忧茶馆。
李畅在这里已经泡了几天了,开始叶子还陪着他来了两次,后来就是罗军一人陪同了。这对罗军来说,是一个悠闲得不得了的差使,李畅从罗继文那里把他借出来的时候,说好了一天五百的报酬。罗军正巴不得出来歇息几天,忙说,亲兄弟样的交情,说钱就俗了,不就是陪玩、陪聊、陪下棋三陪吗,又不是去做牛郎,比上刀山下火海还是要容易那么一点半点的。李畅本来正要把一个星期三千五的酬金给罗军的,听他这么说,手伸出的方向拐了个弯,塞到了罗继文的手里。
白天不能来,不能给茶馆老板留下无所事事的纨绔子弟印象,这样也不耽误罗军的生意。只在晚上来,头两个晚上,老板没有露面,两人一连下了十几盘,罗军输得没有了脾气,生气道,就算是三陪吧,也得给个面子,不带这样一点不留情面的。就算到歌厅找小姐陪唱歌,碰到五音不全的,你不还得拍拍掌鼓励一下,后来见李畅的神色怪异,遂觉得这里理由有点不大恰当。
第三天,老板终于露面了,客人纷纷与他打招呼,老板好像国家领导人一样频频挥手,就差说出一句同志们辛苦了。
老板先查看了一下帐目,然后一桌桌转了过去,在场喝茶的人,倒有大半是来下棋的,而唯一没有打招呼的,就是李畅这一桌了,老板见是新来的,也留上了意。跟一帮老朋友寒暄完,也过来打了招呼,看了几分钟。露出诧异的神色。
老板叫许先,不是白蛇传里面的那个许仙。此许先比彼许仙要五大三粗得多,以前是职业象棋手,后来因为进不到国手的行列,生计产生了问题,现在围棋热比象棋热地温度要高上百十来度,如果是围棋职业选手,还可以办几个班,收一些弟子弥补家用,可是现在好像没有几个愿意花钱学象棋的。于是。许先没有开药店开上了茶馆,以茶会棋友,搞特色经营,倒还经营得有模有样。
到这里下棋的都是些业余爱好的棋手,许老板虽然进不了国手行列,但在这里还是首屈一指的高手。此刻见李畅的招招式式,颇有点职业棋手的味道。于是见猎心喜。亲自下场与李畅下了几盘,互有胜负,不过许先负多胜少。遂成忘年之交。
许先询问李畅师从何人,答曰魔鬼天使,一语惊翻了许大老板,许先在网上也曾与此人交手若干,根本不是其三合之敌,仰为天人。今天见面前来了天人的弟子,也算隔着墙壁领略了天人的风采。
李畅知道王克强教授只在周六晚上过来。他提前四天过来铺垫,与许老板下了几盘棋之后,许老板又把他介绍给众位棋友,轮番下了几盘。两个晚上的功夫,李畅与这些棋友已经混得很熟了。
周六晚上,王克强教授终于露面了,身边还跟了几个年轻人,好像是他地学生。许先和王克强先下了两盘,王教授惊讶地说:“你的棋路有点变化啊,以前你可下不出这样的棋。是不是认识了什么新棋友?”
“最近茶馆来了一个小朋友,棋下得不错。”许先点头。
“能当得上你的下得不错的评价,这人恐怕有点水平。”王克强也点头称是,随后的一句话却让许先臊成了一个大红脸。“他和你下十盘能赢几盘?”
许先期期艾艾地不做回答,看了李畅那个方向一眼,说:“他们正在那边下棋。我把他带过来让你认识一下。”
许先走到李畅面前,指着那边坐着的王教授说:“那边有个老先生也是这里地棋友,听说你棋艺不凡,见猎心喜,想与你下几盘。”随即又低声说,“这老头有点傲慢,你给我狠狠杀他几盘,最好不要让他开壶。今晚你随便消费,我给你免单。”
李畅早就知道王教授进来了,只等着许先过来给自己介绍,许先自己先和王教授下了几盘,李畅早等得不耐烦了。此刻机会在即,李畅不等许先招呼也是要好好地展露自己的棋艺的,在强人面前,只有表现得比他更强,才能引起他的重视。如今既然还能有免单的便宜,那时一炮双响,不妥,一箭双雕!
