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连负剑一派从容。“我娘子身子违无法下地,请勿见怪。”
这样亲密拥抱的场面绝不合乎礼教,各派掌门虽瞧不过去,但碍于自己是一代宗师,又不愿失礼,所以各以草草的唱喏带过,倒是那些年轻弟子们纷纷以惊艳的眼光凝视水灵灵那粉艳绯红的嫩脸。
能得如此美人在怀,虽死何憾!
“你们成亲了?”人群中钻出个铁木儿,他满眼俱是备受打击的落寞。
他痴心一颗,早在初见水灵灵的一刻间,已暗自相许终生,不但水迢路遥的百般说服他师父来这一遭,盼的也是希望再见伊人芳颜,好尽吐心中衷曲,谁知道晴天霹雳,惊耗乍闻,琵琶竟已别抱……情何以堪?
对铁木儿,水灵灵完全没有记忆,对他鲁莽的问话,她只觉老大不开心,他们成不成亲关他什么事?无聊男子!
铁木儿那赤裸、充满爱慕的眼光教赫连负剑心里怎么也愉快不起来,虽然水灵灵眼中的认生教他放心许多,他还是不顾众人侧目地把她更往怀中带。
“铁木儿,退下!”崆峒派青阳真人将拂尘一扬,出声吆喝。
真不像话。铁木儿一直是他崆峒最优秀的弟子,怎料他一见到那魔女便行为失常,他把这一切全归咎到水灵灵的身上去了。
铁木儿如梦初醒,注视他师父不善的脸色,和周遭的窃窃私语,他胀红一张俊脸,这才意识到自己逾越了本分。
他无言地退下。
这段苦涩的暗恋注定要夭折。
“赫连城主,出家人不打诳语,老衲远渡重洋而来是有一事想要和城主砌磋商讨。”着袈裟的少林掌门一怒大师诵了声佛号,开门见山便说。
“这么大的阵仗,你们也太抬举我赫连负剑了。”他冷冷扫过百艘舟船,场面话一句也不肯说,更无礼地点破他们居心叵测的目的。
一怒大师脸皮虽有些挂不住,可是毕竟也是蹈风踏浪过的人,更何况他又被公推是这次行动的主导人,不由得避重就轻地说道:“老衲是世外人,穷兵黩武是我少林派所不齿的,但是一旦有破坏武林平静的妖派魔道出现,我们也不会视而不见。”
赫连负剑很不耐烦。“我没空听你唠叨一些脸上贴金的话,你有话直说吧!”
一怒受他一顿抢白,气也不是,恨也不是,霎时只见他一张老脸敕敕抖动,青白交替,一柄禅杖铿锵作响,显示心情十分激动。
想他一怒在中原备受各家崇敬爱戴,谁敢给他一丁点气受,而这黄金城主不仅不卖他的面子,甚至在各大门派面前让他下不了台,此仇不报非君子,这梁子是结定了。
素来以个性暴躁见闻的青阳子排开众人。“一怒大师,对这种给脸不要脸的人,你何必跟他多费唇舌,直接叫他把盘古开天五宝给交出来,还有要他也把魔教确实藏匿的地点说清楚,咱们就放他一马,要不,哼哼……”
“我明教什么地方得罪了各位,让你们赶尽杀绝?”水灵灵把青阳子的话听得分明,气息难平地问。
“你就是魔教余孽?”一怒炯炯的目光锁在她身上。
这样一个水灵清艳的姑娘竟是魔女,可惜啊可惜。
水灵灵挣扎下地,她几乎明白这些人是冲着什么来了。“大师,你把好大一顶帽子往小女子的头上戴恐怕不止是看我明教不顺眼吧!”
“铲奸除恶是我正道中人义不容辞的事情,魔教羽党未灭,这就是我们的职责。”
“好个冠冕堂皇的借口,一怒,当年逼杀我父母的事你也有一份吧,你的目的是要这把青雷匕首,是不是?”她随手翻出青雷,只见阳光下,剑锋淬芒,诡美邪魅,美得不可方物。
各路人马不由全露出势在必行的表情。
水灵灵一哂。人心真是试探不得,说穿了全为一个财字,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全是人性。
“过多的钱财会迷惑人心,我们不能让你聚敛这些上古宝贝,然后再招兵买马重振魔教。”一怒句句掷地铿锵,众人发出的欢呼喝采声更助长了他的声势。
“我看你们劳师动众的出海,是各怀鬼胎想分一杯羹吧!”她把玩着闪闪发亮的青雷,眼角眉睫全是不屑。
什么正派人士,全是一群鸡鸣狗盗之辈。
“你这黄口小儿,口出狂言,识时务的话快将青雷紫电、夸父追日剑、娲女补天环和胭脂虎交出来。”海南潇湘师太也不耐烦了。
“对对对……”众口鼓噪。
“诸位英雄豪杰真是太抬举我了,不过那些劳什子的东西即使我否认在我身上,你们死也不会信的,那么,我们换个方式说好了,你们想得到那些宝物——”水灵灵露出她不曾轻易示人的一面,她森冷微笑,豁了出去。“是痴人说梦。”
“你耍我们?”潇湘师太柳眉凌飞。
“我又说你们是猴子,谁耍谁啊?”
