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天郎步履蹒跚地从鸿胪寺的大门出来,午后的阳光将他的身影拉得很长很长。 他有些茫然地看看天,心中说不出的酸苦。 天下之大,真的没有自己的容身之地么?芸芸众生,真的就没有一个知己么?庐原武直,自己儿时的玩伴,有大恩于己的人,想的是怎么利用自己实现其可耻的野心;李林甫、唐明皇,自己的皇族至亲,对自己不仅视同路人,还处处提防,不知什么时候就会要了自己的命;甚至颇为投契的高仙芝,也是对自己诡异莫测……。 还能相信谁?还能效忠什么?大唐?连光明正大的唐人资格都没有,大唐需要他的效忠么?……。 李天郎低下头,心里居然有了几分湿意,再次回头望望鸿胪寺,庐原武直大逆不道的话,他都没机会告诉任何人,能讲给谁听呢?即使告诉人,别人也会认为他是疯子,弄不好把自己也莫名其妙地搭了进去!还有,受苦受难的母亲,自己不能膝前尽孝,已经是大违孝道,如果再因为自己而将孤苦的母亲抛入危险的深渊,自己还怎么做儿子…….,母亲啊!孩儿….!
尽管在明媚的阳光下,阿米丽雅也看到笼罩李天郎的巨大阴影,他显得那么孤寂,那么无助,就象一匹荒野里被狼群抛弃的老狼,丝毫看不到他横行西域时的英雄气概。 鸿胪寺里不管发生什么,肯定沉重地打击了他,阿米丽雅下意识摸摸颈间的九色玉佩。 不用多动脑筋,她也猜到肯定与李天郎地身世有关,因为迄今为止,她还没有看见其它什么东西能够撼动这位铁汉。
“李郎!”
啊,是阿米丽雅!
李天郎从混沌中清醒过来,在纷华的长安街道对面,是美丽的神花公主。 她正站在那里,向自己微笑招手。 和熙的阳光照耀着公主。 使她全身都发出一种暖融融气息,将周围的一切都蒸发在空气中。 在经历了这么多苦难和艰辛后,公主还能这样坦然微笑,到底是什么在支撑着他呢?比起她来,自己是不是也太患得患失,英雄气短了?李天郎重重地吐出一口气,“天行健。 君子以自强不息”,“道之所存,虽千万人逆之,吾独往也!”前一句是方天敬经常念叨的,后一句则是母亲的谆谆教诲,难道他们已经预见到自己日后地迷茫和痛苦……。
手上微微一凉,是阿米丽雅轻轻挽住了李天郎的手。
“你怎么会出来?都准备好了?”李天郎夹了夹胳膊,将小手捂在自己地臂弯里。 “等了很久?”
“也没什么行李,一会就准备好了。 我出来可没闲着,先去了安禄山在长安的府邸……也没等多久。 ”
“哦?怎么会想到去安禄山那里?”
“总要打探一下,免得他们找你麻烦,”阿米丽雅笑了起来,“你到底打了他们几个人?”
“三个吧。 怎么?”
阿米丽雅将边走边将自己看到的情形一一告诉李天郎。 安禄山似乎很着急,一大早就安置车马匆匆离开长安,仿佛有鬼撵他们似的。 临行前,安禄山指着一个胡人壮汉大声斥骂,吓得那汉子跪在地上一个劲地叩头,最后安禄山抬腿踢了他一脚,气呼呼地在几个侍从搀扶下将自己肥胖的身躯塞进马车。 待送行的人群散去,那胡人汉子也不敢站起来。 旁边酒肆里的小二见此情景,眉飞色舞,说那个跪拜在地地胡人和另外几个胡人一起经常在附近仗势欺人。 由于他们暴戾无常且勇力过人。 连捕快都惹他们不起,因而周围众人都敢怒不敢言。 但是昨天不知为何。 四个人中倒有三个人被人抬回来,显是伤得极重,其中一个一路都在吐血。 安禄山府邸里深更半夜到处请大夫,那个还能走的胡人还出来敲店门买药买酒,见他们倒霉,邻里店家们狠狠地要了高价,那胡人居然也满脸晦色地掏了银子,大家伙好歹出了一口恶气,都说不知道是哪路英雄教训了这帮目无法纪的蛮子。 那小二正说间,有府里来买菜的厨子过来,议论诸人围上去打听。 厨子被小二一壶酒所诱,口抹横飞地说号称“曳洛河”四虎的胡人昨晚吃了大亏,四虎被人伤了三个,而且伤得不轻,田承嗣大人一看伤势就说有两个身子都被打透了,五脏大伤,再也不能练武了。 安大人异常恼怒,查问是何人所为,是谁厨子也没听到,反正是一个汉人,就一个啊!安大人几乎气炸了肺,大骂四虎是废物,叫人不要管他们死活,嘿!要不是田承嗣大人说情,四虎就要被扫地出门了。 众人听得唏嘘不已,有人说那败四虎的汉人当真英雄了得,以一敌四不说,还将他们打得大败,肯定是虎背熊腰天神般的好汉;也有人说那汉人英雄修炼道法,会念胡人最怕的恶咒,出口就让四虎口吐鲜血;还有人说他飞檐走壁,土遁气化,一拳打死过猛虎……。
“呵呵,我都成神仙了!”李天郎笑道,“当时我心急如焚,出手就重些,现在想来,也稍稍过火…..。 ”
阿米丽雅挽紧了自己地男人,她当然知道为什么李天郎会“心急如焚”,甜丝丝的感觉溢满了阿米丽雅的心头。
“安禄山如此急切离开长安,可真有些蹊跷,”李天郎喃喃说道,眼前浮现出安禄山在龙尾道南北睥睨的骄横模样,这总让他觉得不对,再想想自己那位雄心万丈的二师兄,还有阴沉缜密的高尚,以及凶悍地“曳洛河”,难道手握重兵的安禄山真有反叛的狼子野心?如果是真的,那可比庐原武直地狂妄之想要有现实危险得多…….。 不。 不至于吧!皇帝可不是糊涂人,既然对他极为宠信,信赖有加,想必也是考验再三的,再说还有李林甫、高力士等等一帮精明能干的内外朝臣呢!“安禄山既然走了,剩下的那些人也无力追究,就是追究。 也没有证据,再说是他们先动的手…….。 嘿,你倒想的周到,会自己去打听消息!”
