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儿漠然的转身,快速走向我,边说:公公,你去找几个人抬轿子过来接娘娘,然后去叫太医,我和小米儿先把娘娘移回宫,你只管让太医到德秀宫给娘娘诊脉!娘娘?可有哪里不舒服?
我眨眨眼睛,似乎哪里都没有不适,遂又检查两个丫头,只见小米的腿和肘部都有划伤,渗出鲜红的血丝,豆儿走起路来也一瘸一拐的,我忙握住她们的手:你们可有怎样?疼不疼?
小米儿道:不疼,小姐,咱们还是回宫吧!让陈太医给您好好瞧瞧,刚才这样一摔,动了胎气可就不好了!
两个丫头搀着我起来,我又眨巴眨巴眼睛,仔细的想要感觉一下自己的身体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却什么都感觉不到,总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四个年轻的小太监抬着一顶小轿子飞速的跑来,我有些莫名其妙得上了轿子,总觉得自己没有什么事情,何以需要这样谨慎?小轿子平稳而又飞快的向德秀宫的方向跑去,我掀开小窗帘说:我没事,这样焦急做什么?
小米儿道:总要找太医瞧瞧,小姐怀的可是龙种,怎能大意?
我笑着放下那帘子,自己靠在轿子的壁上,头脑中不断的闪现刚才那惊险的一幕,如果不是这两个丫头,现在的我恐怕早就滑胎了,一想到这里,我不禁又怕又觉得好笑,芳修华死的时候我才说过,自己终究不会有好下场,如今就差点应验了,心中不免有些悲凉。
转了个弯,那小轿子停在德秀宫的宫门之外,小米和豆儿小心翼翼的将我扶下轿子,又搀着我进了内阁,硬是把我按倒在床上,两个孩子见到这架势,都吓得不敢说话,只站在角落里手牵着手,关切地看着我。
不多时,陈太医便火烧火燎的飞奔而来,一根红线拴在我的手腕处,另一头牵在陈太医的手上,他仔细的诊了半晌,跪下说:娘娘不过是受到了惊吓,脉象稍显虚弱,胎儿稳固,并无大碍,臣给娘娘开剂安神药调理一下即可!
我坐起来,和豆儿、小米儿笑说:我说没事吧!你们不要再担心了。
豆儿为我除去挡在床榻旁的山水屏风,我这才伸手叫两个孩子过来,顺平牵着圣平的手,乖巧的走过来,圣平习惯性的冲我张开两只小短胳膊,奶气十足的说:晴姨抱抱!
顺平忙拦住那双胳膊:晴姨不舒服,你没有看到吗?怎么还这么不懂事?再说了,晴姨现在的肚子已经鼓起来了,哪里还能抱你,来之前我不是都嘱咐过你了,怎么就记不住?再这样下次我再也不带你来了!
一番话吓得圣平立刻摇头:不抱,不要抱了,晴姨好好休息!
我有些费力的蹲下,把两个孩子揽在怀里,瞧着她们如玉盘般美丽的脸庞,仔细的端详着,顺平如今已经长高了许多,面色也红润了不少,长长的眼睫毛微微向上翘起,小巧的鼻子上挂着些细小的汗珠,越发的显得那挺直的小鼻子秀气漂亮,和顺平相反,圣平的鼻梁就有些扁平,整个小脸上忽然拱出一个圆圆的小鼻头,水嫩的脸蛋上布满了细细的小绒毛,活像个刚刚成熟还未采摘下来的大桃子,让人看了就忍不住想要亲上一口。两个孩子均穿着一个样式的粉色公主纱裙,衬着白嫩的皮肤,好看的让人嫉妒!
我问顺平:是谁告诉你晴姨不能抱你们的,晴姨蹲下一样抱!
顺平朗声回答:是我自己想的。
我亲了亲她,笑说:越来越懂事了。
圣平扯扯我的衣襟,懵懂的问道:不要晴姨抱,圣平也懂事!
我忙又亲亲圣平,称赞说:是啊,都是最懂事的好孩子。
顺平侧着头问我:晴姨刚才是怎么了?好像病了,可现在又突然好了?
我回头看看豆儿和小米儿,无奈的说:还不是那两个丫头大惊小怪?
圣平眨眨眼睛,忽然问道:晴姨,你的肚子越来越大了,是不是吃得太多了?
顺平一听,忙捂住她的嘴:和你说过多少次了,不是吃多了,是怀孕,是肚子里有了小宝宝!
圣平唿扇唿扇眨动着大眼睛,两只小手用力拉开顺平的手,低着头,手指相互搅动着,扭着裙子上的花边,过了半晌,才问:那晴姨为什么会怀孕?肚子里的小宝宝是怎么进去的?那个小宝宝和圣平一样吗?圣平肚子里怎么就没有小宝宝?
