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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的是, 这里没有红兄的脑袋,只有椰子脑壳,椰子脑壳即使被打烂了三四个, 也难消温玉小姐的心头之恨。
当然啦,可喜的也是这个, 毕竟椰子脑壳碎了还能吃,人的脑壳碎了就只能打上一地的红色马赛克了。
楚留香与陆小凤面对面苦笑。
来一趟江南, 竟还有这样麻烦的事情。
而且,这个杀手组织,楚留香以前竟是全然没听见过的, 陆小凤也不晓得。
他们两个在江湖上如此活跃的人没听过的事情,本身也就很少了。
而且据一点红所言,这组织一直都是潜藏在这江南之中的。
江南可是有号称天下第一剑客的“血衣人”薛衣人在的。
薛衣人为人正派, 手中之剑从不杀无辜之人, 死在他剑下的人, 均是无恶不作之辈,西门吹雪的作风, 倒是与他有几分相似。
这样一个为人清正的大侠, 在自己的势力范围内, 出现了一个毒辣、阴暗的刺客组织十多年, 薛衣人竟丝毫不知?
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灯下黑?
……实在是匪夷所思。
不过现在最重要的不是这个, 而是一点红的安慰。
这冷漠而坚韧、残酷而彪悍的青年人, 铁了心要自己去送死,他被温玉小姐救了一回,却仍不愿意把自己的朋友们当做左膀右臂。
这是否说明, 他其实根本没有把这些人当做真心的朋友呢?
其实不是的。
或许正是因为他实在是太看重友人的性命, 他才不愿说、不愿麻烦。
而作为朋友, 如果真的就这样不管了,那自然也不能是真朋友了。
一点红估计是很不想留下这书信的,但温玉的底细既然有暴露的可能性,他又不得不说。
否则组织的首领若是真找上门来,他们无所防备,那就实在是太糟糕了!
而温玉小姐呢,她砸完了椰子脑壳,去嘱咐掷杯山庄的大厨,说是切成小块用磨去研磨。
这样应该能得到鲜榨椰浆吧?
她显得若无其事。
陆小凤背着手踱步。
楚留香不住地摸着自己的鼻子。
就连花满楼也忍不住抓着园子里的花花摸来摸去。
半晌,陆小凤道:“阿温呀,红兄的个性,你也不是不晓得……”
楚留香道:“他没有恶意,你知道的。”
温玉显得很冷静。
她冷静地说:“不错,我当然知道那小子是个什么人。”
陆小凤:“…………”
你瞧瞧你瞧瞧,这称呼已经从红兄变成那小子了。
楚留香叹了口气,道:“现在的当务之急——”
温玉截口:“我知道,救他的命。”
楚留香负手而立,道:“我同丐帮的人倒是熟得很,待会儿便去找这里龙头的老大,叫丐帮的人去找他。”
陆小凤道:“那我去行脚帮,那些挑着扁担买活的朋友,来消息的门路一般也很多。”
花满楼皱着眉,表示:“我立刻便飞鸽传书回花家,江南这地界,花家的消息也是灵通的。”
左二爷道:“来人!将庄里所有得空的人全撒出去,一定要将红大侠找到!”
其实左二爷根本就不认识一点红。
一点红虽然住在掷杯山庄中,但左二爷这几天心神不定,难以待客,但左二爷感激温玉,既然是温玉姑娘的友人,他自然当仁不让,也要尽一份力!
而温玉呢。
温玉沉默了半晌,说:“我要换一身衣裳。”
楚留香:“?”
她直接转身就回屋了。
好吧,搞不明白。
不过温玉小姐的一些法子,本来也很难搞清楚就是了。
温玉留在掷杯山庄,为了防止她被袭击,楚留香留下陪着她,而陆小凤、花满楼、左二爷等人,该动的都已动了起来。
温玉嘴上虽然没说什么,但且把自己的雪鸮鸮放了出去。
雪鸮鸮与一点红有缘得很,上次是雪鸮鸮发现了他,希望这一次,它也能赶得及。
过了一会儿,温玉小姐换了衣裳出来了。
她换了一件黑色的长袍。
这长袍,和巫师惯来爱穿的那种飘飘忽忽的长袍还不太一样。
领子有点高,不仅可以把脖子围住,甚至还可以把自己的下半张脸给遮住。
但是袖子偏偏不长,只到小臂,温玉小姐套了一双皮质的,可以裹住整个小臂的黑手套。
袍子的下摆,刚能遮住小腿,足上蹬了一双小羊皮的长靴。
头上梳着尖尖的发髻,发髻之中,用那个木包银的簪子做装饰,虽然古朴,但很和谐。
魔杖就紧握在她的手中。
这样子的打扮,一瞧就知道是准备出门打架去的。
楚留香心中也不免纳罕。
温玉小姐的神秘光环,总是让人觉得,她做的每一件看似微不足道的事情,其实都大有深意。
楚留香不禁想,这身衣裳之上,难道另有乾坤?