“我愿意啊,我能为郎君做地,也就是这些了!”李天郎转脸看看公主,心里也是幸福无比,有此红颜知己。 夫复何求啊!
两人地心,在不知不觉间又kao近了不少……。
说话间,高府到了,门口已经有辆马车在等候,神采奕奕的阿里看见主人高兴地踢腿甩围,将头凑近李天郎亲热地摩挲,吃醋地“风雷”“电策”扯得铁链哗哗响,要不是嘴套捂着。 恐怕早就狂吠震耳了。
“李大人你可回来了!丁桑师傅等你半天!”高云舟兴冲冲地迎出来,“他把你的刀修好了!漂亮得很呢!”
李天郎赶紧到厅里和丁桑相见,各自见礼。 高云舟扯开红布包,亮出了“泼风”和“大昆”,急急说道:“大人快打开看看,我可是也等了多时了!”
李天郎一笑。 接过“泼风”手腕一翻,众人眼前一花,刀已经拔在手,手法干净利落,潇洒之至。 未等高云舟叫声好,李天郎刷刷盘了两个刀花,宝刀寒光四射,冷气森然,刀身破空一滞,金铁震鸣之声铮然不绝。
“嘿嘿。 波斯密技绝非浪得虚名!某家也是不负恩公重托!”丁桑捋着弯曲的胡子得意洋洋地说。 “恩公还满意否?”
“丁师傅神技,天郎由衷佩服!”泼风刀的受损的刀脊找不到半点修补痕迹。 不仅如此,刀身不知用什么手法重新炼过,刃沸鲜亮如新,锋利轻灵丝毫未变,韧性和耐锈蚀大大增加,没人能够看得出这是一把修复过的战刀。 李天郎确实从内心深处发出赞叹,“如此巧夺天工,必是师傅呕心沥血之作,这般厚待,让天郎如何感激!虽非酬金所能及,但天郎一定要……。 ”
“恩公哪里话来!手刃仇人的恩情难道还比不上这雕虫小技么!”丁桑鼓起了因熬夜补剑而充血地灰色眼睛,“要说到钱财,某家现在就走!大人既然瞧我等不起,不当至交,我等也是识趣!”
李天郎连赔不是,赶紧递上香茶,好不容易才让气愤愤的老头熄下火来。
“听得高公子讲,恩公即日要王终南山风林坳一行?”
“正是!吾有旧友与此,欲前往拜访!”
“如此正好,某家有一物,要交与风林坳方老夫子,烦请恩公顺路代劳……。 ”
李天郎眉毛一挑:“可是方天敬方老先生?”
“恩公自是认识!所以老身觉得你是最合适交付此事之人啊!”
也只在和丁桑交流制刀之法时,李天郎才提过自己的恩师方天敬,但是丁桑当时居然不lou声色,这老波斯真是深藏不lou啊!
“巧极!巧极!吾之旧友,便是此人!” 看到高云舟在场,李天郎呵呵一笑,佯作欣喜。
这次轮到丁桑假装惊讶了:“哦?这位方老夫子是恩公旧友?那真是机缘啊!”说罢似乎明白什么的点点头。
不再多说,丁桑也知道自己的恩师,而且两人交情不浅!丁桑会带什么给他呢?
一个帮工打扮的汉子满头大汗地走进府来,手里捧着一个看来十分沉重的锦盒。 丁桑骂道:“叫你去取,怎的方才取来?”