顺平一听忽然用力的推搡了圣平一下:你老乱说话,下次我再也不带你来了。
圣平吓了一跳,跟犯了错误似的低着头站在那里,眼泪吧嗒吧嗒地往下掉,抽泣哽咽得说:姐姐不要生气,我再也不乱问了,你不要不带我来!
我忙抱住圣平,却又不忍心责怪顺平,只把她也拉过来,柔声的问:难道顺平就不好奇吗?不要怪妹妹了哦,但是呢,晴姨也不能告诉你们这是怎么一回事?等到你们长大了自然就知道了。
圣平吸吸鼻子,好奇的瞪大眼睛看向我,半带着哭腔说:听陪我睡觉的嬷嬷说,小宝宝是从脚底板钻进去的,那我是不是也是从脚底板钻进我母妃的肚子里?我又是怎么出来的呢?我在母妃肚子里吃什么?喝什么?怎么喘气呢?
我被问的愣住,倒是豆儿笑着说:小公主,你的问题还真多呢,这小脑袋瓜子怎么有这么多古灵惊怪的想法?来,豆儿告诉你啊,你在母妃肚子里的时候啊,母妃喘气你就跟着喘气,母妃吃东西你就跟着吃东西,知道了吗?
圣平略想了想,又问:那我是不是就呆在母妃的嗓子眼那里?那饭都被我吃了,母妃可怎么办?母妃是不是就是这样饿死的?
豆儿有些瞠目结舌,实在搞不懂小孩子的脑袋瓜子里到底是怎样的脉路,竟然能想到这些离谱的事情。
我抱住圣平,安慰说:当然不是啊?你吃饱了,母妃也就不饿了,呵呵,不要想了,想破这个小脑袋,你也不会明白的,你只要记住,你母妃的去世和你一点关系都没有,知道吗?
圣平这才点点头,我笑说:你们来我这里不就是为了果糖吗?小米儿,咱们那果糖还有没有了?
小米儿摇头:真不巧,都没有了,不过啊,咱们这里又有了一个新的好东西。
两个孩子立刻问:是什么?
小米儿变戏法似的从身后拿出一个小托盘,里面放着两块带着黄色果酱的小糕点,软软的、嫩嫩的,让人看了就有食欲,我用自己的手帕,沾上水,给两个孩子仔细地擦干净小手,才把那糕点递给她们,边说:这个啊,可是小米儿用香蕉和砂糖熬成汁,浇在蛋清和面粉蒸成的糕点之上,你们尝尝,看好不好吃?
两个孩子把那块糕点放到嘴里,咬了一口,那甜甜软软的糕点立刻化开,直香的两个孩子眯起了眼睛,等到那阵香甜过后,她们又同时把糕点放到我的嘴边,我笑:真是懂事的好孩子,你们吃吧!这是晴姨特意给你们留的。
圣平想了想,却说:那圣平可不可以把这个糕点带回去,和荣平、安平、皇阿奶一起吃?
我不禁微笑:当然好,小米儿,你弄个篮子,多放些糕点,跟着两位小公主回去慈宁宫。我又转身吩咐两个孩子:记得吃完了要漱口,不然可要牙痛了!
顺平和安平正好到了换牙的年龄,尤其安平的门牙刚刚掉落,说话不清楚地模样可把顺平吓坏了,每日就怕自己的牙也跟着掉了就再也长不出来了,谁哄都不行,如今再听我这么一说,立刻把惊恐的看向那蛋糕,我忙安抚道:不怕,不怕,只要你漱口,就不会牙痛了!
顺平这才半信半疑的又吃了口那糕点。
小米儿提着个小篮子,笑呵呵的走出来,说:走吧!两位小公主,咱们那糕点给太后她们送过去!
两个孩子看了看我,有些恋恋不舍,我笑说:要不就留在这里吃了午饭再回去?
顺平忙说:那可不行,皇阿奶说晴姨现在没有精神照顾我们,要我们过来看看就回去了!而且中午皇阿奶特意为我们做了好吃的年糕,我们不回去不好!
我道:既然这样你们就早些回去吧!我边说边为两个孩子擦嘴角,笑说:下午是不是还要去学堂?老师教你们学诗词的时候一定要努力,以后有时间就过来背诗给晴姨和小宝宝听好不好?
圣平笑说:要说诗文,就属荣平最好了,连师傅都说她有文采,我就不行,连伴读的文知遇都比我要好得多!
我愣了愣:卢知遇?这个名字起的可真不错,是哪家的姑娘?
顺平回答:是大学士卢润龄的女儿!
我不禁感叹:不愧是大学士,竟然能想到这样的好名字,知遇,真是好个寓意!
圣平有些不满:圣平的名字也很好听啊!
