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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玉浑身上下都好像被人打过一样疼。
这就是魔力透支的代价。
而且, 她超级超级饿。
如果现在给她面前放一头牛的话,说不定她会追着牛去啃。
她躺在床上,板着脸看那三个人。
这是原随云的大船,且是船上最大、最豪华的一间舱房。
说是船舱里的舱房, 其实都有点小看这间屋子了, 这屋子极大,用屏风、暖阁分出了三进的小屋子, 她自己睡在一架大的拔步床上, 身上盖着被子,透过屏风, 半遮半掩地能瞧见一点红他们几个。
他们几个赌钱下注的动静其实并不大,但是温玉的耳朵一听见自己的名字,就好像是那狐狸的大耳朵一样,“噌”的一声就竖起来了, 把这非常损的话听了个真真切切。
一点红那张总是显得有几分冷漠的脸上,甚至还出现了一种有点促狭的浅淡笑意。
他的性格其实并算不得很差, 以前没有朋友, 只是没有条件,外加他自己内心很排斥而已。
如今,他在这样的环境里, 已经可以很放松了。
他一挥手,就是一百两大银的注。
楚留香一挥手,就是三百两大银的注。
温玉:“…………”
原来大家都很有钱!!
楚留香下注说:只要把香喷喷的食物从她鼻子下面过一圈, 她保准就醒了。
花满楼摇扇轻笑,颇为无奈。
他悄悄地道:“叫阿温听见, 可要挠花你的脸。”
楚留香叹道:“说不定我的脸此刻正是很痒, 想等着人来挠一挠呢?”
温玉:“…………”
温玉决定痛骂他一顿。
但是在她动嘴之前, 她的肚子忽然长长的“咕噜”了一声。
温玉:TAT
好饿,真的好饿。
一点红的目光如闪电般地凝在了她的面上,然后就瞧见了温玉小姐又委屈、又气愤的表情。
他的嘴角稍微勾了勾,神色柔和了几分,道:“你醒了。”
楚留香也立刻回头,瞧见她那双圆溜溜的绿眼睛,登时笑了:“我们阿温终于醒了,都快急死人啦。”
温玉:“…………”
你说的急死人的就是用我几时醒来打赌是不是!
还是花满楼比较贴心,他一瞧见温玉,立刻便从桌上端起了一盘子白白胖胖的豆沙包,拿过来给了温玉。
温玉恶狠狠地瞪了楚留香一眼,一句话没说,开始干饭。
干着干着,噎住了。
一点红也是个心很细的人,他早看出来了这一点,手上早端了茶杯,一见她噎住,立刻递了过来,还不忘皱着眉说一声:“你慢点儿。”
温玉咕嘟咕嘟咕嘟地喝茶。
这茶是上好的碧螺春,喝下去十分清香。
温玉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严厉地盯着楚留香,目光之中不无谴责,很显然想要痛骂他一顿。
楚留香摸了摸自己的鼻子,也明白自己刚刚那一番宏论被听见了,现在这位阿温女士,正准备要把自己的猫爪子磨得光亮尖利,挠花他的脸呢!
所以他就乖乖等着了。
结果温玉一句话没说,继续低头干饭。
楚留香:“…………”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她乱蓬蓬的头发。
……一手头油。
温玉小姐毫无疑问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身上永远都是那种沐浴露的清香,头发上也总是有一种糖果一样的甜美香气——这是一种叫做香波的东西,楚留香也用过,洗头洗澡的确非常干净。
但是……
但是任何一个昏睡了三天没有洗头洗澡的人,头发显然不会太干净。
更别忘了,在这三天之前,温玉小姐还在蝙蝠岛上蹿下跳地当了二十四小时的太平洋警察,身上衣裳沾的都是血。
这船上一堆男人,谁也不可能给温玉去换衣服的,而之前一同在这个船上的金灵芝——现在已经不在了。
因此,温玉就这么脏兮兮地躺了三天,倒是花满楼还用温热的毛巾帮她把脸蛋给擦干净了。
头发嘛……那肯定还是脏的,这没办法的事情。
楚留香:“…………”
楚留香默默地缩回了手,默默地从自己的怀里抖出了一块手帕,擦了擦手。
温玉:干饭.jpg
她把最后一个豆沙包都吃干净之后,终于满足了。
她扑通一声,重新躺平,双手端庄地放在小肚子上,开始海豹拍肚皮。
……肉眼可见的开心。
楚留香:“噗嗤。”
温玉瞪他:“笑什么笑,我还没找你算账呢。”
楚留香叹道:“是是是,我知道,是我不好,拿我们阿温小姑奶奶开玩笑。”
温玉懒洋洋道:“我睡了多久?”