“师娘再三叮嘱,又亲自封漆,所以晚了…….。 ”来者是丁桑地一个徒弟,擦着汗水恭敬地答话。
丁桑接过锦盒交与李天郎:“有劳恩公了!”
锦盒非常精致,上面有“岁寒三友”等镂化图案,开启处还封了火漆,印有波斯文的封印。 信手一掂,这这尺寸和重量颇为不合,显然是体小量重的金铁之物。 “天郎一定不辱师傅所托。 ”
看见高云舟好奇的目光,丁桑笑道:“是方夫子自己设计地精巧物件。 着某家打出,很是花费了不少功夫。 成功之后,一直无暇送于货主……。 一介书生,做的也就是嬉戏娱乐之物,无甚希奇,如此密封,不过是书生赚些噱头而已……。 ”
李天郎小心地收下锦盒。几人寒暄几句,见天色已然不早。 都催李天郎动身。 叫上公主,李天郎和丁桑、高云舟等挥手告别,自往终南山去。
重获自由地“风雷”“电策”在积雪未融的乡间小道上大呼小叫,撒欢互逐。 引得在城里也憋闷多日的阿里连喷响鼻,几次想扬蹄奔跑,都被李天郎勒住,弄得阿里很不高兴地呲牙裂嘴。 咬得马嚼子嚓嚓响。
“你看阿里,也知道西域草原才是它的家,它肯定在这里过得并不快乐!长安城里的青石大道虽然平坦宽阔,可怎么也比不上长风万里地大漠啊!”阿米丽雅在马车里说,“对骏马来说,还有什么比能奋蹄驰骋的草原更能让它们魂牵梦绕呢!还有‘风雷’‘电策’它们,也在今天才恢复一点神气,它们也不属于这里啊!”
不属于这里地何止这些牲畜。 有些人,也不属于这里……。
“呱呱”几只黑漆漆的乌鸦聒噪着飞过头顶,惊惶地飞向远方的树林。 一个衣冠褴褛地老农,扛着一架纺车哼着小曲慢慢地走过,佝偻地后背抖出一团团劳累的热气。 他一定也在回家,家里也许有个满脸皱纹地老婆子在等着他。 他就属于这片土地,死也宁肯埋在自己撒过汗水地田埂旁,那时怎样入土为安的幸福。
而我愿意埋骨葱岭么?要是母亲在身边,她会把自己埋在哪里?想到母亲,李天郎心里酸楚更甚,母亲是永远也见不到了,这位骄傲刚强的徐家后人,注定要埋骨异乡,相比之下,我的归宿已经是上天垂爱了……。 李天郎低下头。 拍拍阿里的脖子。 让它安静下来。 见李天郎没有回应自己的话,阿米丽雅轻轻地叹口气。 幽幽地说:“中原富甲天下,人杰地灵,是一个令人眼花缭乱的大千世界,每一寸土地上都滋长着雍容华贵和繁荣昌盛,犹如娇艳的牡丹。 也难怪那么多域外胡人乐不思蜀,沉溺于中原地浮华,就连我,也羡慕不已,不得不一次次提醒自己别忘记这是充满蛊惑的长安……。 但是,这里到底不是家乡,我呼吸不到清醇自由的空气,也无法展喉歌唱,我觉得自己就象折翅的小鸟,郁郁压抑。 长安虽好,培育得出牡丹却真的长不出雪莲,你看这天,没有西域那么蓝,那么高;这阵阵寒风,也显得浓厚而庸懒,那有朔风飞扬的西域那样雄浑刚烈;甚至连壶中地酒,也少了点什么味道……。 ”公主的话,不断地拨动着李天郎的心弦,是啊,安西,安西,那浸透鲜血和骠悍的雪山、戈壁和草原,无时无刻不在他心底深处深情呼唤,天意!天意!李天郎挺直腰板,抬首极目四望,光秃秃的麦田里有间或lou出割过的麦茬,毛乎乎的巨獒拱起一堆堆积雪,惊得一群群麻雀喳喳乱飞。 不远处的终南山上积雪皑皑,绿色的松柏在大雪中摇曳着傲立的枝桠,几只鹞鹰在山头高高低低地盘旋。 现在地安西,也是冰雪地世界,那样辽阔平整的积雪,从巍巍葱岭倾泻而下,将所有地一切都厚厚裹盖,杳无人迹的大地,似乎在恹恹地沉睡,直到姗姗来迟的春天叩响她的大门……。
“勇士们骑着骏马,穿行在茫茫雪原,他们洁白的披风哟,绣有美丽的雪莲,那一针一线的刺绣啊,来自心上的姑娘,勇士风霜磨砺的脸哟,留有情人热吻的芳香……。 ”阿米丽雅的歌声婉转动听,扑面而来的是西域特有的奔放情调。 连赶车的马夫也听得出神,忘了扬鞭,马儿鬃毛耸动,和着歌儿的节拍得得前行。
“官爷,风林坳到了!”马夫指指前方一座秀丽的村庄,数股袅袅的炊烟汇集在一起,将安宁祥和的村庄轻轻笼罩,“方老先生的私塾就在村东头……。 ”
李天郎闻言不由得激动起来,就要见到亲人了!他在村头跳下马。 虔诚地沿着村间的小路往东缓行,马车夫见状也勒紧了缰绳,放慢了拉车挽马地脚步。 几只咯咯惊叫的鸡慌慌张张地从“风雷”“电策”眼前飞过,看家的黄狗刚冲到门口便浑身筛起糠来,赶紧将自己的尾巴夹在屁股下。 还好,差不多是晚饭时间,各家院子里比较冷清。 只是从初亮灯火的窗口里传来阵阵合家欢乐的喧闹,没有顽皮的孩子出现在巨獒面前。 否则很容易引得它们狂性大发。
“好香啊!这是什么香味啊?”爱花如命地阿米丽雅惊喜地叫起来,“多淡雅的香味!寒冬腊月中原也有盛开地鲜花吗?”
