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首页 藕花谣 第一章 偶影有双夕

《藕花谣》第一章 偶影有双夕

作者:佛前水莲 字数:4131 书籍:藕花谣

  荷花的清香又在窗棂间穿梭而来,下弦月的夜晚,阿谣在被子里痛哭失声,明光冷冷,照着她披散在枕上的乌黑长发,闪烁起一朵朵微白的花。

  明天,他,京城贵族的领袖人物,文武双全的延陵王萧乾,就将迎娶南阳郡主了。南阳郡主的父亲是富甲天下的洛川王,而她,是洛川王妃独生的嫡出女儿,虽然是女孩儿,但却是除了洛川王封为世子的庶出长子外,他十三个儿女中唯一有郡主封号的大小姐,天下诸侯中,势力最强大的延陵王和洛川王,即将结为秦晋之好。而随着南阳郡主的出嫁,洛川王妃将她自己继承的所有的封地与王宫中几乎最珍贵的宝物尽数给了女儿做陪嫁,作为父亲的洛川王,也将南阳郡及周围三十多个附属城镇给了女儿,作为她的采食邑,庞大的嫁妆不但为做父母的脸上增光,也显示了对女婿的钟爱与看重,更是为女儿能当好万众瞩目的延陵王妃而设的强大后盾。这位一出生就注定享尽天下富贵的郡主娘娘,有洛川王做她的父亲,又有延陵王做她的夫婿,又正是处在如花似玉的美丽华年,不知道有多少少女为她的幸运而嫉妒的整夜不眠。

  阿遥就是这千千万万个整夜不眠的少女里其中的一个。

  门“砰”的一声被轻撞开,月华立刻泻满了床前凿着莲花的青砖地,一个高大强健的身影镶嵌在清冷的月光中,他坚毅的侧脸在床帐上浮现。阿谣本来就抑制的哭声更低了,低到几乎听不见,成了身体轻轻的抖动。

  “阿谣,阿谣……。”他的声音听得出是喝了酒,随着他掀起帐幔,她也闻到了酒气。他的手随即抚上了她的黑发,握着了她圆润的肩膀,轻轻的摇了摇,“我喝多了呢。”

  心里微微叹气,顿了一顿,她收起眼泪,迅速的拿起枕边的巾子拭了拭眼角,随即翻身起来。他半睁着微红的眼睛站在地下,看着她起来,低垂着臻首,纤纤冷凉的玉指替他宽去袍带,脱了衣裳,换上一件竹色的细丝睡衣,正斜侧过身子给他系带时,他却捉住了那一双莲花瓣似的手,微一用力,她就被带进了他的怀中,他几乎半抱半扶着她一起坐到了床上。她还是没有抬起头,脸庞垂下来,正对着他敞开的衣襟衽里光滑结实的胸膛……

  他强迫的让她抬起头来,带着审视的眼光研究她,她想避开,但他扣住她下颌的手却捏得更紧,“又哭了?”

  她的眼光被动的直视他的,那深黑的眼眸因为三分的酒意而略显朦胧,在浓黑的眉毛下象两颗藏在云里的星子。他是多么的英俊呀,她的心依然象第一次看到他的时候那样震颤。在他洞察的目光下,她勉强的低声说:“没有……”然而声音却控制不住的带着哭音。

  他没有说话,只是用有力的臂膀紧紧抱住了她,紧的要把她揉入自己的胸膛,“阿谣,我的阿谣……除了,除了我不能给你的外,我的权势和财富就不能让你开心吗?”

  她不回答,只是深深将头埋在他肩窝,听到自己心里清楚的说:“明天,明天你就将属于另一个女人了……”

  他却似乎听到了她心里的话,有些粗暴的将她的身子推开些,“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你告诉我!”

  她静静的注视他,依然是三天前对他说的那一句话:“放我走,放我回家。”

  “不!绝不!”他暴怒起来,“你休想!”他带着狂乱和酒气的嘴压上了她粉红的唇,夹杂了他的断断续续的话语——“你要一辈子都待在我身边……只准待在我身边……不许去别的地方,你已经没有家了……”他停了一下,立刻坚决地说道:“延陵王府就是你的家!”随即不让她回答,立刻将她压住了。

  她承受着他并不温柔的爱,从他撞开的门里涌进的月色和清风,使得床前的帐幔披上了一层薄纱似的飘拂,空气里的荷花香更浓郁,她恍惚着回忆起,也是那个夏天即将结束的夜晚,也是最后一季荷花盛开的时候,她---延陵王府里花工的遗孤,专门负责照看王府花园那满湖荷花的阿谣丫头,在夜半的花园里,忍受不住最后的炎热,偷偷的趟水到池里洗澡,借着并不明亮的月色和密密麻麻高过人头的荷叶荷花的遮掩,她将自己无暇的身体浸在湖水中,撩水洗濯。却从不知道王府的主人每遇到烦心的事情,就有黑暗里独自倚栏沉思的习惯。贵为天之骄子的延陵王,阅遍江北江南名花国色的延陵王,这一夜披着件衣衫赤裸胸膛的延陵王,从居住的高大的楼阁朱红栏杆上,一览无遗的看到了她月色下圣洁得如荷花一般的身体,他的眼睛在楼阁的暗影里闪闪发亮,披着的那件衣衫滑落到了地上。

