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完,毫不考虑便关上门。
“翊燕,你开门,翊燕!”伊澄湘拍着紧闭的门喊道,但门内的项翊燕听若未闻。
“不要躲了,你还要再躲我一千年吗?”卫达夫的声音在她的背后响起,挟带着一种淡淡的哀伤。
“我不是躲。”听着他的声音,伊澄湘不敢回头,心虚地把头靠在门上。
“为什么不看我?让我看看你好吗?”卫达夫碰着她的肩,感觉她瑟瑟地抖动,他垂下手,极需要她眼底的情意来抚慰他一身的沧桑。
伊澄湘侧过身来看他,而后大吃一骛,“你……你怎么会变成这样?”几天不见,他怎么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他变得好狼狈,他的眼神不再明亮,像盏快熄灭的灯。
“我没关系,但是你怎么瘦了?你过得不好吗?”卫达夫怜借地轻触她消瘦的脸庞。
“我和你一样过得不好。告诉我,是我把你折磨成这样的?”伊澄湘自责不已,见到了他这副模样后,她再也狠不下心以防备和谎言来对待他,只想将他搂人怀里柔柔安慰。
“不是你,是我折磨我自己,因为我不要也不能放弃你,你躲我一天,我就等你、找你一天,直到你愿意与我相认,回来我的身边。”卫达夫勉强扯动嘴角想给她一抹笑容,但他笑得苦涩,脸上不再意气飞扬,反而像个丧失斗志的男人。
“过去真有这么重要吗?今生你为什么这么执著?忘了我你就不会变成这样,你不能把过去忘了吗?”伊澄湘抬起手抚着他的嘴角,想抹去他的苦涩,她不要看到这样的他。
“不能忘,我反复地告诉自己不能忘,因为项小姐对我说过你说的每一句话,而且我刚才也在门外听到,你爱我,在唐朝时你爱我,现在你也是。”卫达夫追寻着她的眼眸,知道不是只有他一人病相思,她也是相同的。知道她如此时,他高兴得几乎跪地谢天。
伊澄湘缓缓地低垂下头,隐忍着不落泪。
“澄湘,抬起头来承认,承认我。”卫达夫疑心地请求,他需要她的这句话。
“过去我是深爱着你,但我们已经不再是以前的我们了,或许你该停止对我的这份爱。”伊澄湘头仍是垂得低低的,压抑地告诉他。
“不能,要我不爱你,除非你要我过着行尸走肉般的日子,或者你把我杀了,也许我死后就能不爱你。”见不到她已让他像个傀儡娃娃般,漫无目的地活着;若要他不爱她,他情愿死去。
“不,不要说死,我不要你死。”她慌张地掩住他的嘴,泪水直落下来。
“你不要我死,可是你却置我于死地,一直避着我,你明知道没有你我活不下去。”
卫达夫将她的手贴在脸颊上不让她收回去,这种触感没有变,由里到外,她都没变。
“你怎么变得比前世还疑?”伊澄湘禁不住叹息,不舍地抚摸他的侧脸。
卫达夫伸手拭去她颊上的一颗泪珠,“你是我出现在今生的理由,让我活下去好吗?”
“我知道你难舍前世,但你爱的紫阳公主已经死了,即使我曾是她,你地无法在我身上找回完全相同的李湘,这样,你仍要?”伊澄湘知道再也无法掩藏自己的感情,她幽幽地问。
“虽然你曾是紫阳,但现在你叫澄湘,所以如今我爱的人是你,要的也是你,即使再过一千年,我还是会找到你。”卫达夫露出坚定不移的笑容,对她敞开怀抱。
“达夫……”伊澄湘深受感动,眨了眨盈满泪水的眼,投入他为地敞开的怀抱。
“这辈子,没有人可以再阻拦我爱你。”卫达夫抱紧她,以平和的语气告诉她,今
生再也不会有人反对他们相恋相爱。在幸□的瞬间,她彷佛看到了永恒。
※※※
“这里虽比不上紫阳殿,但会是个舒适的家。”卫达夫打开家门对伊澄湘介绍道。
伊澄湘跟在他的身后,望着宽广富丽的宅邸,哑然无声。
“怎么了?怎么不进来?”卫达夫将她的行李拿进屋里放好后,却看到她呆站在门口,迟迟不动。
“我……我还是回翊燕那里好了……”伊澄湘局促不安地后退。
“你不能走,项小姐把你赶出来了。”卫达夫拉住她的手把她带进屋,并且将门关上。“翊燕只是想激我。”伊澄湘低垂着头,赶地出来是借口和手段,翊燕不过是想激她来承认他、面对他。
“她不只是想激你,她还要成全我。”卫达夫勾起她的下巴,嘴边泛着笑意。
“成全你?”伊澄湘倏然抬起头来。翊燕赶她出来难不成还有别的心思?
“她把你交给我了。她把你还给我。”卫达夫轻吻她一下,非常感谢她那位肯同情他的朋友。
“也不问问我,她怎么什么都自做主张?”伊澄湘红着脸项道。翊燕当她是在嫁女儿?把她交给他?