一半竹编的篱笆,一半土夯的外墙隔出了一个小小的院落,一丛丛的红梅花、腊梅花从墙里和篱笆缝隙处探出来,犹如挡不住的无限春色。 简朴的木门上方有一个模糊地太极图案,有些褪色的门柱上有两行龙飞凤舞的大字:居斗室纵横天下,舞清袖潇洒乾坤。 看到这两行熟悉字体。 李天郎心中一热,眼眶不由得红了,嘴里喃喃念道:“恩师……。 ”
轻叩柴扉,一溜小跑的脚步声后,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眉清目秀的小童应声问道:“谁呀?”
“啊,这位小哥,烦你通报一声。 说学生李天郎拜见恩师方老先生……。 ”
“你也是方先生的弟子?”小童一双眼睛滴溜溜乱转,看到李天郎身后站立的阿米丽雅,不由好奇地上下打量,“先生说,但有客来,自管去后院找他。 不用我等通报了!再说,”小童一举袖子捋得高高的双手,“我正在帮黄老爹推磨准备做汤圆呢!没有空啊!”
李天郎一笑,只好自己进门来,将马匹系于廊下,又回首叫车夫把行李搬下,放于前厅。 “走过那小门就是后院,先生正在写字哩,我要去帮黄老爹地忙了!”小童说完不待李天郎答谢,一扭身。 往冒烟的厨房跑去了。
“这位小哥。 真是性急!”车夫放下行李,回头已看不见李天郎。 “官爷……。 ”
“你的车钱,拿好。 ”看着李天郎两眼发直地走向小门,阿米丽雅拦住了焦急的车夫,“快去找地方打尖吃饭吧,你也累大半天了。 别忘了三天后来接……。 ”
“谢小娘子!”兴高采烈的车夫手捧银子连连应诺,显然没想到会有这么丰厚的报酬,“小地一定准时来!”
后院还真不小,在西南一隅,有两棵高大的桂花树,斜依着桂花树,是一座草庐般的凉亭,一个身材消瘦的老者正在伏案挥毫。 听见脚步声,老者头也没回,呵呵一笑,提笔扬声说道:“醉猫子,你来得正好,快来看看我这篇狂草与张旭如何?”
看见亲人,李天郎再也控制不住激动的情绪,两腿一曲,扑通一声跪在地下,恭恭敬敬叩了三个响头,哽咽轻呼:“师尊在上,不肖弟子李天郎叩见……。 ”
老者闻言身体不由一抖,他缓缓转过身来,一把花白的胡子唆唆乱颤,“天郎,真是你么?”
“正是弟子!恩师一向可好?”阿米丽雅也在李天郎身后盈盈拜倒,她听到有眼泪滴落的声音,自然是前面拜服不起的李天郎,只有她,能够kao心而不是耳朵,听见这细微的脆响。
方天敬老了很多,但胡子跟以前一样修剪得整整齐齐,镶嵌在重重皱纹下的一双眼睛,依旧神采飞扬,锐利如锋。 只是干净利落地衣衫胸前,星星点点溅了不少墨迹,手里一支蘸满墨汁地狼毫,兀自飞飞洒洒。
“郎儿!”喜形于色的方天敬伸手往李天郎腋下一托,“这么大个男人了,还老在女人面前跪这么久做甚!”
李天郎胸口一滞,几乎喘不过气来,身体不由自主要往上抬起。 方老夫子好厉害地修为,如果不是自己亲身经历,李天郎怎么也不敢相信天下既有这般浑厚雄霸的武功。 在日本,方天敬总要在各种出乎意料的场合考教李天郎苦练的功夫,那时的他,手底下似乎还没有如此精纯的内力,难道所谓“内力”真的可以练到这种“无形胜有形”地地步么?李天郎出于本能地做出了反应,他双肩先微微轻耸。 随即内收一沉,身体晃了一晃,重又跪了下去。 方天敬叫了一声“好!”收回了手,哈哈笑道:“还以为在军旅中亡命数年,会荒废了好不容易练来的基本功,今日看来,你自己倒悟到不少!长进良多啊。 为师眼光没错,没白教你!来来来!起来推推手!”
