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芝在大家的期望之中,也就无可奈何了。
一星期后,检查报告出来,静芝的眼睛,并不像世纬想像的那么单纯,复明的希望只有百分之二十。林大夫仍然力劝静芝为这百分之二十努力,接受手术治疗。静芝吞吞吐吐,支支吾吾的说:“让我考虑考虑,让我有点心理准备,让我仔细想一想……总之,等小草出院再说,家里有一个病人已经够了!你们……大家……不要逼我吧!”
好吧!等小草出院再说。百分之二十的机会率打击了大家的信心。静芝如此抗拒,大家也就不再多说了。
小草出院,是一个月以后的事了。她又恢复了活泼,她又跳跳蹦蹦了,她又在傅家庄的假山石上跑来跑去了。只是,她的额上,留下了一道疤痕。青青为她梳了点刘海,把那个难看的疤痕遮起来。抚摩着她的疤痕,青青仍然会悲从中来:
“漂漂亮亮的一张脸蛋,现在却多了一道疤!”
小草反过身子,把她紧紧一抱。“我不要漂亮,只要能跟你在一起就好了!”
“小草啊!”青青由衷的说了出来。“你知道吗?虽然我们自小就像姐妹一般的要好,我也一直疼你,爱你,可我从没想过到底对你有多爱?现在我才知道了!当医生宣布说你没救的时候,我心里头第一个念头就是;那我也不要活了!那种绝望让我对这个世上的一切都不留恋,甚至连世纬都留不住我!”小草听了一半,就开始掉眼泪,听完,就热泪盈眶的紧搂着青青,一句话也不说。
又休息了半个月,小草回到了学校。
就别提整个学校,是如何腾欢了。众小孩把小草抬了起来,簇拥着在校园里兜圈子,大声欢呼:
“万岁!万岁!小草万岁……”
世纬和绍谦,看着这一幕,两人都十分震动。掉过头来。彼此互视,友谊,在两人眼里深刻的流转。经过了这番生死的体会,经过了联手制裁魏一鸣,经过了共同坐牢的经验,他们两个,终于成为了生死知己。其实,不止他们两个,还有石榴和青青,小草和绍文。这“六人行”的组合,简直是牢不可破,密不可分了。就在这时候,傅家庄来了一位不速之客,竟然把这“六人行”的组合,给整个打破了。
是十月底的一个晚上,天气早已转凉了。庭院里的龙爪槐和法国梧桐,飘落了一地的落叶,秋意已深。枫树早就红了,吟风阁外的爬墙虎,已只剩下枯枝,绿叶全不见了。秋风吹在身上凉飕飕的。可是,在傅家庄,大家都不觉得冷。围着桌子吃晚饭时,暖意就在餐桌上流动。振廷看到一桌子的人,个个笑意盎然,不禁心中暗暗叹息:
“怎样能留住这个画面,就好了!”
就在此时,长贵忽然进来禀告:
“少爷!有位打北京来的华小姐找你呀!”
“什么?”世纬大惊,手中的筷子都掉到桌上去了。“你说姓什么?什幺小姐?”“华!她说她姓华,中华的华!这个姓不是挺奇怪吗?咱们扬州没这个姓!”“哐啷”一声,青青手中的筷子,也跌到桌上去了。
“一个姑娘家?打北京来?”静芝的声音微颤着:“就她一个人啊?”“还带了个老妈子,和一个男仆!”
世纬推开饭碗,站了起来,心慌意乱的说:
“你们吃饭,我瞧瞧去!”
“我跟你瞧瞧去!”小草跳了起来。
“我看,我们大家瞧瞧去吧!”振廷说。
世纬冲进客厅,就一眼看到了华又琳。
华又琳端正的站着,头发有些凌乱,一身的风尘仆仆。她穿着件红色褂子,红色裤子,外面罩着黑色绣花小背心,肩上披了件团花小坎肩。辫子垂在胸前,系着红头绳。她身材颀长,瓜子脸,面貌姣好,一对大眼睛,尤其清亮有神。眉毛秀气,鼻梁挺直,嘴唇的轮廓分明。世纬就这样看一眼,心中已暗暗称奇,好一个标致的姑娘,难道她竟是自己那从未谋面的未婚妻?不可能吧?他还没回过神,那姑娘已经把他从上到下看了一遍。“你——就是何世纬?”她简单明解的问。
“是。”他点点头。“我是。你——”
“你真的就是何世纬?”她再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