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正花店还没打烊,她就坐在那儿边等儿子边和向晴闲聊,充分把握住两人“单独相处”的机会。
向晴也趁着空档教她一些有关插花的基本知识。
“每一种花的寿命会因为花材的特性有所不同,有些花的观赏期可长达两个星期以上,有的却只有三、四天就凋谢了;但是,我们可借由一些技术来延长花的观赏时间,就像那些国外进口的花卉,有些甚至采收了二、三十天之后才送到,它们还是可以保持一定的新鲜度,就是经过一些特殊的处理。”
说到这里,古美兰忍不住插上一句:
“是呀,我也常在想,为什么那些进口的花经过那么长的运送过程,还是可以开得那么漂亮,真是不可思议啊。”
“其实,一般的花在离开植物体之后,照理说应该很快就会枯萎了,它之所以能继续维持生命,靠的就是微管束来吸收水分;保鲜的原理就是要让微管束保持畅通,不要让空气跑进去,这就是我要妳们在水中修剪花茎的原因。”向晴很仔细地讲解。
“那为什么剪斜角会比较好?”古美兰也很好学。
“剪斜角的目的就是要增加吸水的面积,有一些比较不易吸水的花材,我们甚至要剪成十字的开口或是直接用铁锤敲打,让它更易于吸水。”
“原来如此。”古美兰点点头,接着又问:“我还曾经看过人家用打火机来烧,那又是什么用意呢?”
向晴笑笑说:“那是为了避免分泌胶质和滋生细菌,但是要小心处理,要不会连花茎的部分一起烧伤。”
“插花的学问还真是大呀。”
“以后我还会陆续教周妈妈一些花艺的常识,譬如说,怎么挑选最新鲜的花朵?如何买到最便宜的花?还有如何搭配花色……”
向晴说起话来总是面带微笑,速度不疾不徐,而且声音柔中带甜,不会太嗲,也不会太平板;听她说话,就像沐浴在春风里一样,给人一种愉快又舒服的感觉,古美兰听着听着,就有些着迷了。
“还有,每种花都有它所代表的语言喔!像有许多情人不好意思开口说出那些肉麻兮兮的情话,就可以借由花语来传达自己的心意。”向晴继续说:“另外玫瑰花也有特别涵义的数字花语喔,像一朵代表情有独钟,二朵代表双双对对,三朵代表我爱你……”
听到这儿,古美兰又忍不住打断了。
“小晴,那天行毅送妳那十七朵玫瑰,妳可不要放在心上喔,他那个人呀,就是不喜欢相亲;但是,他从小就孝顺,我要他去做什么事,他都不忍心拒绝,才会想出那种糟糕的方式。”
“周妈妈,您也别把那件事放在心上,我可以体会他的心情,因为,”向晴坦白说:“我也不喜欢被强迫去做自己不想做的事。”
古美兰笑得有些尴尬。
“其实,我事后想想,觉得行毅说的也没错,感情的事还是得靠缘分,所以,你们年轻人的事,我以后不会再介入。”
她这样还不叫介入,那要怎样才算?
“妈,妳不要愈描愈黑了。”说人人到,周行毅高大的身影从花店外面走了进来,刚好来得及听到她老妈“虚假”的忏悔。
“你这孩子!”古美兰赏儿子一记白眼。
“向小姐,妳要相信我,我妈来这里上课绝对是居心不良的。”他不趁这个机会揭穿他母亲大人这种“路人皆知”的企图,更待何时。
向晴被他坦率的言语逗笑了。
居心不良又如何?到她这儿来上课的妈妈们,哪个不是居心不良?