李天郎再行大礼。 刚刚立身站稳,方天敬已经连手带笔呼啸而来。 他连忙举手一搭,刚触及对方手臂,却感觉无劲可抵,不由吃惊,立刻收势回防。 方天敬点点头,翻手下压。 李天郎贴着老师的胳膊往两旁一顺,引得方天敬拖口喝声:“好!”语气颇为惊喜。 一老一少象两个小孩一般奇怪地互相你进我退地推起手来,站立一旁的阿米丽雅先是觉得好笑,接着惊讶,最后终于看出了一些端倪,尽管她对武学并不精通也毫无兴趣,但李天郎和方老夫子看似简单的推推搡搡,其中肯定包含着中土最上乘的武学。
只见李天郎反守为攻。 伸手往前一挤,老夫子嘿嘿一化,将劲道尽皆化去,原本透进老夫子空门的双手仿佛碰到铜墙铁壁一般,硬生生地往回收,反而让老夫子得了先机。 顺势就往李天郎腰上一拢。 任何练武地人都知道,要是腰给对手制住,只有死路一条,要在平日,这可是足以令人起杀机的!李天郎处变不惊,待老师地身势彻底攻进来才提气左轻右重采他一边,招式沉稳,极为规矩。 见劲锋被引,方老夫子立刻变招,踮半步进身改托李天郎的双肘。 端住架势就要将他托起来。 双腿是根。 离地便成朽木,这样的武学道理。 李天郎怎会不懂,但恩师攻势凌厉,竟然和以前一样不给远道而来的自己半点余地。 无奈之下,只得踮脚后退,方天敬凝神借势进半步,铺天盖地的劲道如冰山雪崩般压了下来。 李天郎来不及发劲,又不敢硬丢, 一丢就会被打趴下,只有一咬牙狠心又退了半步,弯腰准备发力对拼,自己虽处劣势但好歹也当壮年,恩师再怎样也是年过八旬,死命硬格至少能够自保。 那知方天敬象知道李天郎想法一般,突然双臂一拧,拉住李天郎手臂一按,拉着他便转。
李天郎觉得自己如车轮般听凭方天敬摆布,腾云驾雾围着他转圈。 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几次准备沉步落气都被对方发力打乱,如此霍霍走了几圈,李天郎变成了负重老牛,虽是数九寒冬,那额头上的汗水也象三伏酷暑样淋漓而下。
正当他喘不过气来几乎憋闷栽倒时,方天敬哈哈一笑,自己身体顿时一松,终于匀过气来。 “师、师傅好厉害的劲道!弟子委实五体投地!”李天郎呼呼喘气,抬手擦腮边地汗水!他这么说可不是恭维,没想到自己多年不懈的苦练在方天敬手里便如儿戏!确实是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啊!
“没完!看招!”满脸兴奋之色的方天敬突然将手里的毛笔抛出,“出刀!”
“嚓啦!”泼风已经化着一道弧光!
“咯!咯!咯!”
落到地下的毛笔被切成整整齐齐的等长三截。
“哈哈哈!天敬有此爱徒,夫复何求!”老头眉花眼笑,一把搂住李天郎,“为师如你般年纪时,造诣可不如你!当时在东瀛初见你,虽觉得你根骨颇佳,臂长腰紧,是难得的练武之才,但所谓师父引进门,修行在各人,这武学一道,也要讲个悟性,随个机缘的!你根劲扎实,听力初具,离心神合一不远矣!妙哉!妙哉!”
李天郎那里知道,方天敬隐居山林,终日以研习武艺为乐,几十年来,内家功夫突飞猛进,早已登峰造极自成一家。 山野闲村,哪有什么练武好手来较技切磋,即使有一两个会操把势地,哪里又是他的对手。 今日能做敌手的李天郎前来,心痒难忍的方天敬无论如何也忍不住,邃放手一击,不仅欣喜爱徒的进步,也验证了自己心血耗尽所得的武学精髓,浑身顿时上下痛快之至,岂不喜出望外!
阿米丽雅到底没有汉家女子那么多扭捏禁忌,自然地掏出手巾给满头大汗地李天郎擦拭。 方天敬这才注意到高鼻深目地公主,见两人情状亲密,不由呵呵一笑,把李天郎臊红了脸,连忙把阿米丽雅拿手巾的小手握住,“还不见过恩师,他便如我的父母一般……。 ”
“罢了!罢了!”方天敬扶住公主。 “跪来跪去没个完了!哈哈,郎儿长大了啊!呵呵。 小娘子哪里人氏?”
“晚辈乃小勃律王苏失利之之女,名阿米丽雅,见过前辈……。 ”
“哦?也是王室后人……,”方天敬笑眯眯地打量两人,似乎看懂什么的点点头,“天意!天意!你母亲知道,也必然欢喜得紧!”
