了颗苦胆在里头,真是委屈极了。
“我要你明天晌午前放了陶向渊。”
“陶向渊……这陶向渊是谁?”他做思索状,哪知道颈子马上吃痛。
喔喔,见红流血了啦。
“我想起来他是谁了,这刁民欺人太甚,要关十年的苦窑。”他想到还有气。
“他再刁也比不上你假借名义霸占他人产业,逐人家人吧?”随便这两条罪状就够他吃不完兜著走了。
“乱讲,我哪有……慢著,你怎么知道?”有把年纪的官老爷睁大眼皮垂松的眼睛,他亏心事做得不少,没想到真的半路碰到鬼了。
“人,放是不放?”黑衣人不想跟他废话连篇。
“我放了那混蛋,他又要回来跟我没完没了,我不是自找倒楣?”会记得这陶向渊,实在是这种眼睛长在头顶上的人看了就有气。
是平民百姓就要有百姓的样子,架子摆得比他还要高是什么东西嘛!
“我保证他不会再回来找你麻烦,你不放我现在就找你麻烦。”
“壮士,你就别为难我了。”他两手一摊,想摆烂。
“我这次削你几根头发,不知道哪天会来要你脑袋。”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的典型人物。“或者你要我在你脸上留下个乌龟记号,好让大家都看见你曾经干过的好事?”
这比用刀子砍了他更加恶毒了……
官老爷重重喘息,想抹脸却发现人家刀子还在脖子上。
“我放,我放就是了……”这些巡逻的兵卒们到底巡到哪里去了?明早、明早他一定要严办这些吃白米饭摸鱼的饭桶们!
“那我就回去等大人的好消息了。”
“你太嚣张了,就不怕我抓你吗?”这消息要是传了出去,他这位置还坐得住吗?好苦恼喔。
“凭你米粒大的官也想抓我,有种你就抓抓看!”布紫阳讪笑。
“不敢、不敢,我只是发一下牢骚……”手上握有凶器的人比较大。
布紫阳在收刀的同时,指尖弹出一缕风丝,官老爷应声倒下,这才翻身跳出窗外,隐遁而去。
这够他好好睡到天亮了。
官老爷经此一吓,第二天马上书写公文调了大批人马进驻水力衙门保护他,至于效果如何……
翌日,他的官印赫然吊在城门上供人观赏。
第三天,城门口吊的是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诅咒官老爷头顶生疮、脚底流哝的老爷夫人,那杀猪的叫声轰动了整个县城的人,传为笑谈。
第四天,卯时不到,衙门的小门走出来个瘦骨嶙峋的男子,他一出来马上被马车接走,再也不见踪影了。
官老爷哪敢再派人跟踪,送走个瘟神保他一家安宁,乌纱帽又戴得稳,什么都不求了。
经过一番梳洗后的陶向渊坐在客栈的大堂上。
大堂没有半个客人,很显然,这间客栈被某人给包了下来。
这些日子牢狱的折磨让他心如槁灰,形容憔悴像个完全失去志气的小老头,莫名被人带到这里来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只能边看客栈摆设,边发呆了。
他没能呆坐多久,首先是陶步荷冲了出来,尾随她后面的俊男美女他却一个也不认识。
“哥……”
陶向渊认了好一下才认出来眼前的女子是他妹妹。
“怎么是你?”他一点也没有看见亲人的喜悦,牢狱生活早掏空他的身子,视力模糊,他慢慢的瞧,这才发现陶步荷不只气色甚好,还比以前漂亮许多,完全没有吃到苦头的样子。
“哥,吃点猪脚面线压压惊吧。”放下手中还冒着香气的碗,她不禁心酸。
陶向渊也不客气,边吃边瞪着所有的人问:“他们都是谁?”
陶步荷很快做了介绍。
“提亲?”他堆高眉毛。“不成。”
被泼了桶冷水,她心中难掩失望的嗫嚅问:“为什么?”
“我需要人照顾,你还不能嫁人。”
陶步荷为之愕然。
大哥不答应居然是因为他需要人照顾……
自私的天性仍旧没有丝毫改变,原来牛不管牵到哪都还是牛,并不会因为受到教训变成通情达理或是识大体的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