楚留香又伸手,似乎还是很想摸摸她乱糟糟的头发,但是又忍住了。
花满楼道:“三天。”
温玉:“三天?!”
花满楼含笑点头。
他的一双眼睛里,也很有神采。
虽然说从前的花满楼也很好,但是如今双眸神采奕奕的花满楼,自然要更好一些的。
他正凝视着温玉。
温玉二五八叉地躺着,也懒洋洋地瞧着花满楼。
这是他们重逢后第一次如此安静地相互对视。
半晌,温玉忽然道:“你好像瘦了些。”
他风采依旧,身上穿着一件绣着云纹的淡黄衣衫,头上带着玉冠,唇角带着微笑,仍是一副如玉般的翩翩公子样。
但是,任谁也无法忽视,他的脸色的确较之以前苍白了几分,双颊也稍微有些凹陷,清瘦了几分。
花满楼道:“我没事的,这一路上,是你比我更辛苦。”
辛苦了那么久,找到他,救下他。
温玉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她道:“这一个多月,你、你待在蝙蝠岛,一定很不好受。”
花满楼温声道:“我真的没事的……硬要说的话,其实那洞天福地的黑暗,对我来说,是非常熟悉的,我不会害怕那个。”
温玉沉默了片刻。
她只道:“我进去之后,才忽然庆幸。”
花满楼道:“嗯?”
温玉道:“庆幸我有这一种能力,能让你复明。”
那是多么可怕的黑暗啊。
无边无际、好似是在凝视地狱的深处。
看久了那深远的黑暗,好像也会期待那种黑暗会给予回应,但那其实只是一片虚空,永远、永远的虚空,永远都不会给人以答案。
瞧见那一片虚空之后,温玉好似有一些了解,为什么原随云会执着地去打造这么样一个洞天福地。
——因为他已经面对这片黑暗足够久了……久到,他已快要发疯,发疯似得想要把这世间所有的人都拽进去,让所有人都与他感受一样的痛苦。
花满楼曾经就是在这样的黑暗之中生活的,但是他却从没有一丁点抱怨,也从没有一丁点的怨恨。
但温玉还是会庆幸——自己有这一份能力,能够让花满楼重获光明。
花满楼怔住。
半晌,他忽然伸手,紧紧地握住了温玉的手。
他说:“谢谢你,阿温。”
温玉朝他绽出一个舒心的笑容。
一点红一直就坐在一边的一把椅子上,顺手拿过桌上果盘里放的橘子,剥了一个。
正好剥好,他直接塞进了温玉的手中,面无表情地道:“吃完去洗澡。”
温玉:O-O
温玉低头一看,就瞧见了自己衣服上的血迹,再看一点红,他的眉头皱得简直都可以夹死蚊子了。
这家伙似乎是个有洁癖的人。
温玉:“你嫌弃我!”
一点红:“…………”
一点红一言不发地瞧着她,眼神之中透露出一种非常明显的讯号:你自己瞧瞧,难道你不值得嫌弃一下么?
温玉:╭(╯^╰)╮
生气!
我们女巫才不用那么麻烦呢!
她顺手抓过被好好地放在自己枕头边儿上的魔杖,对准自己开始吟唱,要给自己来一个漂亮的清洁咒,让这个凡人好好看看,这其实根本一点问题也不是!
然后……
没反应。
身上还是血,头上还是脏。
温玉:“???”
她又使了一次。
……还是不行。
她懂了……魔力枯竭的后遗症还在继续。
这就好像是过度运动的第二天,浑身肌肉酸痛,别说继续运动了,连下个楼都要一下企鹅走路的姿势是一样的道理,魔力要是过度使用、完全枯竭之后……也要缓慢地回复。
换言之,现在她什么魔法都使不出来。
温玉:垮起个猫猫批脸。
一点红:“…………”
一点红负着双手,长长地叹了一口气,终于还是使用了自己根本没点过的说好话技能。
他说:“原随云是个很会享受的人。”
温玉斜眼瞧他。
他又道:“他的私人浴池的确很是不错,你为什么不进去休息一会儿呢?我去厨房,叫他们做点好的来给你。”
温玉其实就是缺个台阶下,一点红非常识大体地给了这个台阶,温玉当然顺势而下,非常爽快地从榻上跳了下来。
……然后腿一软,差点跪下,还好在座各位都是眼疾手快的江湖人,楚留香像是拎猫崽一样一把拎着了她,无奈地道:“你慢一点,姑奶奶。”
温玉冲他吐舌头,兴冲冲地跑去洗澡。
原随云的私人浴池,果然很了不得。
巨大一个浴池,用汉白玉做池壁,池壁上镶着一个金的龙头、一个金的凤头,一股一股地往出吐热水。
简直好像泡温泉一样!