“敢问前辈。 方才你和李郎可是在打架?若是打架,却又怎的不声不响,也不见杀机重重?天郎那日和大食武士血战,真的刀光剑影,血雨腥风,看一眼就让人魂飞魄散。 小女子虽女流,但两军撕杀生死相搏的场面可见得不少,哪有这般斯文轻松地?仿佛游戏一般。 ”阿米丽雅实在好奇。 “但若是游戏,李郎身经百战,在安西鲜有敌手,在那里被称为汉人‘雅罗珊’。 却被前辈区区两圈就弄得汗如雨下……。 ”
“天郎一身微末本事,全是恩师所授,此乃深奥晦涩之‘太极’功夫。 非一言半语……。 ”李天郎怕师父不高兴,有意打断了阿米丽雅的询问。 但方天敬谈兴甚浓,一摆手侃侃言道:“所谓太极功夫,也源自道家,其精髓内涵与孙子兵法并无二异,世人称为修身养性之内家武艺也!人生血肉之躯,力不能移山,气不能吞河,天之高,海之阔。 常怀无奈。 常人。 尤其是本来天生筋骨强健,好勇斗狠之人。 总是急于求成,折腾皮肉,妄图与天争胜,好者极尽凡人之极限,练得一身超凡蛮力,终也就超于常人而已;走火入魔者不仅伤筋累骨,还恐畸变心智,顷刻间便成废人也!而内家拳神色庄严,心平气和,瞪眼间降伏蛮汉kao地不是蛮力,而是应天顺时,修身养性,反视内听,大松大软,身神合一,养地是真正的神勇。 所谓欲炼坚钢者不得坚钢, 极柔软者反而极坚钢!人身是天地中一点灵性种子,力不须大,气不必壮,只要审时度势,在恰当地时候做出正确的选择就能‘翻天覆地’。 天郎之造诣,虽还未及此,但根劲已通,听劲初成,棚劲有度,几将潜力尽数发挥,如此苦心研修,必成大器,老夫之衣钵,呵呵!看来非天郎莫属了!”
一番道之玄妙,玄而又玄,饶是阿米丽雅深诣中原文化,聪慧过人也只听得一知半解,但个中博大精深却让她深深震撼,一时间,竟然呆住了。
“方老夫子你又在摆什么玄机!尽骗黄口小儿而已!看我来怎么拆你的台!”一声放浪不羁的叫喊从院落边传出,应声看去,是一飘逸潇洒地白面书生,边说边大刺刺地信步走来。
“你个醉猫子!又来讨酒喝!等了你半天你倒是真会找时间,专挑吃饭的时候来!”方天敬丝毫不已为忤,指着来者笑骂道,“这等邋遢不恭,被赶出宫闱也不希奇!会两句破诗了不得么!”
书生假意啐了一口,看见李天郎,扬手唱了个诺:“鄙人李白,字太白,游戏诗书,徜徉美酒,不图俗名,只求快意!哈哈!哈哈!”
居然是当今振聋发聩的诗仙李太白!李天郎吃惊之余,赶紧见礼:“安西戍将李天郎……。 ”
未等李天郎说完,李白便一把扯住他袖子大叫:“原来是大名鼎鼎的磐石将军!那日在骊山出手教训日本使节的人也是你罢?怪不得眼熟!哈哈!我也恰逢其会!几乎拍手称快!”李天郎一愣,突然想起那天在他身后传来的高亢吟诗之声:边城儿,生年不读一字书,但知游猎夸轻越。 胡马秋肥宜白草,骑来蹑影何矜骄。 ……原来就是他!
“早听卢鸿一那帮老酸儒大谈将军一招降伏安禄山‘曳洛河’之虎的精彩壮举,哈哈,还有其他四虎,想必都是栽在将军手里!真是大快人心,没想到这么巧能和将军一见。 哈哈,幸会!幸会!”
“雕虫小技,让高人见了,贻笑大方而已,李公真是过奖了!”李天郎有些尴尬地望着方天敬,连连摆手,“不过是略施小计。 算不得什么本事!”
方天敬眼睛一眯,手掂胡须嘴角含笑:“哦?安禄山?曳洛河?见到你师兄田承嗣了?”
没等李天郎回答。 李白先大惊小怪地说道:“好个老夫子!什么时候收了这么些了不得的徒弟!倒是瞒得紧,不如连我一起收了罢!”
“你个醉猫!我还想多活几年呢,哪里敢收你这样地徒弟!还不如陪我喝两盅!”方天敬冲外堂叫道:“老黄!多杀只鸡!把那坛冰雪梅花酿也一并开了!”
“啊,黄御厨的黄泥烤鸡是天下一绝啊!老夫子,今天倒大方!美酒佳肴都舍得了!我李太白今日有口福哉!”
“师尊居然有御厨侍侯?”阿米丽雅讶然道,“真是深藏不lou啊!”