  从此,她就妾身不明的被安置在了他卧房后一个小小的隔间里,每到荷叶开始如青钱一般冒出水面的时候,他就带着她搬到花园的水榭来住,而因为她怎么也不肯去睡他的大床,无论他怎么威逼利诱,她只是倔强的挺着小小的肩头,面对床里一言不发,这个时候他便拿她没有办法,更多的时候,他为了能整夜的抱着她,只得迁就着跟她挤在小隔间里。

  虽然他从未明确她的身份,她也从来没要求过什么,但延陵王府的人私底下却都知道,自从阿谣姑娘住到了延陵殿下的卧室小间后,殿下就再也没有别的女人了,而且变得再也没有心情跟京城的仕女贵妇们应酬调笑了,他在王府的日子也变得越来越多了。

  第二天天还未亮,阿谣被送到了城郊的一所别墅,这所别墅叫“避尘山庄”,半年前他也曾带她来住过一段日子,如今她却是真的来躲避尘世的纷扰了。这个山庄地处偏僻,庄里除了一个总管、十来个负责洒扫的使女、伺候四时花草的几个花工和看护山庄的侍卫外,人并不多,加上了她随身带来的两个小丫头,一个掌管内务的刘妈妈,别无人来打扰。

  她在山庄里过起了与世隔绝的千金小姐的生活。一个月了,她默默盯着桌上的红烛,烛身雕刻成栩栩如生的盘龙舞凤。这批红蜡是国外进贡,皇太后赐给他大婚用的,不但比别的蜡烛明亮数倍,而且点燃没有烟雾,蜡烛里加了名贵的香料,燃烧时一室馨香。

  他派人送她来山庄的时候,随带了一大车物品,除了四季衣物、首饰,还有一批精巧珍贵的器具用品,这批蜡烛就是其中之一。

  蜡烛虽然明亮温馨,但她自到山庄后心里的冷清却始终无法驱散。她承认自己一直是想他的,一直一直的,都在想着他。

  第一夜她独自睡在翡翠衾里,枕上绣的鸳鸯都是冷冷的,郊野的山风吹掠过屋顶,一阵一阵的呼啸。她翻来覆去难以成眠,尤其想到,他正与那位千金郡主洞房春暖,就觉得一阵一阵难受。心儿里酸酸涨涨,不知道如何是好。她知道自己是卑微的丫头,是他王府中花工的女儿,连做他的偏房都是没有资格的,然而他对她那么好,好到有时候让她情不自禁的会生出一些想都不敢想的希冀,然而只有深深埋在心底里,他不说,她绝对不会去提,甚至这样的念头刚冒出一丝儿,又会立刻摇摇头抛开。

  他把她安置到山庄是什么意思呢?那天,她醒来就不见了他的身影,随即就被送到了山庄,甚至不知道他的想法和用意。是不希望她留在王府破坏他和郡主夫妻的恩爱,还是怕郡主知道了她的事情会不自在?甚至就是希望她以后就终老在山庄,再也不想见到她了呢?

  她百转反侧,若是不想再要她,却又不放她走,虽然她从小母亲早亡,随着父亲一直在王府安身立命,但她听父亲说过,家乡尚有伯伯婶婶在。父亲死后,她顺理成章接替父亲,一直管理王府的荷花湖,没有想过回家乡。到后来……到后来……她一直是以他的家为家的啊……直到她听闻他将娶妻,为了自己这妾身不明的尴尬处境,才一再要求回家乡,而每一次都被他断然拒绝。

  她叹了口气,眼角有颗晶莹的泪珠滑落。

  到底他做何打算呵……

  一月里,他派人来过山庄两三次,每次都是跟山庄的事务有关,然后让顺道来瞧瞧阿谣,也给她带来了一些东西。有丝绵锦被里翡翠衾----天气凉了,玉底织锦鸳鸯枕,雕着合欢花的镜子,一把白玉龙纹的掌梳,一串坠着两粒猫眼的南海珍珠,一尊官窑进上的青瓷观音,沉香木镶嵌碧玉的梳妆台,还有时新果品之类,当然更少不了翠钿步摇,衣裳鞋饰,额外还有一大包补身的药材。她在他身边的时候,每有他封地进贡来的或者是宫里赏赐的东西,他总要问她一句,待她看过了说了不需要再入库。或者有他认为好的,就先替她留下了。因此一年多来她虽从没开口问他要过什么,但他给的这些吃穿用度的稀罕东西竟也堆满了屋子。她来的时候只带了几件随身衣物,不上一月,陆续送来的这些东西就又让房间里挤了起来。