李畅随着许先过去,这才第一次看见自己对着照片琢磨已久的王克强教授。
王克强也轻轻地噫了一声,这不就是那个在湘乡人家酒楼大言不惭的年轻人吗?人生真是充满了巧合。许先给他们做了介绍,王克强对面的年轻人也
楼里和王克强一起吃饭的那个小陈,小陈看见导师地情愿地站起身来。
“听许老板说,你棋下得不错。”王教授说。
“许老板告诉我,王教授才是真正的高手。”李畅在小陈让出来的座位上坐下,把棋摆好:“怎么样,下一盘?”
李畅把红棋朝王教授那边一推,王教授微微一笑道:“年轻人,很自信啊。居然想让我这个老头子先手。许先也不敢让我先手。”
“你小子太狂妄了,懂不懂尊敬老人尊敬前辈?”小陈很不屑地说。
“许先是许先,我是我。许先不敢让您先手,不代表我不能让您先手。下棋不是以年龄来轮高低的,下过了才知道,不然干脆把身份证掏出来,按身份证号码比试一番就行,还要下什么棋?”李畅淡淡地说。
“好好,我在无忧茶馆还从来没有下过红棋呢,今天总算有人能破这个先例。不过,小伙子,你不用让我失望才是。”
棋下得很快,十几个会合之后,王克强教授已经慢了下来,这个时候,周围已经围上了许多旁观地棋友。
棋局很快就定下了胜负,双方拼杀到最后,李畅只比对方多一匹马和一个小卒,对方士相皆无,李畅一着高吊马限制住了对方的老帅,然后慢慢地开始拱卒。
第二盘接着再战,李畅以当头炮对当头炮,双方围绕着当头炮展开了明争暗斗,最后李畅破了对方的当头炮,并以当头炮,肋车和马入局,形成绝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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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教授的棋艺也是非常棒的,在研究所没有敌手,在茶馆也只有许先能和他一争高下,好久没有遇见如此强悍的对手了,输了两盘,王教授不仅毫无沮丧之感,反而兴致上来了,拉住李畅还要下第三盘。
罗军按照事先排练好的台词对李畅低声而焦急地说,虽然低声,王教授也刚刚能听到:“你今天还答应帮我写一篇论文的,再不交稿,明天那头凶猛的狮子肯定不会放过我的。”
“今天啊?”李畅做出一副茫然地样子,“我答应你了吗?”
罗军急了:“你前天就答应了我的。”
“好好,我答应你了,你先回去准备一下材料,顺便帮我看看窗台上的那只小鸟,才解剖了一半,千万不要死翘了。我下完这一盘就回去。”
罗军大喊起来:“你怎么还把那只丑得不得了鸟在阳台上放养,糟糕,我地衬衣不定沾了多少鸟屎了。”说吧噘着嘴跑了出去,王克强对李畅那句‘解剖了一半,千万不要死翘了。’觉得非常不解,解剖了一半,早就死翘翘了,又怎么还能在阳台上拉屎折腾,望着罗军远去的身影,笑道:“老了,你们年轻人说话的方式也接受不了罗。我那个儿子在网上聊天,东西不叫东西,非得叫东东,净弄些看不懂的词。你刚才说解剖了一半,千万不要死翘了。什么意思?莫非也是什么网络用语?”
这个老头的好奇心还真的是很重啊,正如丁文给他的材料中关于老头的性格描述中所说的一样。
“哦,不是不是。是我习惯的用法。我说的解剖其实不是真正的解剖,而是对基因图谱的研究,我在家里养了一只小黄鹊作为样本。我对这个有点兴趣。”
王克强教授作为一个学科上的带头人,脑子一点不笨,虽然象棋下不过李畅,这动心眼的事一点不比李畅差,用句老话说,吃的盐比他吃的米还多,过的桥比他走的路还多。脑袋一转念间,基本上猜出是怎回事了。李畅费尽心机在想在王教授面前表现出自己对基因研究的兴趣和能力,并勾出王克强的好奇心,只要王教授对他产生了好奇心,李畅才有机会表现出更进一步的东西。这样,他才有可能进入王教授的团队中学习。
不过,他不知道,王教授早就在湘乡儿女酒楼见过他了,并且有了先入为主的印象。李畅今晚这一番表演基本上是白费了。李畅说的那些话,在王教授看来,都是对这么学科不懂而说出的外行话。王教授是一个治学严谨的人,他不会看不起不懂的人,但是他看不起不懂装懂的人,而李畅很不幸在这一瞬间被列入这类人当中。
“哦。”王克强吐出一个单音节,“那你先忙,回头我们有时间再下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