温玉快乐地跳进去洗澡。
可惜地是,她现在任何魔法都用不成,连随身空间都打不开了,所以没办法把她桃子口味的洗发露和沐浴露拿出来。
这倒是也没什么的,毕竟古人也并不是不洗澡。
有钱的古人……那用的东西也不差的。
温玉虽然顾前不够后地冲去洗澡了,花满楼倒是非常周到,给她拿了一小篮子的澡豆。
澡豆,就是一种以豆粉、猪胰子等物磨碎之后再干燥成团状所形成的一种东西。
当然了,原随云用的东西,怎么可能是普普通通的东西呢?这澡豆里还加了什么珍珠粉、玉屑、丁香、白芷、青木香,又辅之以数十种花的花露所制成,香气淡雅而昂贵。
温玉很心安理得的用了。
嗯,对,没错,我鲨了你,我还用你的船、我还吃你的用你的玩你的,谁叫你惹了我呢?
她安安心心地洗澡。
她飘在浴池里,双颊被蒸汽蒸得红彤彤的,舒服地吐出了一口气。
洗澡,的确不只是一种清洁活动,更多的是一种放松、一种享受。
就好比现在,她已感觉到自己浑身上下的没一寸,都已被一种适当的温度所裹住了,身上的那些疲惫,也似乎都消散在了水中,一点一点游得瞧不见了。
她放松身体,整个人都可以像水獭一样飘起来,甚至还可以在这里睡一觉。
但是不可以。
……因为她还没吃饱!
温玉小姐在水面上飘了半个小时,感觉自己的头都有点晕晕的之后,这才从浴池里走出来。
这汉白玉的玉池,自然也不是单独一间的。
这是个很大的套间,最里面是浴池,绕过屏风,外头还有一面很大的镜子,这镜子的磨镜工艺非常之好,照出的人影十分清晰,比之现代的水银镜也差不了多少。
镜子前面,还有一把又大、又舒服的椅子。
温玉擦了擦身子,用大毛巾把自己的头发裹起来,然后穿上一件丝绸的里衣,舒舒服服地坐在了这把椅子上。
这丝绸里衣,还带着暗纹,实在奢侈非常。
这衣裳当然也并不是她的,她的空间打不开,一切都很抓瞎。
这衣裳并不是原随云船上的,而是从白云城来的。
大船驶入白云城的势力范围之后,便被白云城巡梭之船所发现了,白云城主连着下了几道命令,船上的物资供应……自然也可以从原随云的存货,换成了白云城出产的好东西。
温玉穿上这件全新的丝绸里衣,又给自己身上加了一件丝绸的长袍,感觉镜子里的自己非常像是一个贵妇人。
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儿,开始擦头发。
头发太长了……
虽然洗澡是一种除了清洁身体之外还很享受的事情,但是擦头发却显然不是同等性质的事情。
擦头发不仅让胳膊很酸,而且因为头发太长,还会不停地掉头发下来,让人有种自己要秃掉的感觉。
温玉:“…………”
十分的不喜欢。
她擦到半干,就这么垂着头发,穿上一双木屐,准备出去了。
吱呀一声推开门,是迎面而来的冷空气,温玉打了一个哆嗦,准备迅速地奔回被窝里躺会儿。
然后就瞧见了叶孤城。
叶孤城已换回了他惯来喜欢穿的白衣,一柄寒铁乌剑悬在腰间,他的面色仍是冷漠而拒人于千里之外的,他负着手站着,似乎在静静地等待什么。
温玉歪了歪头
叶孤城的目光凝在了她的面上,道:“你醒了。”
温玉:“嗯呢。”
说完就想跑,被叶孤城伸出一只手臂拦住了。
温玉:“?”
温玉叫屈:“我好冷!我要回去躺着!”
叶孤城:“…………”
叶孤城盯着她的湿头发,皱了皱眉,道:“湿发睡觉,会发头风。”
温玉很无所谓地摆摆手:“不会的不会的。”
叶孤城脸上没什么表情,似乎已看出了她其实是懒得擦头发。
……只怪这船上没有几个侍女。
他皱了皱眉,没有说话,只是又把温玉提溜回温暖的浴室之内,找了快大毛巾覆盖在了她的头上,竟然自己动起手来,慢慢地帮她搓揉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