“这小娘子心直口快,甚合吾意!”李白挤眉弄眼地揶揄道。 “是啊,一介山野狂生,怎么会有御厨侍侯啊?”
“老黄本是洛阳大内宫的御厨,尤擅烹饪鸡鸭,制作糕点,后来得罪宦官,被责打伤残一臂,流落民间。 吾偏生对厨艺一窍不通,正好拣个便宜,享享皇帝爷的口福!”
几人说笑间步入厅堂,那伶俐小童早已将酒菜摆好,虽然只是些普通菜蔬,鱼肉之类。 但无不浓香扑鼻,色味俱佳,真个使人舌底生津,食欲大增。
家的感觉不仅令李天郎舒心不已,连让阿米丽雅觉得无比亲切温馨。 当用黄泥包裹的烤鸡呈上来时,李白全无礼数地抢先动手,就着细嫩美味地鸡腿连饮数杯,狂态大发,连呼痛快。 酒酣耳热,宾主尽欢。
席间李天郎将自己这几年来地经历一一细说。 引得李白唏嘘不已。 当讲到恶斗大食刀手时。 立嘱阿米丽雅将那把大食弯刀取来,作为礼物交于方天敬。
“呵呵。 到底知道我老头儿喜欢什么!”方天敬抽出弯刀细细打量,随手舞动两下,叹道:“果真好刀!如此沉重的兵刃,大食武士单手却能挥洒自如,也是下了苦功。 但手臂气力再大,大不过虎豹莽牛,再是苦练也有个限度。 大食武士骠悍勇健,对手里地弯刀分量必是能重一分就重一分,以为越重就越显功夫高,越重威力就会越大,呵呵,如果是一头猛虎来挥舞这把刀,举重若轻,收放自如,自然天下无敌。 但谁又能练到这种明劲?此弯刀一劈之下,兵器重量加之手臂蛮力,自是威力非凡,但便如决堤洪水可放不可收,用在大军对阵的冲锋硬拼尚可,如若遇到东土技巧之高手,难免一败。 天郎能够以寡破众,力竭也能杀敌高手,kao的就是太极内功和轻灵快速的刀法,老夫欣慰,有你这般能将日本刀法和中土剑法合二为一的徒弟,要知道,当初老夫曾和伊藤一刀流祖师伊藤风之信深研武学,互有启发,才有采日本中土之所长,自创新技的想法……,呵呵,才有了泼风横刀和二十四式单双手兼备的独特刀法!但到底能有多大威力,我自己也没有把握!呵呵,没想到天郎真地集了大成!”
“正是师尊所授,天郎才保得性命,建得功业!”李天郎说罢深深一拜,“没有师尊,没有李天郎!”
方天敬一摆手:“郎儿过谦了!师尊最大之心愿乃是后辈能够胜前人!日人自诩已得‘剑道’真传,岂不知也是一知半解,误入歧途,虽有伊藤风之信这样地武学奇才,也少了中土数千年的底蕴,今日中土之武学,乃是千万武者长江后浪推前浪,日积月累所得,其中精髓真谛,又怎么会是日人所能轻易悟得地。 就说剑道,乃纯粹之中原根源,《汉书.艺文志》著录了一部叫《剑道》的剑术专著,卷帙为三十八篇。 此书所记乃中土汉以前诸多‘剑论’之集粹,卷帙之多足见先人剑论之博大,也可明证“剑道”一词为中国所固有。 可惜啊,此书早已失传,但老夫在日本却意外得见残本九篇。 受益良多,日人想必也获益非浅。 因而‘剑道’一词虽不复为中土沿用,倒令日本武道奉为经典。 为师细细研磨,又经由与伊藤切磋,见日人自诩独创之招数,中土早已有之。 三国之曹丕,乃中土帝王中难得的剑术高手。 其曾与魏国之奋威将军邓展以甘蔗代剑,互以相击。 曹丕之‘中其臂’。 即日本剑道地击中‘右笼手’;曹丕的‘中面’和‘正截其颡’即日本剑道地‘击面’;曹丕的‘突以取中’,正是日本剑道的‘刺喉’。 此可证明日本剑道称刺为‘突’,也来源于中土!日人自傲,委实牵强!”
李白笑道:“中土先人牙慧,日人不仅奉为至宝,且自贴金面!难怪尔等武学造诣,不过尔尔!”
“非也!日本剑道虽与中土击剑一脉相通。 但却也自成一家。 日人寡居海外,贫瘠苦寒,忧患意识远超中土膏腴之民,其人惟知同舟共济,发奋图强才能夺立锥之地。 因而人皆勤勉好学,懂得博采众长,为己所用。 日本剑道之简洁凶悍,使其一刀便有摧枯拉朽之威势……。 呵呵!个中精妙瑕疵,天郎最为清楚!老夫再说就有卖弄之嫌了!”方天敬翻眼斜睨痛饮兵雪梅花酿的李白道,“太白兄自十五便沉迷剑术,想是很有心得。 如今大夫庶人尽击剑成风,颇有春秋荆楚之气,不知真正得道之人又有几何?怕都是斐旻、公孙之徒吧?”
