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继续坐在桌子前,等待宁远。
转眼已经快五月了,外面风和日丽,小米儿进来说:小姐,要不要出去走走?
我摇头:如今这个情况,出去也会被万夫所指,我没有这个精神头应付她们。
您还在等皇上?
我一愣,终于笑出来:我也不知道自己在等什么,等他不堪一击的爱,等他绝情决意的毒酒白绫,或者只是等待我自己的命运?
小米儿忽然问:早就觉得小姐自那次落水后就变了个人,想不到竟然会是这样的缘由。
我握住小米儿的手:难为你们了!
刚说到这里,门口一声轻快的声音说:姐姐怎么好像在交待遗言?
我看过去,陌儿笑盈盈的走进来,自顾自的喝口茶才说:近来我光忙着整理慈宁宫,都不知道姐姐出了这样的大事,也不通知陌儿?
我道:通知你做什么?让你费心还是要连累你?
陌儿露出江南女子特有的比木棉花还要娇羞的微笑:姐姐是真正的后宫之主,又何必这样气馁呢?
你信我的话?
陌儿只说:姐姐只管放心,皇兄定会思考清楚的。这几天我就在你这里,万一有个风吹草动我还能抵事!呵,太后就要回来了,皇上断不可以大开杀戮的。更何况你有肚子里这个小家伙做护身符!
我不自觉的慈祥的抚摸依然平坦的小腹,陌儿笑说:你现在的表情很成熟、比淡漠更要有魅力,可见女孩子还是要有了孩子之后才会变成真正的女人。
我笑:什么时候也能看到你这个小丫头变成真正的女人?
陌儿脸一红,用肩膀拱了我一下:姐姐不要乱说。
我不无感慨:你不会想做一辈子郡主吧?
陌儿忽然有一霎那的哀伤:有何不好?我就老老实实呆在这后宫祸害这群女人吧!
文侍卫进来报:近来宫外总有一个丫头鬼鬼祟祟的,娘娘---------
我道:仔细观察几天,看看她有什么目的。
文侍卫告退。陌儿追随着他的身影说:这个人在你这里也算是梦想之所归了。
我低头喝茶:不要乱说话。
陌儿依旧看着外面:姐姐就是魅力大,会被那么多人喜欢,妹妹还真有些羡慕姐姐呢?
有什么好羡慕的,人这辈子,能有个与自己心意相同彼此相爱得人便足够了。
陌儿一吐舌头,跑过来喝茶,我继续说:有时候人很奇怪,会在不同的时刻爱上不同的人,假若因为机缘巧合没有遇到他,便也会爱上其他人,所以爱情有的时候就是宿命,你逃不掉,却又得不到!
陌儿放下茶杯,道:逃不掉,却又得不到-----------
我们坐在桌子旁,淡淡的看着外面的天。
豆儿回来说:一切顺利。
我点头,豆儿又问:中午娘娘想吃些什么?
陌儿道:今个我在,可要弄些清淡点的菜,把顺平、圣平都从师傅那里接回来吧!
豆儿开心一笑:奴婢这就去吩咐,咱们德秀宫似乎好久都没有这样热闹了。
我笑骂:竟会胡说,不过几日而已。
豆儿说:是,奴婢知错了,奴婢可要赶快走,不然娘娘可要看我不顺眼了。
不多时,顺平牵着圣平的手回来,近日事情比较多,我都疏忽了她们,她们也懂事,从来不让我操一点心。
我们坐在不大的饭桌上,陌儿笑问圣平:你就是偷喝参汤的那个小丫头?
圣平立刻不好意思,脸变得通红,顺平说:妹妹倒现在都不敢再偷吃东西呢!
我笑:是啊,可不敢再留鼻血了。
圣平扭捏的说:晴姨,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等到小弟弟出世后不要对他说起这件事,不然他该不喜欢我这个姐姐了。
我开心的笑:不怕,大家也不是取笑你啊,大家反而更喜欢你呢!
真的?顺平抬头认真的看我。
陌儿抢先说:当然,来,姑姑给你夹菜呵,姑姑啊可喜欢你了!
圣平忽然松了一口气,终于开心起来,仿佛放下一个沉重的担子一般。美滋滋的吃着虎皮豆腐,弄得满脸都是,顺平不亦乐乎的帮她擦嘴,仿佛照顾妹妹是一件多么快乐的事情。
我和陌儿互看了一眼,我道:不知道安平、荣平两个如何了?
