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哭……看着她珠泪一串又一串,分明是那么地伤心,偏又要逞强地在唇边挂着笑,让他心慌难舍。
"你一定得明白,我的心从没有变过,我也是和你一样,我并不愿的……"她竭力要让他知晓她的苦衷,要他相信她和以往相同,"我之所以愿嫁乔诺就是为了让你不顾忌于我,甘心情愿地奉旨迎娶,我不要你抗旨拒婚而被赐死,我要和你活在同一个天地里,即使不能够相守;我只求你能活着就够了,其他的,我什么都不求,你能明白吗?"宫上邪终于恍然大悟,她是为了什么而嫁绐乔诺。
他双手缓缓地放开了她,颠踬地大大退了几步。
他都懂,他都明白,只是,恨不相逢未嫁时,令他好不甘……
他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方才满腔的偾怒、怨妒,此时都此为自责在他的胸口来去不散。他也不知道该做什么才好,就这样看她为了他而牺牲了自己最纯粹的初恋,眼睁睁地将她拱手让人?但,爱是能够让的吗?爱是能够牺牲的吗?委屈之间,她会有幸福吗?
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看见了将她推向乔诺怀抱里的,就是他的这双手。
他该信守归期的,他该紧紧地守着他们俩许下的等待,并且在时限之内归来。是不是就是因为他没有守信,所以:他未来的海哲山盟里才会没有她?所以,在他往后的日子里,就再也听不到、看不到她的欢声笑语?
一旦错过了,就是永远吗?
冷静过后,他沉默地走至她面前,细细地看着她的容颜。
这样美丽的面容,是值得有一段好姻缘的,她是值得一个温柔婉切的男子来对她呵护照料的。
"一切,都是因为我的来迟吗?"他捧起她的面颊低喃,"如果我早点回来,早点向主上说我要娶的人是你,那么,今日的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是不是?"宫上邪在小小清澈的眼眸里,看见了她满是遗憾的泪,看见了她对他微微的忿、微微的恨,和更多对彼此的无能为力。她所有隐藏着的沉静忧伤,缓缓她自她的心底渗出,化为清泪,颗颗在他的面前坠下,一股细细的悲哀自她的身上传散出来,紧紧地围绕着他。
他颤动地拥抱她,久久无法出声。
"告诉我一他哑涩地启口,问得十分专注,"乔诺待你好吗?"小小知道他终于弃降了,知道他就要放弃她了。
说了这么多、做了这么多,她所求的不就是能让他好好离开她活下去的这一刻?可是当他从嘴里说出来时,为什么那阵突来的心痛,还是将她打击得摇摇欲坠?
小小决定不说出真相,"他一直都当我是个妹子,他待我……很好。"听了她的话,宫上邪有着莫名的心安。
还好,她嫁的人会好好待她,这样一来,至少他不会再那么牵牵挂挂,不必为她镇日懊梅愧疚、夜夜自责,至少,乔诺会待她很好,她会过得很好。
他想了很久,仔细地在她耳边叮咛,"答应我,不要再想起我。" "上邪?"小小不解地握紧他的手,可是他却缓缓地推开。
"是我误了你,是我的来迟而造成了今日的遗锪。"他退了一步,眼里尽是对自己的恨,"所以现在我所能做的,就是祈求你能有一段好姻缘,好让你的人生别因我而带着遗憾度过。"小小掩着唇向他摇苜,想去拉回他时,茌她身后的阁院里却传来夫婿乔诺的声音。
"小小,你在哪?"宫上邪几乎都忘了他是私闯迸乔府来见小小的。
他回头瞥了眼正狂恣盛绽的牡丹花丛,自其中摘取了一朵她最爱的九萼红,将她轻轻拉至身边,为她在发上稳稳地簪妥,装扮成他最爱看的模样,并将此刻她的模样牢记在心底。
他用双掌将她的小手握在掌心,深深地看进她的眸子里,"这一刻,你只要记得一件事,但过了今晚后,把它忘了。" "什么事?