剑器子斐旻和公孙大娘长于剑舞。 与李白之诗、张旭之草书号称三绝,此乃天下皆知之事,方天敬偏生出言挤兑,显是颇为不屑。 李白闻言也不生气,一抹嘴巴哈哈一笑:“吃你老夫子一顿饭就要受你几番揶揄,罢了,罢了!你若如此不屑,又怎的痴迷张某草书,还天天临摹苦练,可笑!可笑!”
方天敬一愣。 也笑道:“醉猫还没醉啊。 张旭草书,风流倜傥。 天马行空,和你太白醉后绝句如出一辙,确为当世绝品。 但书法绝句毕竟是安详之物,无非激情感慨,激扬文字,悦人娱己而已。 怎比得比武竞技,沙场杀敌?届时成败生死悬于一线,无不是性命相搏,抽肠溅血,何来闲情逸致?又怎么能有那么多潇洒随意?张旭可从斐旻公孙之剑舞中悟得书法,那是因为剑舞非相搏之武学,重飘逸好看,虽有势却无实,要是张旭懂得杀人之剑意,恐怕再也写不出飞扬之草书也!嘿嘿,太白讽我书法,也缘由此,拿杀人利剑地手,再怎么邯郸学步,也写不出张旭之神韵啊!”
一席话,听得包括阿米丽雅在内地众人都频频点头
“因而当今日人之剑法,重实用而轻虚浮,有其独到之处。 其承中土剑法持短入长,倏忽纵横之优绝,弃后世中土剑法徒支虚架,以图人前美观之流弊,得以技法朴实严整、劲力充实流畅之剑法。 尤其是日人善于因势利导,充分利用不同之地形、空间以发挥人自为战之潜力,自创了一套变换极其迅速灵活地步伐,把漂疾湍悍的大劈大杀,合之以进退轻捷。 在对战中,为了甚便旋转跳跃,用短制长,甚至不着甲胄,裸形赴斗。 加上器械精良,使武艺与兵器相得益彰。 与中土当世击剑而言,确有后来居上之势!”李天郎叹道,“昨日和神影刀流高手狭路相逢,虽未动手,但从其身形看来,日人颇有高手,悟得剑道真传,弟子臆测,不久日人将为中土武学劲敌!”
“哦?又和日人起争端?他们为骊山的事找你报复?”李白问道。
不想提起此事,李天郎含糊地点点头。
“庐原武直?”方天敬筷子一顿,“他在长安?”见李天郎点头不语,方天敬话锋一转,说道:“中土剑法源远流长,但静心研习的不多,就是有,也成了斐旻公孙之流,实为可叹!想中土之剑初现西周,盛于春秋战国,春秋之剑短,战国之剑长,长短的变化几成倍数,然有长铗之称也!荆楚地区乃长剑发源地,自古就出勇士奇才剑客。 荆楚剑长柄长,方有以击为主,以剌为辅的双手剑法,古代高手历尽心血,创出双手剑之格、洗、击、刺四法。 格、洗为防守,击、剌是为进攻,精妙无比,扎实堪用。日人学得意犹未尽,而中原却弃之如弊履!老夫剑法,承自汉之剑侠王越,自此代代传承,辈辈精进,自前隋才略有小成。 父辈中人,多为太宗千人剑士营之中坚,在太宗为秦王时便效命军前,随太宗东征西讨,南征北战,所向披靡……。 后为北衙七营精锐,宿卫京师,名震玄武门。 ”说到这,方天敬端起酒杯叹了口气,低声吟道:“玄武门,玄武门,成也玄武门,败也玄武门!……”
众人似乎都忌讳玄武门,场面一下凝重起来。 阿米丽雅见状起身道:“小女子身无长物,今初见至亲长辈,无以为礼,且歌舞一曲,席间助兴如何?”
李白首先大喜,表示愿吟诗相合。 他举箸击碗,朗声歌道:
金樽清酒斗十千,玉盘珍馐直万钱。
停杯投箸不能食,拔剑四顾心茫然。
欲渡黄河冰塞川,将登太行雪暗天。
闲来垂钓坐溪上,忽复乘舟梦日边。
行路难,行路难,多歧路,今安在。
长风破浪会有时,直挂云帆济沧海。
阿米丽雅略一思索,扬袖飞舞,演出一段中西结合的妙舞,以洒拖直白之舞姿,随诗句沉挪跌宕而尽显磅礴风发之气概。
一诗念完,方天敬李天郎齐声叫好。 李白鞋都未穿地跳下炕来,居然恭恭敬敬地对阿米丽雅施了一礼,阿米丽雅愕然还礼,李白道:“虽无乐器,小娘子却能击节而舞,尽现吾诗之神,比文字尤胜,太白又得遇一知音也!失态!失态!快哉!快哉!”
(本章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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