  山庄里的人待她都极恭敬,都知道她虽则名义上是个丫头,但实际却是殿下的宠姬,这次为了避南阳郡主的锋芒,才暂时安置到山庄,早晚总要回到王爷身边的。因此从不来呱噪她。她每日做做阵线,或是到花园里走走,与小丫头妈妈们说说山庄里的闲事,日子过得十分的清闲自在。

  这半月来她正在替新婚夫妇绣一套袍衫,他大婚了,但她连人都是他的,何况所有的东西,也想不出送什么礼,就想着天气凉了,绣一套秋衣送给他和郡主。郡主的已经完成了,他的尚欠一些,都是藕荷色的细腻厚缎子,郡主的是绣着宝蓝粉红的大朵的荷花荷叶,颜色鲜艳但却不俗,领袖口都缀着细细的珍珠,还有一双同色同花的绣花鞋,鞋尖上各点缀一粒大珍珠,是她拆了那串南海珍珠缝上去的。他的,是绣的宝蓝的蟒纹,孔雀金线界边,一双黑底粉靴,鞋边沿了金线。

  她常常绣着绣着,出了神,偶尔脑海里掠过一个镜头,是她自己穿着这一身衣裳和他并肩站在一起……然而很快这念头便被丢开。她想象他那装饰华丽的正房大殿,她住的那小隔间定已给了值夜的丫头住了,千娇百媚的南阳郡主,与他携手笑盈盈的打量这个曾经她每日亲手打扫布置的地方……

  遥遥的外院传来狗的一两声吠叫,她想着想着,朦胧着睡去了。

  睡梦里,她忽觉得有人在轻轻抚摩她的脸,乍一惊醒,刚要出声,那人已将她按住了,“是我。”

  她忽然身子一软,眼泪就流下来了。来不及说话,已被他紧紧的拥入怀中。

  “阿谣……”他深深吸气,眷恋她发上的清香,“想我么?”

  她的眼泪早已滴湿了他的肩头,心里混杂着欢喜、委屈、酸疼…没有回答,却伸了手臂搂住他的脖子。

  “我是从宫里直接来的,皇上召我议事,时间晚了,我就让下人回府去说被皇上留宿宫中,自己到这里来了。”

  “你一个人来的?”阿谣有些惊慌,天色这么晚了,“万一出了事可怎么好?”

  “放心吧,自然是碧城跟着我的。”碧城是他的贴身侍卫,他每凡外出,总要带着的。

  她这才放了心,挣扎着从他怀里要起身。他却又将被子裹住她,扶她躺下:“你别起来了。看着凉。”随即自己匆匆走到洗脸台前擦了脸,宽了衣服,这才在床沿坐下。

  见到他的欢喜冲淡了心底些须的幽怨,她顺从的让他重新将自己拥入怀中。二人心里都有无限的话要说,然而一时又不知道怎么说起,便都沉默了。

  还是萧乾先开了口:“阿谣,其实我是常想着你的,你……”他的手臂紧了紧,“你也要体谅我,这一月,除了王府的事情,边境也出了点不大不小的问题,朝里的事也忙得紧,如果解决不了,我只怕又要带兵去了。皇上也有这个意思,只是考虑到我正在新婚——”他自嘲的笑了一声,“所以没有明说出来,但我知道他是希望我去的。”

  她静静的听他说着,聆听他的强壮有力的心跳。

  他的下巴搁在她的头顶,轻轻摩挲。红烛将整个房间映照的暖洋洋的,气氛宁静安然,象一对夫妻夜谈絮话。想到这里,她就有点走神。

  “这一月我一直在想如何安置你。”他沉思着,“她——,虽是洛川王的掌上明珠,娇生惯养,倒也还是个通情达理的名门闺秀。”话到这里停了一停,她的心跳漏了一拍,“只是我没有向她提起过你,我从来就不想将你当成我的侍妾,明白吗?”

  “但你需要娶她来扩张你的权势。”她在心里默默的说。

  他没有在意她的反应,仍然说下去:“但我不会让你离开我的,这次出征也正好可以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而且我希望……”他突然无声的一笑,没有再说下去,却转而问她:“我派人送来的那些药材你都吃了没?你就是身子太弱了,一年了都没……”他忽然不说了,捏了捏她的手臂,又抬起她脸庞来看她气色。

  她没去注意,只答应“吃了,刘妈妈每天都想着煎的。”

  他满意的笑了,“若真出征,也还得几天商讨和准备,这几天我会多来山庄的,你等着我。”

  她顺从的点点头。不去想别的,不想破坏这一刻的温馨宁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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