我忙道:是,是,是,谁的名字也不如圣平二字好听!下次就把那个卢知遇叫来吧!我倒要看看是个什么样的女孩,才能配得上这样雅致的名字!你们快跟着小米儿回去慈宁宫吧!别让太后等急了!
两个孩子这才手拉着手一步一回头的离去,我站起来,猛地一阵头晕,豆儿忙扶住我,我道:蹲得太久了,起来猛了眼前就一片黑,近来总觉得身体虚弱了很多,记得一会陈大人开药时叫他多开一副补血强身的药吧,还有,最近要多留意宸贵妃的动静,她失了芳修华和合充媛这两个助手,对我又憎恨万分,定不会坐以待毙的。
豆儿道:娘娘只管保养身体,这些奴婢都已经想到了,也都安排了人,娘娘放心就是!
我又说:通知内务府,如果宸贵妃伺机安排颜嫔侍寝,就故意留个后门给她,咱们有合充媛这个筹码,不怕再出来一个势均力敌的人物,只要对颜嫔有利,咱们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吧!
豆儿沉吟道:如今宸贵妃恐怕也不敢再轻易相信谁了?颜嫔素来又是个内向,不争不斗的人,宸贵妃未必会这么急着就安排她去亲近皇上,奴婢会留意的,只是奴婢担心宸贵妃会另外找可以相信的人!
我“噢?”了一声,豆儿忙道:奴婢也是瞎猜的------如今端看这后宫,最具有威胁力的人便是凝贵人了,单单怀有身孕这一项便足以让她凌驾于众人之上,自从婉贵妃去世之后她又一直没有着落,宸贵妃自然会把视线落到她的身上,其他女人即便见了皇上也未必就会受宠,更不用说怀孕了,以宸贵妃现在的情况,又怎么会傻到去做那些时间又长、又没有把握的事情?
我若有所思的看着豆儿,豆儿忙低头:奴婢都是胡乱说的,娘娘别介意。
我笑笑:这是什么话?你分析的很对,我有你在身边就可以安心了!
豆儿这才放下心来,继续说:所以,奴婢考虑,与其等待宸贵妃犹豫再三,举棋不定,不如咱们先让凝贵人与其交好,只有让事情依照咱们的想法发展,咱们才能防患于未然,娘娘才能高枕无忧!
我走向床榻,笑说:不用,就让她自己琢磨吧,咱们只要和凝贵人那边先打声招呼就可以了,只是要把凝贵人拖下水,实在----------
豆儿安慰我:娘娘不要内疚,就算咱们不劳烦凝贵人,宸贵妃也会去拉拢她,娘娘对凝贵人的好,凝贵人也自然都记得,到时候难免也会身在曹营心在汉,凝贵人的脾气娘娘是熟悉的,如今要她去做这些连她自己都唾弃的行为,她定会生不如死,如果娘娘真的体恤凝贵人,不如就给她一个光明正大的理由。
我靠着被褥,端详着豆儿,笑说:你这些话看似合情合理,却是在逼我把我心中仅存的一方净土给污染掉。
豆儿忙道:奴婢不过是一门心思为娘娘着想,其他的人豆儿一概不管。
我笑着点头:你的心意我怎么会不知道呢?
豆儿说:娘娘就别再犹豫了,万一宸贵妃找上了凝贵人,凝贵人不答应是死路一条,答应了自己又会背负太多的罪恶感,总之都不会有好下场,不如娘娘就帮她一回吧!奴婢知道娘娘是不想让凝贵人也参与到这明争暗斗之中,可娘娘要明白,身处后宫,就没有人能明哲保身、置身事外的,娘娘不能改变凝贵人的这个命运,好歹还能让她在心里好过一些!
我闭上眼睛,头痛得厉害,我揉着自己的太阳穴,自嘲的笑:其实只要现在咱们把凝贵人与我交好的消息传出去,她就可以远离争斗,不是吗?推人家进火坑还要摆出恩人的姿态,太可笑了!
豆儿听我这样说,扑通一声跪下:奴婢该死,是奴婢让娘娘处在了不仁不义的位置上,奴婢该死,奴婢不过是为了娘娘考虑,难道娘娘现在就不是走在刀刃上吗?宸贵妃、皇后、合充媛,哪一个不是虎视眈眈,娘娘只有屹立不倒了才能更好的保护这些娘娘最珍贵的人!更何况,本来娘娘留住凝贵人就是另有所图,总不能半途而废啊!
听到这里,我猛然睁开眼睛,烦躁、抑郁、愤怒通通涌上心头,直逼得我大吼:不要再说了!
豆儿吓了一跳,我猛烈的呼吸,胸口随着空气的进出剧烈的起伏,我看向豆儿,说道:你说得没错,我是另有所图,现在我倒希望她一心归顺宸贵妃,一旦我们立场不同,我再做出什么事情来,也不算心狠手辣、背信忘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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