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他的营帐?阿谣注目凝视,送她过来的亲兵已悄悄退下,帐内点着几枝手臂粗的蜡烛,照得四下里一片明亮,桌椅台案上的描金花纹也格外闪耀,在简陋粗犷里露着贵家的精致。
她站在桌前,一一抚过上面陈设的纸笔砚台,视线又触到桌旁挂在架子上的黑色铁甲,指尖稍碰,一阵冰冷,铁甲旁挂着他的腰刀,兵器架上陈列的是一杆雪亮银枪,枪上长长的缨穗无风也在微微颤动,枪尖被磨砺的锐利无比,房间里弥漫着军队里特有的马革、烟火与男子的气息,阿谣想到这枪尖曾滴落无数敌人的鲜血,想象他马上英姿,只觉心旌动荡。
阿谣与李十八一行人被萧乾派人接回大营后,尚来不及见面,萧乾似是非常忙,阿谣被直接送到萧乾大帐内,他的亲兵只请她好好休息,说王爷马上过来。
咬一下下唇,阿谣努力将胸口翻涌的气息压下,又走到帐幔后,那里是他的床榻,黑色暗纹的床单锦被,上面放着一个简单的枕头,一看就是孤身一人,阿谣在床边坐下,手下意识的摸摸床单,见床边架上挂有他的衣物,便走过去伸手取了,一一折叠整齐,待要放进床边木箱里。一打开箱盖,却是一楞,原来这满满一箱子全是女子衣物,她取出一件抖开,是件杏黄厚缎子披风,沿边镶着又轻薄又柔软狐狸毛,虽是用料上乘,做工却是普通,看得出是赶制而成,又随手拿起几件,从中衣、衫子、袄裙,披风,无一不备,还有一个布包包着的几双软底绣花鞋子,那些衣裙都是腰身宽大,看得出是为孕妇而作,箱底还有一个小小描金梳妆匣子,里面镜梳簪环,胭脂水粉,放得整整齐齐。
阿谣知道这定是萧乾派人为自己而备,捧着这些衣物,想到一路上受尽艰辛磨难,终于又到他身边,再忍不住,掉下泪来。
帐外门帘一掀,阿谣忙收了泪,一个声音已翠生生叫了一声:“夫人!”
阿谣出去看时,却是一个青衣小环领了两个伙头军,抬了一大桶热水进来,那小环吩咐将木桶放入帐幔后,待那两名军士退出,才朝阿谣行礼,恭敬说道:“奴婢青凤儿,是王爷买来伺候夫人的,知道夫人要过来,王爷几日前就命奴婢到城里去备办夫人的衣饰,只是沙州这地方,实在比不得京城里,奴婢催着他们赶了几日,终究比不上王府里的,只有请夫人暂时将就着。夫人刚到,奴婢自作主张,给夫人准备了热水,洗个澡,好让夫人疏散疏散。”
阿谣见这青凤二十左右年纪,却是成熟稳重,说话又得体,形容举止一看就是见过些世面的,又生得温厚可亲,心里倒有些喜欢,也不推辞,就依言宽了衣服,令她背过身去,坐入木桶。
热水氤氲,一下子让阿谣觉得四肢百骸都舒散了,这个青凤又不知道哪里找来的花瓣,泡在水中,花香四溢。
阿谣许久没有这样放松享受,忍不住腻在水里,一边慢慢问些萧乾的事情,一边任由青凤梳洗长发,热气蒸熏,有些昏昏欲睡。
青凤颇会照顾服侍,见水稍凉,不待阿谣吩咐,说了一声“奴婢再去提些热水来”,就转身出帐。阿谣也不在意,支了手臂靠在桶边,朦胧间听得脚步声响,一双手臂从她背后圈过来,耳边只闻得轻轻一句:“阿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