“丫头片子,逞口舌之能,可对你没半点好处,你别以为有黄金城主做靠山就想肆意横行。”青阳子嘴脸全变。
“我肆意横行?滑天下之大稽,我看,恶人先告状的人是你,青阳子,你外表一副道貌岸然,背地贩卖人口,开勾栏院吃软饭,这等下流事你以为没人知道吗?”原来她还念在他身份之尊忍他三分,事到如今,人家都不要脸了,她又何必替他留树皮。
“妖女,你血口喷人,拿出证据。”青筋爆起,恼羞成怒的青阳子动了杀意。
“不错,凡事要讲求实证,岂可随口诬人?”潇湘师太义愤填膺。
“老太婆,你不想我也把你和青阳子不可告人之事抖出来吧?”一对老不修,还同流合污呢!
潇湘师太满脸通红,银牙一咬,恨意遮也遮不住地刻在鱼尾纹里。
赫连负剑低语。“够了,小东西。”
这小魔女真是能干,只两句话便得罪了两个大门派的掌门,这下她在中原根本无法立足了。
“姐姐说得好,说得妙,说得呱呱叫。”水当当格格的笑声透亮透脆,从高高的桅帆处站出来。
剑拔弩张的气氛立时转移了目标。
“你是谁?”一怒大师皱起白眉。
年事已高的他几乎早就不问世事,这一次要不是武当、峨嵋各掌门轮流出动来说服他,他绝无兴趣蹚这趟浑水。
这突然出现的女娃儿,年纪轻轻,却能在众多武林高手中神出鬼没而不被发觉,真可算是英雄女侠。
一代江山新人换旧人,他这趟或许来错了。
水当当恢复她绮年玉貌的粉嫩玉容,着一件素绸衫子,短裤、皮靴,足踝到膝盖上方各用两条皮绳交叉固定缠绕,最后在小腿后系上蝴蝶结,青春俏皮又可爱。
她像只鸟似飞身扑下,宛若天降神兵,又一刻不停地扑进水灵灵的怀抱。“姐姐!”
亲人重逢是件快乐的事,不过水当当那双暴露在空气中的雪白大腿可教那些年轻气盛的门下弟子们瞧直了眼,有的经不起刺激,两管鼻血长流而不自知。
年轻人乐得眼睛吃冰淇淋,卫道之士的老头们却纷纷发出冷哼,神情罩霜。
“你的人皮面具……”水灵灵劈头就问。
“嘻,”水当当娇憨地拧了一下腰。“我找到一个替死鬼——”她可就乐得轻松。
“太好了!”水灵灵忘形地拍手。
她们姐妹为了虚悬的明教教主之位吃了不少苦头,知道烫手山芋有人接,高兴得比捡到钱还开心,完全把一干人置之脑后了。
第九章
“你瞧,他来了。”水当当遥指一艘战船,俏脸尽是娇喜。战船破浪而来,船头飘着明教的火焰旗帜。
“咱们全教上下通通出动帮你助阵,够义气吧!”水当当手插蛮腰。
果不其然,明教四门、五行旗、五散人、左右光明使全威风凛凛地站在船梢,十大门派弟子不见号令,也只能干瞪眼让他们的战船靠近。
自古正邪不两立,就像猫碰上耗子非拼个你死我活一样,明教这种昭然若揭的行动激怒了所有自诩为名门正派的白道人士。
“弓箭手待命。”心怀怨忿的青阳子发出暗号。
潇湘师太见机不可失,灭魔剿魔全在这一时,她也快速地拔出长剑,准备做一殊死战。
南海门下见自己掌门已经行动,自是不敢怠慢,一时旌摇旗动,余下一些举棋不定的帮派首脑看见有人做先锋,亦不再迟疑。顿时战鼓动天,呐声如雷,嘈嘈切切的金鸣铁撞声直冲九霄。
明教教众也不含糊,全部倾巢而出。
峨嵋、昆仑诸派掌门围战赤手空拳的赫连负剑,胜之不武又如何?他们是豁出去了,这场战争他们只准赢不能输,万一落败,不止他们个人名誉扫地,就连各门各派的光荣传统也将毁于一旦。
混乱中,青阳子将水灵灵逼到船舷。所谓无毒不丈夫,被一语道破的私情令他在各大门派失了面子,这股怨气说什么他也要加倍讨回。
撇开一门宗师的身份,他非除掉她不可!
“纳命来,小妖女!”武功这玩意儿,水灵灵实在不行眼见战事如火如荼,每个人都自顾不暇了,又有谁能顾了她。
她慌而不乱。“杂毛老道,你想要我的命,你自信有这能耐吗?”
“魔女,你死到临头还嘴硬?把青雷乖乖交出来,本山人还可以考虑留你一副全尸。”
“好宽宏大量的慈悲心肠啊!杂毛老道,你当我水灵灵那么好骗——”她从颈项中掏出青雷。“本小姐有项毛病,你要我往东,我偏喜欢往西……你想要青雷剑,再投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