可那乾坤又是什么呢?想不明白。
他摸了摸鼻子,道:“温玉,我已通知了这地界的丐帮龙头,现在要去薛家庄,是否同去?”
温玉点头:“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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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南人杰地灵,自然有很多英雄在此处定居,这些英雄,无不把江南视作自己的势力范围,他们之间要不要打起来另说,但一定不会放任外头的野人,在江南撒野。
如今的天下,就是这样的。
皇室式微,江湖门派崛起,朝廷对于这些江湖人组成的门派,采用的是怀柔政策,并不敢斥责为“乱臣贼子”。
这也就是为什么,江湖人甚至敢在皇帝的屋顶上打架。
说回正事。
江南花家固然地产最丰,但花家的花老爷为人温和,一手出神入化的流云飞袖,只为缴械,不为杀人。花家经商、入仕、弹琴、吟诗,就是不爱打打杀杀。
所以花家不知道杀手集团的事情,很正常。
掷杯山庄那就更不得了了,左二爷的独门武功飞花手,至阴至柔,也可独步天下,但是左二爷这人天生乐天派,大嗓门的笑声隔着十里地都能听见,平生最爱享受美食,别人不惹他,他也不会惹别人。
所以掷杯山庄不知道杀手集团的事情,也正常。
至于万梅山庄……
万梅山庄所在的地界,可以说是在江南的最边缘,况且西门吹雪是个纯纯死宅,每年杀人,都是本着大到可以传到他耳朵里的八卦去的。
杀手集团行事隐秘,西门吹雪要是能知道,那他可能已不是人,而是神仙了。
但薛衣人不知道么?
薛衣人竟一点不知道么?
薛衣人薛大侠,为人清正,眼睛里容不下一点沙子,况且那杀手组织的所有人都是用剑的,身为剑客,他就一丁点都不晓得?
这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薛家庄依山而建,风景清幽。
如今虽然是冬天,但江南的冬天不比北方,仍有葱葱绿意。
日光被白云遮住,却给白云绲上金边儿,等到云朵终于从太阳身上拂过之后,万丈金光照耀而下,使得薛家庄冷的雾也变得华美、青的叶也宛有热意。
但薛家庄仍静悄悄的。
薛家庄治家严格,来来往往的人虽然都在忙着做事,却都不发出声音。
一阵笑声忽然从庄内传来。
这笑声并非是孩子,而是捏着嗓子伪装成孩子的大人。
这笑声的确很天真、很无邪,但这笑声放在一个孩子身上是可爱,放在一个大人身上就只能是变态了。
更变态的还在后头。
一个四十多岁、胡须微白的男人忽然跑了出来,这男人的脸上挂着那种天真无邪的笑容,脸上涂着胭脂,身上穿着彩衣,还把头发梳成小孩子才梳的羊角辫。
这……
这简直就是惊悚片了!那什么安娜X尔,都不一定有这人恐怖。
楚留香与温玉面面相觑。
这古代版安娜X尔咯咯咯笑着跑出来,后头还有人气喘吁吁地追,一边追一边喊:“二爷!二爷!”
原来这傻子居然是薛家庄里的二爷,是二爷不是二少爷,想必这人是薛衣人的弟弟薛笑人。
薛笑人曾经也横行过江湖,不过他始终越不过他哥哥的光环,十几年前就销声匿迹了。
……谁知居然疯了。
薛笑人跑了出来,一眼就瞧见了温玉手上拿的那根魔杖。
他怪叫:“阿姨阿姨,这是什么!”
温玉:“…………”
温玉:“你叫我阿姨?”