“事先问你的话,你会肯吗?”卫达夫盯着她的双眼问,她只会躲他,如果不先斩后奏,她怎么肯承认、肯跟他回来?
“我……”伊澄湘支支吾吾。如果翊燕不那么做,她的确是不会来。
“我替你准备了一间房间,从今天起,我们要像以前一样住在一起。”卫达夫牵着她的手欲往客房走去,他要像以前住在紫阳殿一样,朝朝暮暮都看得到她。
“我不能住在你这儿,别人会说话,我还是另找住处,不打扰你的生活。”伊澄湘按着他的手摇头,如果给公司里的人知道了,会损及他的名声和地位,或者有人会说她以美色诱人。
卫达夫静默了一会儿,低头问她:“澄湘,你在意别人怎么说我们吗?”
“是的。”她在意,他为了她一个多月来无心工作,若再让他独断独行,她的罪过更大了。
“以前我不管别人怎么反对,罔顾我只是个小小的禁军统领,我也要和你在一起,怎么今生反而变成你有顾忌?”卫达夫淡淡地问。他为了她可以不顾身分、不要性命,为爱勇往直前,她怎么做不到?
“我们的身分颠倒过来,我现在才明白你当时的感受,你有勇气,我有犹疑,况且我们在想起前世前,仅是一对陌生人。”他们今生相处的时间不多,也不了解彼此,她所知道的,只是前世的他。
“澄湘,你要走我不拦你,但请你先看这个。”卫达夫放开她的手,解开上衣。
伊澄湘失声倒吸一口气,掩着唇看他。
他腰间血色胎记就像她当年缝合时一样,依旧是那么的狰狞,往事历历在目,跃至她的心版,让她又想起他死去时的那个模样,她仓皇地后退一步,像看到了一道千年前的诅咒,缠绕着他们。
“这是前世腰斩所留下的痕迹,你若执意离去,就等于拿把刀再斩杀我一次。”
卫达夫苍凉地道。如果她还是要离开他,他宁愿再受一次腰斩,再去来世等她。
“你……还痛吗?”伊澄湘泪眼迷离地问,忍不住上前抚摸那圈血色胎记,胎记上炽热的温度烫伤了她的手,也烫伤了她的心。
“很痛,但你不认我,让我更痛。”卫达夫将她的手按放在他的腰上,德宗将他腰斩不能令他心死,但她视他如陌路却让他心碎。
“我不是不愿认你,我怕你会死,怕你再离我而去。”伊澄湘觉得在他的胎记上摸到了她当年的缝痕,她不禁低泣,往日的恐惧袭上心头。
“我不会,当我是卫风的时候我无法抗命,但我现在是卫达夫,没有人可以让我再离开你。”卫达夫信誓旦旦地道,只要她不弃他,那么没有人可以再分开他们。
“我曾尝试要救你,我真的去求过父皇,但我迟了一步……”伊澄湘泪水不能抑止地奔流,她哭倒在他的胸前,紧紧环抱着他腰间的胎记。
“澄湘,我说过我不怨。”卫达夫拍着她的背,觉得她的泪水在滑过他腰间的胎记时,他浑身变得清凉,不再有任何痛苦。
“一定很痛吧?我让你痛了那么久。”漫漫长日,他就这样被放在燃烧桐油的铜台上,这种非人的极刑痛苦,他怎么能忍受?
“我知道你一定会尽力救我,所以在受腰斩时,我想到皇上会因此为难你,这才让我觉得痛。”当他在受刑时,他担忧的是她,他怕她会为了救他而莽撞地顶撞皇上,他怕皇上会罚她,他可以忍下所有的痛苦,却不能忍受她受到一点责罚。
“我没有尽力,我若能早点去见父皇也许就能救你,我如果那时直闯进养心殿,父皇还可能收回成命,但我去得太迟,只能领回你的尸身,一针一针的将你的身躯缝合,你的血流得我满身都是……”伊澄湘放开他,看着自己的双手,她该在他被押走时就跟着他去的,这样,也许她就能阻止悲剧发生。
“别再想了,为你而死,我不怨天、不怨皇上,这是上苍留给我们相认的印记。”
卫达夫捧着她的脸庞道,没有他腰间的这个痕迹,也许他在不公主陵时就不会想起前世的记忆,现在想来,这个由前世留到今生的痕迹也许是上天的安排。
“你真的不怨我父皇?”伊澄湘为他打抱不平,但处他死罪的人是她的父皇,他会怎么想?他会怎么看她?
“我只感到遗憾,不埋怨,我原本就是高攀了,皇上会降罪,理所当然。”卫达夫淡然地说,将衣服穿好,免得她触景伤心。
“可是父皇怨我,所以他才会在我们死后还拆散我们。”伊澄湘黯然神伤地道,父皇一定是怨她如此不孝,所以才不肯应允她请求和卫风合葬的心愿,反而让他们相隔两地,过了千年后才能再见到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