"我最爰的人,是你。"他低下头来,在她唇上印下轻浅的一吻,永恒地与她道别,"无论我离开你多远,永远,我只爱你一人。"小小无声的泪,在他纵身远去不再回顾时掉了下来,她环抱着自己疼痛不已的胸口,独自站在花丛中,任衣衫在微风中簌簌地拍打飞动。
前一刻仍近在咫尺的人,从这一刻起,就将远在天涯不再复返。
"你怎么了?"在花丛里找到小小的乔诺轻拍着她哭抖的肩膀。
小小紧闭着眼眸,"没什么……什么都没有了……"
☆☆☆
流光把人抛,一切的风花雪月都掩埋在岁月里,曾经有过的爱恋、哲约,也都沉淀在记忆中,渐渐地远去。
之后,小小陆陆续续地听到许多辗转而来的消息,那些关于宫上邪的消息。
听说,"他在离开她的三年后,终于奉旨向一位姑娘下聘了"听说,他在娶亲之前主动请缨,抛下了末过门的妻子,随着姜维的大军出征到更远的前线去了"听说,他在姜维兵败时,在沙场上战死了…
听说,他在遗言里交代,希望能将他的骨灰撤向往西吹送的风里,好让他的魂魄能够回到故乡,再见他最爱的人一面……
在宫上邪死去的次年早春,嫁为乔家妇的小小,生命也走到了尽头。
一场来得又急又快的瘟疫,像猛兽般地猛烈来袭,毫无预兆地降临,让许多误时延医的人断无生机。而小小也不幸地染上了,不过几日便病得又深又沉,药石罔效,而她似乎也不愿好起来,不愿活下去。
照料了小小许多的乔诺,在大夫说出小小还剩下的大约时限后,便日夜守在她的身旁。
在那个吹起东风的清晨里,乔诺看见昏迷已久的小小忽然睁开了双眼,无声喃喃地在向他说着什么。
他倾身在她面前,"小小,你想说什么?" "我……。她耗尽力气地伸出手,指向搁放在她窗口盛绽的牡丹,"我要那株牡丹……
"乔诺马上为她将那株牡丹中,开得狂恣妖娆的其中一朵为她摘下,稳荽地放在她的手中,"这株吗?" "对……"小小满意足地握紧手中花,握紧这株她和宫上邪最爱的牡丹。
"小小?"乔诺看她的眼睫又要闭上了,表情祥和地似就要远走,令他不禁浑身紧张。
"我死后,请将我和牡丹一同焚化。"小小睁开眼定定的凝视他,仔细地向他交代,"将我的骨灰和花魂,顺着往东的风,一同撒向那片有他的天地去,让我再见他最后一面……"乔诺的眼中泛着泪,"你还是爱着宫上邪?"在生命的尽头处,小小再也不隐藏那搁放在心中已久的真心。
"今生,我最爱的人是他。但在过了你们的门后,我遵循着妇德,试着用我所有的生命来爱你,我照着他的话,努力的……把他遗忘。" "即使你已努力的把他忘记,那你为什么还要……"他不懂,既然她己忘了宫上邪,为何还要交代他那么做?
她似悲似喜地微笑,"我想在最后一刻自私。" "自私?"小小转首望向窗外湛蓝无垠的天际,"这些年来,我压抑着自己不想他、不爱他,一心一意地做好你的妻。但现在,他已经离开了人世,我也接着要离开了,而你,也即将拥有另一段全新且自由的人生,所以在最后,我想要自秘的拥有一点怀念最爱的权利,我想在风里好好想他、好好爱他。"他在天涯,她在海角,两个相隔千里的魂魄,在她死后,终于能够再度相会了。
在秋会风里,他们都不必再去分辨是非对错,是谁误了谁,又是谁负了谁,他们将只会是两道单纯如初的灵魂,就像初初缘起时那样专挚地爱着对方,而后,再度分离,分别去赴他们的下一个人生,因此在抵赴黄泉之前,好歹,她要再见他最后一面。
"当初,你为什么不跟他走严乔诺忍不住要问,忍不住想知道当年宫上邪回来要接她走时,她怎么能够舍下爱她的宫上邪,而留在他的身边。
因为当时我已嫁了你,婚盟对女人来说是一生一世的,而且我也不能让你落了个丑名,所以,即使我再爱他,我也不能负你。"乔诺动容又怜悯地看着她,"但你却因要救他而负了他。" "我知道……"泪珠滚滚淌落她的面颊,她颤抖地掩着脸庞,。所以我的心中,一直有个遗憾存在,我这辈子,都偿还不了他……" "是我害了你,是我害你不能与相爱的人厮守到白头……"浓浓的哀伤和愧疚自乔诺的口间传出来,"如果我当初不要听从我爹嫂的话硬将你娶进门,也就不会拆散你们了。
你知道,我一直都把你当成妹子看待,在我心底,我爱的人并不是你……这件事,你一直都知道的是不是?" "对……"乔诺声泪俱下地俯在她的身上,"我知道你当年在选择了我时,就已经将你们两个人都投入万劫不复之地了。我原本以为,我能够和你一样知命顺命,忘了那个我爱的人,好好的做你的丈夫,可是……我却还是没有做到,我做不到,对不起……" "别说了,错的人,不只你一个。我们三个人都有错,我们错在谁都不该成全谁。"小小伸手掩着他的嘴,眼里带着知解,"我走后,你就去迎娶你心爱的那个人吧,我们三个人中……至少要有一个人得到幸福。" "去找他吧!来世,你去找他。"乔诺脱口而出,希望能够催促着她去做什么好来偿还她。
她却酸楚地闭上眼,"不,我不愿在来世再见到他。" "为什么?" "因为我累了。"她至今仍牢记着宫上邪在离去时说过的话,"背负了一辈子的遗憾让我太累了,而他也曾告诉过我,不要再想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