一个四十岁的怪大叔,叫一个二十岁的青春女郎阿姨,这实在很难说得过去。
薛笑人双手叉腰,理直气壮:“我今年才十二岁,叫阿姨不对么?哦!不过我侄女说,能叫阿姨的年纪,也要叫姐姐,这样才显得嘴甜。”
温玉:“…………”
薛笑人甜甜地道:“姐姐~”
温玉战术后仰,差点被他这幅尊容吓得摔倒,楚留香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了温玉。
楚留香猿臂蜂腰,手臂强壮有力,扶住一个身材匀称的青春女郎,自然连一点问题都无。
薛笑人却毫无吓人的自觉,又嘤嘤嘤道:“姐姐,我乖不乖,嘤嘤嘤~”
温玉:“…………”
温玉抿着嘴,心里已恨不得给这人也施展一个左明珠同款真话咒,看看他到底是真疯还是假疯。
但光天化日之下,这显然不是个好主意。
她甫一打消这年头,薛笑人又开始甜甜地笑了。
薛笑人娇嗔:“姐姐姐姐,我都这么乖了,你把你手上的搅搅糖棍棍给我好不好~”
搅搅糖,就是一种麦芽糖制品,麦芽糖很黏,用两根小木棍团上一团,搅来搅去,可以把琥珀色的糖团搅成银白,也算是一种拉糖工艺吧。
但谁家搅搅糖用这么长的木棍啊!
温玉不言语,转而又笑道:“乖宝宝,这东西不能给你,你乖一点,姐姐待会儿给你买糖吃。”
薛笑人大叫:“不嘛!不嘛!我就要!”
说着,上手就抢。
温玉一惊,楚留香已抢了出去,与薛笑人打将了起来。
这薛笑人看似是个傻子,却是个武功极高的傻子,他动如脱兔,刚才一抢过来,温玉连他的动作也看不清,只觉得眼前一花,他就已到了跟前!
若不是楚留香反应快,她的魔杖就被这傻子抢走了!
那喊着“二爷、二爷”的下人,瞧见这阵仗,一溜烟跑回去了。
楚留香仍在与薛笑人过招,温玉摆出了很浮夸的战斗姿态,抬起魔杖对准薛笑人。
薛笑人的武功实在高得吓死人,还很没有分寸,他腰间别着毒蛇般的软剑,朝着楚留香就是刷刷刷的数十剑,宛如流星般的寒芒直冲楚留香而去,刹那之间,楚留香的周围好似包裹了一个银色的球体一样。
楚留香当然也见过很多使剑的高手。
他本以为中原一点红的剑很快,可见过帅一帆的剑后,就觉得一点红还不够快。
现在,他见过了这薛大傻子的剑,顿时就觉得,一点红和帅一帆都很不够看。
他甚至在想,江湖上的后起之辈,例如剑神西门吹雪与剑仙叶孤城,他们的剑或许也没这薛大傻子快。
薛衣人呢?
他的剑会更快么?
谁……才是第一快剑?
这时,一个老者忽然加入了战局。
这老者加入战局,既不是为了帮薛大傻子,也不是为了帮楚留香,而是为了把二人分开。
这人的内力之浑厚,连以内力见长的楚留香都不免觉得惊讶。
他本也没打算和薛笑人打架,既然有人要分开,自然借坡下驴,往后一跃,回到了温玉身边。
顺便不着痕迹的挡住了她。
楚留香身材高大,脊背也很宽阔,与他比起来,原本也不算矮的温玉小姐只能用娇小两个字来形容了。
他这样温玉小姐身前一挡,温玉小姐霎时间就什么也瞧不见了。
温玉:“…………”
温玉猫猫祟祟地从楚留香身后探出一个脑袋来。
她的发髻本就像两个猫耳朵,现在这动作,简直更像只大白猫了。
她就看见了一席布衣长袍的老者。
老者当然就是名满天下的血衣人。
也是薛大傻子的大哥。
现在,他分开了薛笑人与楚留香,薛笑人顿时不干了,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还顺带着打起滚儿来了。
薛衣人的脸色就变得不太好看。
他只好对楚留香说:“楚香帅,还请借一步说话。”
这种江湖人士的眼睛当然很尖,对江湖上的后起之秀也都知道,一瞧楚留香英俊的外貌,飘逸的轻功底子,对敌时的灵活,就猜到他是谁了。
楚留香含笑道:“请,薛大侠。”
温玉也随着他们走了,薛家的下人赶忙过来,哄着薛笑人,要带他回庄子里去,不要丢人现眼。
但是,所有人都没有瞧见的是,薛笑人盯着温玉的右手,眼神忽然阴鹜了一瞬间。
他刚刚去抢那根木棍,只是个试探。
现在他已经确定了,这个被自己的手下说的神乎其神的女人,靠的就是手里那木棍样的法器。
除此之外,她不过就是个普通人罢了!
薛笑人在心底无声冷笑,已做好了杀人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