她早就已经习以为常了。
“其实,周妈妈很有天分呢。”向晴赶紧转移话题。“你看看,这盆花就是她第一天上课的成果,谁看得出她是个生手呢。”
“是小晴老师名师出高徒啦!”古美兰颇为得意。
“我是说真的。很少人第一天上课就插得这么好,周妈妈一点就通。你看这S型的六月雪弯得多漂亮、多自然,一点都不输给那些已经上过许多堂课的妈妈们。”向晴说的倒是真心话。
“我妈确实是个绝无仅有的天才老妈。”周行毅意有所指地嘲弄道。
“这盆花拿回去摆在客厅,保证让来访的客人证不绝口。”向晴顺手将那盆花交到周行毅手上。
“你和小晴老师聊一下,妈先去上个化妆室。”话落,古美兰转身就走。
没错!她就是故意要这样“不着痕迹”地制造他们两人独处的机会。
母亲大人离开后,周行毅耸耸肩,有些无奈地说:“希望我妈没有给妳带来太多的困扰。”
“周妈妈真的很认真在上课呀。”向晴当然明白周行毅指的是什么。
“不管她来这里上课有什么目的,妳都不要理她就是了。”周行毅说得够明白了。
“其实,周妈妈满可爱的。”向晴由衷地道。
周行毅不以为然地冷哼一声。“是喔,都五十岁的欧巴桑了,还常常在装可爱。”
“你怎么这样说自己的妈妈呀,人家好歹也是--”说到这儿,她突然停了下来。
“好歹也是怎样?”周行毅偏偏不放过她。
“好歹也是……为你好嘛。”向晴突然觉得脸颊微热。
周行毅见她那副略带娇媚的模样,竟不自觉地闪了一下神,接着就打趣道:“这次我妈的眼光倒是不差。”
向晴愣了一下,随即明白他话中的含意,下意识地赏他一记白眼,便忙着做自己的事,不再理会他。
周行毅微微一笑,他觉得这个花店女老板其实还满讨人喜欢的。
五分钟后,古美兰才缓缓地走了出来,见儿子和小晴老师两人离得远远的,心里难免感到失望;可她心里也很明白,这种事得慢慢来,吃快反而打破碗,她必须沉得住气。
于是,她若无其事地走到儿子身边,笑笑说:“我们也该回去了。”
向晴这才走过来向送客。
“周妈妈请慢走。”
“小晴老师,下个星期二见了。”古美兰又轻轻握一下她的手。
周行毅手上捧着花,小心翼翼地放到后座,才回过头向她挥挥手,故意学她母亲大人口气说:“小晴老师,再见了。”
向晴又被他逗笑了。
她第一次感觉到自己居然会对一个男人没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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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古美兰立即打电话向贵夫人打探关于向晴的家庭背景。
贵夫人给她的答复是这样的:向父是个退役军人,四十几岁才娶了小他二十岁的向母,五十才岁生下向晴,五十七岁才又生下儿子向阳。他们一家四口就住在一栋老旧的日式房子里,靠着向父的一点退休金过日子。
但,很不幸的,向晴在念大二时,父亲却生了一场重病,没多久就辞世了。从此之后,向晴就忙着四处打工赚钱,除了缴自己的学费和生活费之外,还要拿钱回家贴补家用。
毕业后,她原本是在一家报社担任编辑的工作,后来认识一个开花店的朋友,她了解到只要有好的手艺和行销管道,开花店是一个高报酬的行业,再加上她原本就对那些花花草草的东西很有兴趣,所以,就花了一年的时间到处去学习插花的技术,最后终于如愿以偿开了一家花店。
她现在一心一意想要赚更多的钱买一栋新的房子,让她的母亲和弟弟有一个更舒适的居住环境。
而她的弟弟向阳目前还在念大学三年级,学费都是向晴出的,她希望弟弟能够专心念书,不要像她自己那样到处打工赚钱,最后把功课弄得一团糟……
向晴的孝心和坚强的意志力深深打动了古美兰,她决定自己要对这个“准媳妇”更好一点。
第四章
星期五早上,周行毅突然出现在向阳花坊门口。
“向姐,那位不是……“好聚好散”先生吗?”林瑜萱小声道:“他不会又要来买十七朵玫瑰吧?”
“也许吧。”正在帮客人插花的向晴抬起头望向正朝她走过来的俊雅男子,淡淡地回道。
关于上次相亲的事,因为实在太过丢脸,所以向晴一直不敢让身边的任何人知道,尤其是她这个小助理--要是让瑜萱知道他那十七朵玫瑰刚好是要买来送她的,一定会笑到满地乱滚。
她这个上了年纪的“老女人”可丢不起这种脸。
“老板娘,早啊。”周行毅看起来春风满面,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这位先生,请问您这次要买几朵玫瑰?”向晴故意讥讽地问。
“我早就已经改邪归正,老板娘就不要再挖苦我了。”周行毅苦笑道。
“你来花店不买花,请问有何贵事?”向晴又问。
“我帮客户设计的餐厅即将开幕,我想向妳订一对祝贺花篮送他。”周行毅直接说明来意。
既然有钱可赚,向晴当然是求之不得,她随即从柜台后的架子上拿出花篮的目录,很认真地和他讨论起来。
“你的预算是多少?”
“大约二千五百元左右。”
向晴翻了翻目录。
“你看看这对怎么样?我们原来的订价是三千,如果你要的话,我直接算你二千五。”向晴很阿沙力。
周行毅看了一下,感觉还不错。
“老板娘很会做生意,就这对花篮吧。”他马上掏出钱包,拿了三张千元大钞给她。“我直接付清。”
“谢谢。”向晴找他五百块,并且拿出三联单,准备开收据给他。“请问这花篮什么时候要送?送到哪里?”