陌儿道:德嫔最愚笨的就是没有好好照顾那两个孩子,后宫的女人最想的就是怀孕,无论男女都算对社稷有功,然后就安分的把孩子养大,盼望可以沾写儿女的光,德嫔有这样的机会收养两个公主,却不懂得把握还真是愚蠢,倒是皇后有些大智慧,一手控制了两个皇子在手中,将来的荣华富贵指日可待。
我但笑不语。只夹给两个孩子一些芙蓉糕。
忽尔小米儿进来说:皇上往这边来了。
陌儿慢条斯理的放下筷子,掩嘴笑说:看来我要避讳一下了。
我道:把桌子撤了,顺平圣平你们回屋里去,小米,我们回内阁。
我匆忙躺到床上,双眼看向窗外,宁远掀帘子进来,我们互相对视,只一眼便已热泪盈眶,我伸出手,宁远忙握住一把抱住我,我哀鸣:我以为你再也不会理我了?
宁远亦道:我真糊涂,竟然无法认出你来,你就是婉莹啊,你的一举一动,你的言谈,你的梅花篆体,还有那首《金缕衣》------------你一直在提醒我,我------------
我说:宁远,宁远,我以为我再也见不到你了,那时我才知道我有多爱你----
宁远忽然痛哭出来:我等这句话等的头发都白了!
我亦觉得悲恸,宁远忽然说:为何不告诉我,为何宁广会先知道?如果你早些告诉我就不用受这么多的苦了?
我不答反问:皇上真的信任臣妾吗?
宁远叹口气,站起来背过身去,他说:朕----------
我苦笑,低声说:连我都不信任,又怎会信我揭露出来的阴谋?罢了。我抬起头,朗声的说:宁远,就请你在未来的日子里好好断定我是不是婉莹吧?
宁远叹气:朕----------朕害怕再承受一次----------朕怕你们谁都不是婉莹,我不愿意让自己承认婉莹已经不在世上了,朕-------------
我起身抱住宁远,心中的怨恨都烟消云散了,我只觉得心疼,我说:我了解,我会让你知道我是谁,我也会让你知道我有多爱你!
宁远终于回过身抱住我,说:震远将军已经被我安顿下来,前几日委屈他了,至于德嫔-------
我温柔的看着他,他的目光有些闪躲:朕心意已决,即日便下旨赐死!
我一愣,宁远继续说:朕知道你心地善良不忍心,可你还记不记得你说过“没有规矩不成方圆”?
我笑:我记得这句话还有后半句,“有时候又不可以武断行事”!
宁远有一丝的震撼,我在心里苦笑:要试探我了吧,想必当初德婉不过是说了一些当年的事情,宁远便没有多加考虑对其深信不疑,如今恐怕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要好好试探我了吧!
我说:近来没有看到陌儿,想来是在慈宁宫打点,太后一向有偏头痛,最怕薰香,要丫头们多准备些檀香才好。
宁远忽然握紧我地手臂:当初你要陌儿去陪伴太后是否就是这个目的,要打探太后和当年的消息?
我一愣,没有想到宁远现在竟然这样敏感,我痛呼出声,宁远却依旧不依不饶,我叹气:这些是我一辈子都无法忘记的事情,还需要派人过去打探吗?太后与我母亲是闺中密友,她们有那么多相同的习惯,我想不记住都难。
宁远的手渐渐松开,我忙抽回手臂,上面的一片淤青让我不忍再看,忙藏到袖子里,宁远叹:对不起,我,我还有事,迟些再来看你!
他急匆匆的离去,留给我无边际的忧伤。也不全是坏的,至少已经承认我了。而德婉恐怕也没有几天活了。
我带上小米儿去德阳宫,德婉落魄的在大殿的地上坐着,头发散乱,衣衫肮脏,见我金碧辉煌的走来忙过来求情:姐姐,我错了,你救救我,你救救我。
我不禁冷笑:这是当年高高在上心狠手辣的婉贵妃吗?我没有走错门找错人吧!
德婉看着我,哽咽:姐姐我真的错了,过去是我不懂事,我以后再也不了。
我忽然怒火中来,我吼:那被你杀死的人怎么办?你一句不懂事便可抵消那些人命吗?
德婉也吼:那你是来看笑话的?你能来这里就说明那个昏庸皇帝已经信任你了?真可笑,一个人怎么可能三番五次被人用同一件事情所欺骗,你的下场不会比我好多少?
我笑:我和你不一样,你是假的,而我才是真的!
德婉忽然哈哈大笑: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同样的戏码还是不要上演了,没有一点悬念。
我更开心的笑:是吗?难道你不觉得我和你姐姐如婉有很多不同吗?这还要多亏你推她入水,那时醒来的人便已经是我了。
德婉这才抬头仔细看我,终于恍然醒悟:原来是你,难怪,难怪----------
我道:皇上就快要赐你死罪了,你慢慢享受死前的恐惧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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